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世纪之交,千年虫泛滥!如果说这一年中国足球有什么可以流传千古的,那只有一件事——曲张官司。17年后,再回头看这场官司,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是一场持续了四年的官司。如果说官司的本身,简直平淡无奇:一个人请另外一个人吃饭,然后在回家途中因为酒驾导致车祸,最终产生纠纷……这种事,在全中国,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可曲张官司不同的是,当事人身份特殊:一个是中国足坛的当红小生,一个是中国足坛冉冉升起的希望之星。
更狗血的是,由这样一场简单的车祸引发的“题外话”,极大的丰富了故事的内容,任凭你再牛X的一个编剧,都无法编撰出这样一个脑洞大开的后续故事——曲张官司,持续四年,期间涉及到“黑社会”、拉锯战、天价赔偿款……
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拉锯了四年的曲张官司,最终结果还真应了曲乐恒当年的那句话——“我都这样了,你也别想好!”
一语成谶,张玉宁就此风光不再,曲乐恒依旧在轮椅上空虚度日,曲张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故事经过:一场车祸
“2000年4月26日晚,当时辽足的张玉宁、曲乐恒、王刚等几名队员外出活动,在驾车归来途中发生车祸,驾驶员张玉宁受轻伤,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曲乐恒腰椎骨折,当即被送往医院。
曲乐恒在医院被诊断为‘脊髓严重挫伤合并截瘫’,这意味着曲乐恒不仅不能重回绿茵场,他的后半生也将在轮椅上度过。于是,曲家和张家之间围绕‘赔偿’问题,矛盾开始逐步升级。”
各位,这是当年辽宁地界一家报纸对曲张官司的报道。
看明白没,说到曲张官司的经过,其实几十个字就能说清楚。
那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咋就整出后面那么多事呢?请注意最后的一句,就是围绕着赔偿问题,矛盾逐渐升级。其实,这哪是升级呀,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就是互撕。
他们是怎么互撕的?各位不妨从他们各自对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言论中来看看,或许你就能捋出个大概齐:
曲乐恒叙述关于事情起因:
曲乐恒:“2000年4月24晚上,我们打云南回来,当晚全队宣布放假,11点左右我和几个队友去了火炬大厦(辽足老队员吕东开了间酒吧)坐一会儿,当我刚走进去时碰上了张玉宁,当时他便把我拉过去,介绍给他那伙人,边峰、阎军、谭四(音译),还有一个边峰的保镖。当边峰听到我的名字时,感到很惊讶:‘你是曲乐恒吗?听说你很牛X的。’第一句他就这样说,‘我是黑社会的,有钱,黑道白道都不怕。你要跟张玉宁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赶快叫人来,把东西带过来’。这时我感到有些不对劲,就连连说和张玉宁有些小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我们想废了你,见了你看到还不错,放你一把。’后来得知,边峰是这个黑帮的老二,张玉宁是老七。”
“26日训练完事后,张玉宁约我出去吃饭,当时我没答应,因为李铁已先和我约好说一块出去吃。但洗完澡在宿舍换衣服时,张玉宁又来了。‘可以不去吗?’‘你自己看着办!’张玉宁随口甩了这么一句。当时我又想起了两天前的事,便答应和他一起去。当我们出了宿舍时,正碰上王刚和杨贺(王刚前女友)。但是张玉宁驾车并没有开往本来说好的万柳塘,而是朝一条僻静的小路上开去。”
“开了1个半小时,我们到了远郊的汪宾乡。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张玉宁经常来这里,因为如果是生人,开车是很麻烦的,路很难走。”
“到了后我们见到了当地的派出所所长张伟(音译),接着边峰也来了,带了三个小姐,共18人,坐了两桌。张玉宁坐在我的右边,他的右边依次是所长、边峰、三个小姐、保镖……王刚和杨贺坐在我的左边。”
“当晚我和张玉宁各喝了他们自泡的三两雄蚕鹅酒,又喝了几瓶啤酒。由于晚上队里9点半归队,8点我们就往回赶。”
“回来的路上,在从小道往大路上奔时(事故发生地),突然感觉张玉宁开得很猛,下意识地我就把右手紧抓上方的把手,脚使劲踩着正前方的档板。接着车就碰在了大树上。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我脸上淌出了血,随即我就把车门打开,身子出来了。这时后排的王刚也下来了,他来拉我,我的腰很疼,‘别动我,快打110!’当时我使劲全身的气力喊。在我出来后,张玉宁也从我这边下来了,但他没有顾及我的死活,立即被张伟和边峰用宝马车接走了。”
“发生车祸时我是很清醒的。一个细节我后来也清楚地记得,那就是去时张玉宁没有系安全带,可回来时他系了,但他没有提醒我。也许,在他和边峰等人走后,就认为我曲乐恒死定了。”
张玉宁家关于事情起因的叙述:
“车祸发生后,我们双方家庭都感到非常悲痛,当时我们家主动道歉,主动拿钱,并积极配合辽足俱乐部给曲乐恒的抢救工作,除在医大住院期间,我和我爱人忙前忙后照顾护理外,即便在辽足俱乐部没征求我们家和交警大队的意见下,主张将曲乐恒送到北京康复中心去康复治疗后,我们还多次坐火车去北京看望他。就连他过生日,我们都记在心里及时赶去北京。”
不难看明白,出车祸之后,曲乐恒方面一直认为是张玉宁故意而为之。至于说张玉宁为什么会针对曲乐恒。这要追溯到1999年年底的超霸杯。当时在辽宁队还是替补的曲乐恒独中三元,大放异彩。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时任辽足主帅张引的一句“谁的状态好谁就上”,更将两人的竞争关系摆上了台面。
之后的新赛季,外界一度传闻,曲乐恒的表现已经盖过张玉宁,而一直在闹转会的张玉宁,将有可能就此失去在辽足的主力位置。
故事发展:一场纠纷
曲张官司的后续,说到底就是两件事,一个是钱,到底怎么赔;另外一个则是恨,说白了就是我难受,也不能让你好过。
同样的梳理方式,我们看看在这个过程中,两家是怎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
曲乐恒家一方:
2001年3月29日,曲乐恒及家人在沈阳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车祸绝非偶然,而是张玉宁和“黑社会”一手“导演”的,要追究张玉宁刑事责任,一时引起轩然大波。
2001年10月19日,曲乐恒向沈阳市东陵区人民法院正式递交要求追究张玉宁刑事责任的自诉状,但法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这一请求。
张玉宁家一方:
车祸发生第三天,张玉宁的父亲就把3万元人民币送交到曲乐恒母亲手中,用于医治急用,但曲乐恒的母亲说:“治疗先用俱乐部的钱,你们给的钱和大家的捐款准备买房子。”2000年5月中旬黎明公司出售商品房,而曲乐恒正在医大住院时,他们家就立即购买了一套169平方米的住宅和一个车库。此时距车祸后曲乐恒住院仅20来天。
2000年8月王洪礼教练重返辽宁队后,主动召集张玉宁父亲和曲明书及俱乐部三名官员到饭店吃饭,王指导的本意是想帮助两家协商争取解决车祸问题。
在饭店坐下后,张玉宁的父亲向曲乐恒的父亲曲明书说:“老曲,这起车祸给你们全家带来了巨大的不幸,钱的问题,我已先给了3万元,以后我们准备一次性赔付给你们。”
曲明书则说:“你不要跟我叫板,钱不算什么,21世纪是高科技时代,曲乐恒不但能治好,将来重返绿茵能为俱乐部卖个好价钱。”由于这些不切实际的言语,使饭桌气氛尴尬,调解未能成功。
不难看出,曲张两家的官司,后期其实在围绕赔偿的问题同时,两家几十年的交情已经消失殆尽。“我不好,也不让你好。”曲乐恒这句话仿佛一句谶语,成了接下来几年,曲张两家纠纷的主题。
故事结局:一场官司
2003年3月中旬,瘫痪将近三年的曲乐恒被鉴定为一级伤残,三年内消耗的巨额医药费也使曲乐恒一家陷入窘境。于是,三年来一直宣称要“讨个公道”的曲乐恒一家于2003年6月30日提起民事诉讼,又一次将张玉宁告上法庭,要求其赔偿574万元人民币,法院于7月7日正式受理了这起诉讼。
最终,张玉宁家以赔偿275万了结官司。
故事人物:一场玄虚
在整个事件的发展中,除了当事人张玉宁和曲乐恒,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边峰。这个在曲乐恒口中自称是“黑社会”、甚至“一个电话就能把高峰叫到酒吧”的关键人物,也是外界始终关注的焦点。
那么,张玉宁到底是不是黑社会?这位边峰,又到底是什么人?
多年以后,边峰已经在沈阳郊区的一座山上的寺庙之中,不问世事,深居简出,过着方外人一般的生活。
事发之前,他曾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与很多辽足的队员都是朋友,这是不争的事实。“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接起电话的边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提及当年的往事。
据了解,在事发之后,对曲乐恒的补偿,张玉宁出了一部分,而涉及在事件内的这些张玉宁的朋友,也出了一部分。
因为这场官司,张玉宁最终没能入选2002年世界杯的国家队,足球生涯就此下滑。2012年世界杯出线10年的纪念赛上,已经退役的张玉宁门前嗅觉依旧灵敏,熟悉张玉宁的人说,他几乎没有再提起过曲乐恒。
同样的,曲乐恒也没有再回到绿茵场上。
而作为那次饭局中做东的那个人,边峰也在舆论压力的影响下,越来越像个修禅的隐士。
“这事儿到最后,谁也没落着好。”电话里的边峰,声音中有一丝旧事重提之后的疲惫和遗憾。
事件全回放
2000年4月26日,辽宁队几名球员在外出活动途中发生严重车祸。驾驶员张玉宁受轻伤,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曲乐恒腰椎骨折。
2000年12月18日,曲家宣布已经接到检察院的委托诉讼代理人告知书,沈阳市东陵区检察院将正式起诉张玉宁。
2001年1月12日,被交警部门移交至检察院的“张玉宁交通肇事案”,被东陵区检察院驳回,意味着张玉宁将不被追究刑事责任。
2002年7月29日,辽足俱乐部的负责人、张玉宁的律师、曲乐恒参加了由东陵区交警支队主持的座谈会,双方就民事赔偿一事没有达成一致。
2003年4月16日,张玉宁和曲乐恒的代理人,在沈阳市东陵区交警大队进行首次民事调解失败。
2003年5月23日,曲、张二次调解失败。
2003年6月30日,曲乐恒向被告方户口所在地的沈阳市东陵区人民法院提起了民事诉讼。
2003年7月7日,沈阳市东陵区法院正式立案。
2003年10月24日,沈阳市东陵区法院法官组成合议庭听取原告方陈述。曲乐恒要求张玉宁赔偿各项费用共计574万元。
2004年3月8日,沈阳市东陵区人民法院对曲张车祸案一审判决,曲乐恒获赔263万。
2004年10月25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曲张官司”进行二次不公开审理,双方没有达成一致。
2004年11月10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曲张车祸案二审判决,曲乐恒获赔234.23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