已经更名为加密网球馆的斯台普斯中心因身处大都市洛杉矶,向来容易吸引名流。
就在詹姆斯主场豪取56分的那一晚,看台上坐着一个熟悉的“光头”,正是久未露面的湖人名宿萨克雷,老队友霍华德也发现了他,二人隔着老远握手致意。好久不见,分外想念。
球员时期的萨克雷是一个超级大龙套,俗称“看饮水机的”,以板凳席上绝对的气氛组担当为人熟知。
众所周知,NBA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450名球员里,大牌球星寥寥,除去二三线球星,再除去板凳上第六、七、八人,剩下的基本是轮换阵容之外的边缘球员,这些处在食物链末端的脚部球员,不仅是绿叶衬好花的存在,每个人不尽相同的境遇才是联盟大多数非头部球员生存状况的真实反映。萨克雷便曾是这大多数之一。
萨克雷生于体育之家,父亲打橄榄球,母亲打篮球,除了213公分的身高,并没有遗传到特别突出的运动天赋。七岁那年,父母离异,他又随母迁往加拿大,入了加籍,从一个美国人变成了加拿大人。
他在NBA里只待了4年,四年青春全献给了洛杉矶湖人队。但过得不甚如意,不仅板凳坐穿,兼顾守护饮水机,还要负责挥舞毛巾为队友庆祝,连啦啦队和吉祥物的活儿也一并包揽,成了靠替补席上的行为艺术即可剪成集锦的曼妙男子,十佳球里但凡湖人入选,必有其卖力演出,因此大火,江湖人称毛巾哥、萨帝或萨基石。
在NBA是龙套,可在高中和大学却是不可小觑的风云人物。
高中曾代表加拿大参加国际赛事建功。在美国冈萨加大学读书时,是校队主力中锋,盖帽校史第二。但这些在球探眼里并不足以换来一个好顺位。平庸的身体素质和乏善可陈的进攻手段,只让他在第二轮总60顺位,即末尾才被湖人挑中。
萨克雷并不是一个人,每支队里都有一个他这样的失意人,他的经历就是那些在梦想和现实里挣扎的小人物的缩影。他们一边游离,一边践行属于自己的处世哲学和生存法则,仿佛和科比、詹姆斯这些天王巨星根本不共存于一个体系里,全明星、MVP、得分王……从来都不是他敢奢想的事.
对于他这样天赋有限,资质一般的人来说,若没有命运的格外眷顾,总冠军或许是遥不可及的,所以当梦想已经变得不切实际时,如何混上稳定的出场时间和如何收入可观的大合同才是被优先考虑的事情。
他很努力,很勤奋,很敬业。训练不迟到,不懈怠,不偷懒;赛后常加练、雕琢;赛前,赛后,研究录像;赔着笑脸向前辈求教;一旦上场,哪怕几秒钟,也要比别人更投入,态度端正得无法挑剔。但总是运气不够好,并没有从教练那里博得太多机会,四年里总共首发35场,最高分也不过15分而已。
因为能力实在有限,进步空间甚微,职业天花板举目可见,难免遭到冷遇或下放,第二个赛季结束,他被下放的次数竟达6次之多。
NBA球员平均职业寿命大约5年,太多人打着打着就消失了。弱肉强食,他体会到了竞技体育的残酷,可那些在围城内外徘徊着、穿梭着的球员,或志存高远,或营营苟苟,里面心灰意冷的,逃跑了;外面矢志不移的,跳进来。
他大学时的队友大卫斯托克顿就是属于后者,“贵”为星二代,费了很大力气终翻过高墙,但还是逃不掉被淘汰的厄运,他们的心情总是因朝不保夕而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像货物一样被忽然交易是最常见的焦虑状态,他听过,见过,所以理解颠沛的苦楚。
所以,每次替补席上欢快的背后透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辛酸。三井寿的那句“教练,我想打球”简直就是现实生活里的萨克雷于苦闷处的高声呐喊。
但他喜欢笑,并没有总是愁眉苦脸。他当然算不上优秀的运动员,但绝对是一个十足的好人。好脾气,好性格,有激情,有活力,总是带着充满温暖的笑容和那股子跟谁都称兄道弟的热乎劲儿,这让他很自然成为更衣室里最受欢迎的球员。
队友说几乎没见过他生气,唯一一次发飙还是因为奇才队的古登对当时在湖人打球的尼克杨的恶意犯规。2012年,新秀年,萨克雷想以12号作球衣号码,但为了不让随后加盟的新援霍华德作难,便体贴地让了;和纳什及加索尔私交甚好,隔三差五,携家带口家庭聚会,还有和卡曼等人合资买下一头牛分食的趣事。
还有一件关于他的趣事,也比较罕见。
2014年2月6日,湖人迎战骑士,湖人本就人手短缺,比赛里,尼克·杨和乔丹·法马尔因伤离场,克里斯·卡曼先犯满离场,导致湖人仅剩5人应战,面对这种情况,裁判一致破例允许当时身背6犯理应罚下的萨克雷继续上场比赛。这种情况也是NBA多年来头一遭。
他和科比的关系也很好,科比跟腱断裂那次,是萨克雷搀扶着科比回到更衣室的。在萨克雷的记忆里,科比是一个特别大方的人。
当时球队会在客场给球员每天发1200美元的津贴,萨克雷跟科比开玩笑道:“嘿,科比,把你的客场津贴给我吧,反正你也不需要。”最后科比直接给了萨克雷40000美元。
他陪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些年湖人起伏的岁月,并见证了科比职业生涯的精彩落幕。2015-16赛季不仅是科比的,也是萨克雷的最后一个赛季。
常规赛倒数第二场,客场对阵雷霆,萨克雷上场16分钟得11分,这是他在NBA的最后一次登场。收官战那一晚属于科比,萨克雷没有登场,他就在熟悉的位置上为科比的每一分庆贺。后来,科比走了,他也走了。后来,科比离开了人世,他离开了篮球。他们两个人未必有深厚的友谊,但这是一个龙套球员和天王巨星曾经有过的温暖交集。
场上场下,萨克雷和队友关系均一片和睦一团和气。但业务水平的鸡肋,令他注定在篮球道路上走不远。前程上走不远,但在地理距离上可以。2016年9月,萨克雷加盟鹈鹕,10月随队参加完中国赛,再次被裁,之后便远渡重洋去了日本。
在日本B联赛的SR涩谷队,立马乌鸦变风凰的萨克雷,被教练、队友各种宠着,享受到了在美国从未享受过的巨星待遇,日子过得潇洒快活。在B联赛的3个赛季,萨克雷一共出场156场,总共得到2714分,1308篮板以及128次盖帽,场均17.4分8.4篮板0.8盖帽,是绝对的球队老大;表现最好的一个赛季,场均得19.4分9.2板1.5助攻。
除此之外,他还参加过日本全明星赛扣篮大赛。因赛事水平不高惨遭吐槽。
2019年夏天,萨克雷结束了在日本的篮球之旅,宣布退役。退役后他干嘛去了呢?通过社交媒体的线索可以发现端倪,他在生日那一天,晒出了驾驶挖掘机的画面。要不是有图有真相,很容易错以为这只是球迷恶搞的段子。
原来江湖传闻,萨克雷退役后经技校培训,习得挖掘机绝技,后入职一家叫做日立的公司,并立志成为优秀员工。一位篮球运动员居然转型开起了挖机,好似厨师不看菜谱看起了兵法,听起来就十分逗趣,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只是担心挖掘机驾驶室是否足够宽绰,或者是否有为高大人士的专属定制,方容得下身材高大萨克雷自如发挥,而不致于委屈了一双大长腿。
树挪死,人挪活,萨克雷在日本和球场外,也算找到了自己的罗马,再之后,2020年湖人夺冠,他因为一句意有所指的“我们不是快船”登上推特热搜,最近两年销声匿迹,鲜有动静。
直到近日,他现身湖人主场,再次走近公众视野,大家又回忆起了那个留着光头、纹着双花臂、动辄就挥着毛巾狂欢的萨克雷。
萨克雷没有辉煌过,但凭借独特、奔放且极具活力的方式成为当年NBA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也与我们的青春记忆相互勾连.
我们不仅怀念那段匆匆流逝的日子,也很想念萨克雷这样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