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幸福又悲伤的故事。
张一得,托福考试离满分仅差2分的学霸,“南部哈佛”埃默里大学的大一新生,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却在异国他乡离奇地意外死亡。他的父亲张岳,广州育儿圈颇有名气的网红,放下一切专心照顾培养儿子十几年,如今不仅白发人送黑发人,还被舆论打上“溺爱”的标签,甚至是“杀死一得的元凶”。
3月5日,美国埃默里大学牛津学院哲学专业一年级中国学生张一得去世的噩耗传来,引起了国内媒体的广泛关注。然而需要声明的一点是,校方的通告中并没有证实张一得是自杀,用词是“意外死亡”。但大部分人倾向于自杀这种说法,而自杀的原因很快便指向他的父亲张岳,因为在外人看来这份父爱和望子成龙的期望成了张一得不堪重负的压力。
确实,相信所有人在看到张岳为孩子所做的一切后都会觉得太过夸张了。
张一得1岁时,父母便离异了,自此他就跟随父亲张岳一块儿生活。张岳本是广州一家企业的高管,收入非常可观。但是为了照顾孩子,他毅然辞掉工作,变卖了市中心的房子,拿着这笔钱来到乡下,自己盖房子种菜,成了全职爸爸。
在生活上张岳的做法更令人咋舌,在与儿子出国前朝夕相处的17年里,他做的每顿饭菜都不带重样儿的;自己动手为孩子做了几百件手工玩具;为了记录儿子的成长拍摄了20多万张照片,拍坏了5部相机......
放弃事业前途,不再追寻爱情组建家庭,生活完全以儿子为中心,在所有人看来张岳的人生不再属于自己了,孩子成了他的全部。仅仅这样还不够,为了让孩子获得最优质的的教育资源,张岳坚持从小学开始就让一得上贵族学校,想必大家很好奇没有工作收入的张岳是如何担负起高昂学费的吧?
为了凑足学费,张岳找到前妻,一得的妈妈负担了一部分,剩下的钱他可以去捡破烂卖,可以通过做网红让粉丝们众筹。总之只要能筹到钱,张岳就能放下身段和面子,直到儿子拿到了全额奖学金留学美国。而留在国内的张岳将网名改为“一得他爸”,向网友粉丝们骄傲地讲述着他的育儿经
。
但张一得在入美留学的申请书里却写到:“这种田园生活方式可能对城市里的人有吸引力,但我作为一个年轻的男孩讨厌它......那些时刻有些可怕,因为身边总有许多有钱的孩子。”于是许多媒体似乎抓到了铁证:张一得的内心对于这种生活和学习环境是抵触的,张岳的溺爱和不顾经济能力的做法让一得活在一个扭曲的世界里,而且作为父亲他没有给孩子留下任何一点伟岸的形象,他的爱成了负担,是压垮一得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是张一得意外死亡后,在网络上最常见的说法,所有人都在批判张岳曾经引以为傲的育儿经。
这样的质疑对于刚刚失去孩子的父亲来说未免太无情,张岳并没有强烈地回应或者试图挽回自己好爸爸的形象。在舆论的想象中张岳的”天“塌了,因为他人生的全部希望与寄托不存在了,这么多年的爱与付出付之东流了,所以他应该会抓狂、会崩溃,甚至精神失常。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张岳只是淡淡地说道:”儿子用了这一个小技巧,把他二十年来的幸福感定格了,谢谢您,儿子,爸爸收到了。”舆论失望了,但没有停止臆测和批判,于是连张一得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辟谣。
3月13日,张一得的好友艾力(化名)找到记者,表示他很早就知道一得患有抑郁症,而他自己也曾得过抑郁症。艾力哽咽道:“我们不想任何人再受到任何伤害,但看到网上的舆论,我不得不站出来,那些诋毁和揣测,对于大家来说都是二次伤害。”是啊,许多媒体舆论会选择性失明,因为“溺爱导致的死亡”多么具有冲突性和话题性,如今这份爱被大书特书,但在死亡到来前哪怕张岳做得比曾经夸张十倍百倍,从媒体的角度来看也是不值一提的。
其实张一得对于父亲并没有一丁点抱怨和抵触。
张一得称他的父亲是“一个贫寒的绅士”。他在回答父亲是否反对自己选择不太吃香的哲学专业时说:“我爸很少反驳我的决定,在教育我树立正确的是非观后,我基本就是自己负责自己的人生。”在一次节目中,主持人曾问张一得:“是如果有一天你对父亲说‘爸爸,我在苏格兰牧羊也很幸福’,你觉得他能接受吗?”“他一定能接受,他一定能。”镜头里,一得笑着说:“一直以来,他对我没有功利性的要求,他当然对我有要求,但他只要求我三观要正,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他对我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能够成为找到我自己的人生价值,人生目标的人,只要我自己开心就好了。”
所以,张一得明白父亲的“不自量力”,在身份差异巨大的贵族学校里,他用成绩说话,一直名列前茅;他明白父亲不重样儿的菜肴是想让他茁壮成长,因此十分重视锻炼身体,曾获得省青年足球联赛最有价值球员,也是省自行车公路大赛金牌得主;他明白父亲田间劳作的意义,他说:“劳动能让你摆脱麻木,并且能带给你奉献意识,这对于你成为一个好的人是很重要的,因为一个幸福的人,一定会是一个善良的人”;他确实是个善良的人,他去学习专业救援知识并参加正规的急救考试,成功获得了红十字会颁发的义务急救证书;刚满18岁就迫不及待地考了摩托车驾驶证,曾两次骑着摩托车为救护车开路,疫情期间也带头呼吁同学们给武汉捐款......
他就这样成长着,直到写下“生活还要继续,生活也还会继续”,这是张一得生前朋友圈里的最后一句话。他曾表示自己选择哲学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初中一位同学毫无征兆地自杀,他想弄明白生死的真正含义。没有人知道当他也选择离开时,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一些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张一得不是带着愤怒和抱怨离开的,更不会是因为深爱自己的父亲,所以张岳能坦然地“尊重儿子的决定”。也希望我们的媒体舆论能更多看到爱的阳光面,至于育儿方式,哪里会有什么统一标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