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外国太监：西斯廷大教堂首席女高音是个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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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斯廷大教堂是罗马最神圣的建筑之一。

它实际的产权属于梵蒂冈，是依照《列王纪》第六章中所描述的所罗门圣殿按照比例缩建的，它是罗马教皇的私人教堂，也是举行教皇选出仪式的地方。从15世纪建成以来，这里经常举行各种盛大的宗教活动，它的唱诗班和合唱团也被视为瑰宝。

所以，西斯廷大教堂合唱团的首席女高音如果是个太监，那无疑会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如果这种事仅仅流于传说，后人或许有进行恶毒攻击和造谣的可能（历史上的确有这样的事例）。

不过，有片片有真相，我所说的这位女高音歌唱家，不但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也留下了照片，他过世也不过是百年前的事情。

亚历山德罗·莫雷斯基（1858-1922），19世纪后期西斯廷大教堂的首席女高音，是意大利最后一位阉人歌唱家。

他的歌声在当时被称为“天使之声”，19世纪70年代丹麦驻罗马教廷大使夫人安娜曾生动地描述了一次他参加的晚会：“纽约的查尔斯·布里斯特夫人最近皈依了罗马教会，我收到了她在周六晚上举行晚会的请柬……教皇的歌手是晚会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她在拉特兰诺的沙龙是教堂外唯一可以请到他们的地方。著名的莫雷斯基表演了女高音清唱，他的每一个音符仿佛都在流泪，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叹息。他演唱了《浮士德》中的《珠宝之歌》，这首歌拥有与众不同的表现力，让人们为之陶醉。尤其是当他深情呼唤时，人们几乎都想替玛丽埃塔回答’Macchè’（不要）。”

中国古代的太监们可以承担种种工作，从打扫庭院到陷害忠良不一而足，却还没有听说哪位公公会唱歌的。

为啥罗马教廷会这么变态呢？

其实不是罗马教廷变态，而是艺术的需要。由于男女发声方式不同，所以女声能达到的高度男歌手很难达到。虽然女高音应该是女歌手的专享，但保守的教会拒绝女性加入自己的合唱团。为了达到同样的演出效果，在中世纪到19世纪的漫长时期，他们采用的办法便是阉割有唱歌天赋的男孩，将他们培养成“女高音”歌手！这在今天听起来惊世骇俗，但在两个世纪前只不过是常规操作而已。

中国的艺术界也面临过类似问题，不过因为传统艺术极少高音需求，被称为男旦的男演员模仿女性发声不但全无问题，而且由于肺活量更大，演出效果反而更好。真正的问题是一些官宦家庭自己养的戏班子，放几个难以安分的男生在里面家主会感到不放心，所以让女孩子学男腔便成了常用的做法。《红楼梦》中史湘云的丫环奎官，原来便是戏班中唱花脸的。

这位雄壮威武的姚期，便是当代女花脸刘嘉欣扮演的。

从京剧发展的角度而言，这是一种精彩的艺术尝试，但为实现艺术把演员给阉了，我国正常情况下还是干不出来的。（明代宦官掌管钟鼓司、玉熙宫，也任俳优之责，但肯定不是为了唱女高音。）

这种事情听着十分可怕，实际操作起来更加可怕。因为丢失了罗马帝国的外科技术，很长一段时间里，欧洲的阉割不是一刀了事，而是用石头将睾丸砸碎这种野蛮的方式，死亡率非常高。

这种手术无疑可以让最大胆的男人魂飞魄散。

莫雷斯基出生于意大利的蒙特卡帕特里，幼年就展示出了出色的歌唱潜力，无论女中音还是女高音都有很好的表现力。他的父母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很乐于把自己的孩子奉献给教堂合唱团。

莫雷斯基晚年谈到过在家乡教堂唱歌的乐趣，但从未谈过自己如何变成阉人，他似乎在1865年就接受了手术，当时年仅七岁。有一种说法是他幼年患有腹股沟疝气，阉割手术是那个时代的治疗方法。这可能是个善意的谎言，以掩饰这位明星早年的痛苦经历。

由于音色优美，莫雷斯基引起了前西斯廷大教堂合唱队成员纳扎雷诺·罗萨蒂的注意，并在1870年将他带到罗马，在那里继续学习和演出。1873年，他被圣萨尔瓦多学校大教堂合唱队任命为首席女高音。当时，西斯廷大教堂合唱队的负责人是多米尼克·穆斯塔法，他也是一名优秀的阉人歌唱家，对莫雷斯基十分欣赏。1883年，他在贝多芬谱曲的一部歌剧中扮演六翼天使，为时人所倾倒，称他为“罗马的天使”。

穆斯塔法乘机将他调入西斯廷大教堂，这时，这里的合唱队共有六名阉人歌唱家，但没有一个能够满足演出的要求。莫雷斯基到达后，由全体成员试听他的演出，几乎立即便将他确定为下一任首席女高音。莫雷斯基从此担任这个职务，达三十年之久。

西斯廷大教堂合唱队。

依据这张照片留下的时间和成员的年龄综合判断，这些孩子们并非太监，因为从1870年开始，意大利便通过了新法律，禁止阉割男童，莫雷斯基因此成为最后一代阉人歌唱家。

莫雷斯基在合唱队表现卓异，如鱼得水。1886年，比他资深的阉人演员乔瓦尼·切萨里退休，他接任了合唱团总监的职务。1891年，他在穆斯塔法支持下正式开始负责合唱团的总体工作。这意味着莫雷斯基可以决定使用哪些歌唱家和音乐家，在节目单上增加或者减去哪些节目。对于他的艺术生涯来说，这肯定非常有帮助。

在人们的回忆中，莫雷斯基除了不长胡子，和正常的男人没有多大区别，他虽然身材不高但健壮威严，声音高亢且具有金属质感，为人慷慨豪迈。也不是没有不正常的地方，莫雷斯基在成名之后，经常在演出结束后如同穿花蝴蝶一样在贵宾中左右逢源，衣饰也日渐华贵，显然有些飘。

对比东方的太监们，这位阉人歌唱家的毛病并不算过分。

在所有的阉人歌唱家中，莫雷斯基也是唯一留下音频的，1902年到1904年他曾利用留声机灌制了唱片，其中一部分保留至今。

今天听来，很多人并不能感受到当年对于他“天使般的声音”那样崇高的评价，反而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激情过度。有人认为这是他当时年事已高，不复当年之勇，也有人尝试把他的声音放在西斯廷大教堂的环境中，效果立刻发生剧烈变化。看来，莫雷斯基也许是一位只会在这座教堂里面演唱，习惯了它的声乐环境的歌手。

在他艺术生涯的后期，传统而保守的穆斯塔法和支持塞西莉亚艺术改革运动的培伦佐·洛佩希在罗马斗得你死我活，直到支持西斯廷的利奥十三世教皇去世，换了支持塞西莉亚改革的庇护七世，穆斯塔法才不得不悄然离去。

洛佩希是阉割男童和使用阉人歌手的坚决反对者，他得到庇护七世的支持，废除了原有法律中教堂合唱团必须由男性组成的条文，和穆斯塔法关系更近的莫雷斯基处境渐渐艰难。但他依然坚持到了1913年才正式退休，理由有点儿令人哭笑不得——西斯廷大教堂规定，只有服务满三十年，才能拿到退休金。

1922年，在维阿·普莱诺公寓闲居的莫雷斯基因肺炎去世，享年63岁，他去世的地方离他一直工作的大教堂只有几分钟的路程。

据信，他是最后一位去世的阉人歌唱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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