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支部队来说,指挥官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如果一支部队能分到一位优秀的指挥官,那么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存活几率将会大大增加。但如果一支部队分到了一名拙劣的指挥官,那么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存活几率就会大为降低,运气差的话,甚至许多士兵的生命会被这位拙劣的指挥官给白白地牺牲掉。
当然,今天我要说的话题与战场无关。
在1902年的时候,当时的日本军队曾经展开过一次冬季集训,在这次集训中,就由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和一名拙劣的指挥官,各自带着队伍展开集训,结果优秀指挥官带的那支队伍完好无损,而拙劣的指挥官带的那支队伍,一共210人,竟有199人在那次集训中被冻死,而这199名士兵冻死的事件,就是史上著名的八甲田山死亡行军事件。
其实相对于战场来说,部队集训的危险系数是非常低的,即便是比集训更为危险的实弹演习,人员伤亡的事情也很少发生,那么为什么只是一次集训,就会造成如此重大的伤亡呢?
参与集训的210名日本士兵又是遇上了一位多么拙劣的指挥官,才会被冻死199人呢?今天我们就来聊一聊,近代史上最大的山难事件,八甲田山死亡行军事件。
八甲田山死亡行军事件发生在今天日本本州岛东北部的青森县,部队遭难的地点八甲田山,则位于青森县以南,由一片火山山脉组成,八甲田山的最高峰是大岳山,海拔1585米,虽不算高,但其中遍布沼泽、森林和峭壁,地势较为凶险,无论什么时候在这里行走,都是比较困难的。
那么日军为什么要选择在八甲田山展开集训呢?既然这里平时都很难走,那日军为什么还要选择更难走的冬季在这里展开集训呢?
八甲田山
对此我们就不得不说一下当时的背景了。
19世纪以来,日本自明治维新以后,就走上了富国强兵的道路,并在1894年的甲午战争中击败了清朝,成为了列强之一。
甲午战争,使日本获得了朝鲜的统治权,而日本在得到了朝鲜以后,就开始以朝鲜为跳板,向我国东北渗透,东北就成了日本的下一个目标。
但当时的日本要入侵东北,最大的敌人并不是清朝,而是帝国主义列强之一的俄国。俄国也看日本十分不爽,不但侵占了我国东北,还不承认日本对朝鲜的统治。
因此两国为了争夺远东地区的霸权,也就剑拔弩张了起来,日本就将俄国视为了对手,并为后来的日俄战争而积极准备了起来。
日本深知,一旦与俄国开战,战场必然会在我国的东北地区,而我国的东北地区气候寒冷,此前日军就因为没有在寒冷环境下作战的经验,在甲午战争的时候就吃过亏。
为了使军队能适应寒冷作战环境的要求,以便为将来与俄国的战争做好准备,日军就制定了冬季训练计划,以提升部队在寒冷环境下的作战能力。
但日本国土面积狭小,要找一个寒冷的地方进行冬训也不容易,找来找去也只有青森县最为合适,这里到了冬天,温度可以低到零下30度,如果部队能适应这里的作战环境,那么到了战场上,即便事遇上了严寒天气,也自然是能够应付的。
参与冬训的人员来自两个联队,一队是日军第八师团的步兵第五联队的210人,另一队是步兵31联队的37名士兵外加一名从军记者。
两队人马的演习目的不同,步兵第五联队的目的是考验日军在缺乏火车、汽车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在冬季环境中依靠人力搭配雪橇的方式是否能实现物资的运输。而31联队的目标是提升部队在雪地环境下的行军、防寒以及作战能力,目标不同,两队人马的行军路线也不尽相同。
步兵第五联队行军路线
步兵第五联队的行军路线是从青森出发,经田代、三本木到达八户,行程时间预计2天1夜。
而31联队的行军路线就比较长,他们要从弘前县出发,中途经过十和田湖、三本木、田代、青森、浪冈,最后返回出发地弘前,总行程224公里,他们的行军路线虽然比较长,但除八甲田山这一段,其余的路段都好走,31联队计划行程时间为12天11夜。
步兵三十一联队行军路线
两支队伍都要经过八甲田山,而从八甲田山到田代新汤的这一段路,虽然只有20公里,却是难度最大的一段路。
尤其是在风雪交加的时候,八甲田山的积雪能深达数米,行走在山中的森林和沼泽之中,就很容易迷路,即便是当地的老猎户到了冬季的时候也不敢轻易入山。
所以对于这两队人马来说,只要通过了八甲田山到田代新汤这段路程,其余的路程都没什么难度。
在冬训正式开展前,第五联队的神成文吉大尉和31联队的福岛泰藏大尉作为两队人马的领导人,都为正式的冬训做了相应的准备。
31联队的福岛泰藏是个行事非常谨慎的人,早在正式冬训前的一个月,他就开始了相应的准备工作,比如当时日本士兵穿的基本上都是草靴,这样的装备并不适合在寒冷地带作战,福岛让士兵们在草靴上撒上辣椒粉,再多穿几双袜子,甚至还用油脂将脚给裹住防止冻伤,在行军的时候,福岛也会派人先行摸查,向沿途的村民打听好路线,还向他们学习如何防冻等知识,可以说准备相当地充足。
而步兵第五联队的神成文吉,由于他的队伍行军路线比较短,所以直到正式冬训前五天才开始准备工作。不过此前第五联队就出动了140人展开预演,而预演也非常顺利,因此他们也认为,这次冬训只是小菜一碟,说不定还可以提前到达。
毕竟从八甲田山到田代新汤只是一段20公里的山路,就算是爬也总能爬过去的,到了田代新汤,他们还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温泉,也算是人生的一桩美事了。
但在队伍出发的时候,上级的一个决定却改变了这支队伍的命运,由山口鋠少佐带领的几位军官也随队同行,由于山口鋠是整支队伍中军衔最高的,所以这支队伍的实际领导人,就由神成文吉变成了山口鋠。
1902年1月23日早上6点55分,由210名士兵组成的第五联队信心满满的出发了,由于这支队伍模拟的是战争时期的运输队,所以就携带了大量的物资。8台雪橇车上,每台雪橇车装载了80公斤的物资,需要4个人才能拉动,此外,每名士兵还携带了一些个人行李,这就使队伍在行进的时候,显得格外地笨重。
虽然携带的物资较多,但这还不算什么,最为要命的是,士兵们穿的衣服并不防寒,随队的军医也没有采取防冻措施,因为此时大家心里都想着,再辛苦也不过一天而已,辛苦完了就没事了。
可部队刚出发没多久,就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天气预报显示,青森县将有大规模的寒流和降雪。在路过村庄的时候,当地的村民也表示,在大风雪的天气下行军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部队最好找一位熟悉当地环境的向导带路。
可带队的山口鋠少佐却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他自认为大日本帝国皇军神勇无敌,区区一段山路不至于要找向导,他甚至认为村民给他们带路只是想赚点劳务费,村民的良心是大大的坏,凭着指南针的军用地图,害怕走不出这小段的山路?队伍便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开进了八甲田山。
看着部队远去的背影,当地的村民不禁感慨,你们这是去送死的呀。
于是部队就不顾村民的劝阻,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依然冒着风雪前行,尽管路上的风雪很大,但第五联队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到了下午4点的时候,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大部队到达了马立场,这里距离田代新汤也只有3公里,可后面的雪橇队却没有跟上,于是神成文吉大尉就决派出了88名士兵到后方接应雪橇队,同时还派了一小队人马在前方探路,剩下的人原地休息,等到雪橇队赶上大部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于是部队继续行进,但由于一路上积雪太深,山口少佐决定放弃雪橇运输,改由士兵背负物资,就这样,很多士兵不得不驮着沉重的物资艰难前行。
到了晚上20点15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继续行军肯定是不行了,部队只好在平泽森林宿营。由于部队没有携带宿营所用的帐篷和床铺等物资,山口少佐只好命士兵挖出几处大坑,就当是部队的宿营地了。
此时士兵们也早已饥寒交迫,都希望能搞点热的东西来吃,可问题又来了,炊事班的锅炉根本就架不起来,雪实在是太厚了,挖了2米多深都见不到土,把锅架在雪地上又不稳定,再说了,在寒风中把树枝点燃,难度也是相当大的。到了1月2日凌晨一点,炊事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耗时4个小时,才终于完成了一点夹生饭,士兵们才勉强填了下肚子。
深夜的雪山寒风吹得就跟鬼哭狼嚎一样,此时的气温已降到了零下20多度,士兵们在雪坑中冻得牙齿直打架,根本就无法入睡。
后来前方探路的部队返了回来,他们并没有找到去往田代新汤的路。此时山口少佐认为既然找不到去往田代新汤的路,部队无法继续前进,原地等待风险太大,如果暴风雪持续下去的话,部队会有人冻伤,便命令部队原路返回。虽然神成文吉极力反对这个决定,在神成文吉看来,他们所在的地方实际上距离田代新汤已不足2公里,只要等到天亮以后再行出发,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山口少佐的坚持下,神成也只能服从命令。
士兵们一听说要原路返回,当场就有一名士兵情绪崩溃,随后就倒在雪地里一命呜呼了。这名士兵就成了整个队伍中第一个死去的人,他的死就给这支队伍蒙上了一层阴影。
部队在行进了一段路程后,队伍中的近藤特务曹长就向山口表示,他知道前往田代新汤的路。听了近藤的报告,山口马上就改变了主意,命令部队调转方向,往田代新汤的方向前进。
可近藤对田代新汤的方向,也只是根据两棵被人为锯断的树来判断的,这个判断与地图并不符合,为此神成文吉与近藤发生过争论,而这个时候的山口则偏向了近藤,部队就只得在山口的命令下,朝田代新汤的方向开了过去。
此时风雪越来越大,厚厚的积雪已到了腰部,在这样的环境下行军,难度就可想而知了,近藤走着走着,也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没办法,部队又只得原路返回,前往马立场。可走着走着,部队又走到了一处陡峭的山坡,士兵们在攀爬的时候,很多人一个重心不稳,就滚下了山坡,当前面人滚下的时候,又往往会连带着下面的人一起滚下去,山坡的攀爬就造成了部队不小的伤亡。
根据历史记载,当天八甲田山的风速最高高达每秒29米,也就是我们常说的11级强风,那么11级强风有多强呢?记得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就有个关于十二级风的顺口溜,其中就说道:七级迎风走不便,八级风吹树枝断,九级屋顶飞瓦片,十级拔树又倒屋,十一二级少有见。
如果风力到了9级,屋顶的瓦片都能被风吹起来,到了10级,是可以把房屋和树木都吹倒的,就更不用说11级的大风了。
风大还不说,当时的气温也很低,低到了零下20多度,穿着比较单薄的日军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结局可想而知。
一路的行军,就一路有人倒在了地上,不再起来,根据事后调查,当时在这里就有将近50人被活活冻死。
1月24日下午5点,距离他们凌晨2点30出发,已经过去了14个半小时,虽然部队一直在行进,但实际上他们也只是在原地打转。
说到这里,我就想起我在大雾天气的时候开车的情景,想必很多朋友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当四周能见度很低的时候,我们无论是在路上行走还是驾驶汽车,唯一能给我们判断方向的只有参照物。
而风雪交加的天气下,队伍行走在八甲田山这样的环境里,能见度极低,再加上找不到参照物,因为你一眼望去,往往唯一能作为参照物的只有树木,但树木又都长得差不多,自这种情况下,迷路的事情就很容易发生了。
长时期的艰难行军,再加上很久没有进食以及恶劣的天气,一路上很多士兵情绪崩溃,甚至有人产生了错觉,以为自己的身体十分燥热,便脱去了身上的衣服,滚进了雪地里散热,随后暴毙而亡。
此时的山口也是心灰意冷,他想搞点吃的,便命令炊事班生火做饭,可令人绝望的是,炊事班把炊具都弄丢了。
士兵们的身上仅有出发时携带的干粮,由于当初他们自信地认为,一天就可以穿越八甲田山,所以携带的干粮很少,而此时的干粮,早已冻得跟冰块一样,根本就无法入口,绝望的士兵们没有办法,只能抱团取暖,将冻伤严重的士兵放在中间,其余的士兵一圈一圈地围在外面,然后原地踏步取暖,更确切来说,是用这种方法保持意识的清醒,因为在如此寒冷的情况下,一旦睡着了,或许就再也醒不来了。
据资料记载,当天夜里在风雪之下,人的体感温度接近零下50度,而体感温度,就是人体实际感受到的温度,这个温度,已是北极的水准了。
所以士兵们虽然围成圈能取暖,但当天夜里还是有不少人没坚持下来。到了25日凌晨3点,神成文吉就建议山口少佐,与其站在原地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地死去,还不如继续行军,这样至少能让士兵们保持清醒,不至于一下子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可山口却认为,就是因为昨天在夜晚的情况下行军才导致部队迷失了方向,所以晚上行军难度太大,就拒绝了神成的建议。
调查结果显示,这晚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活活冻死。
1月25日晚上到达地点
还有三分之一的人被严重冻伤,好不容易坚持到了1月25日的凌晨6点,部队继续进发。可他们的运气依然很差,出发没多久又迷路了,到了早上7点的时候,天亮了,风雪变小了,部队到了下午3点的时候,好不容易才赶到了马立场,
可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很多人都冻成了重伤,而且士兵们也早已疲惫不堪,这就拖慢了行军的速度,到了晚上他们依旧没有赶到田茂木野,最后不得不在马立场与田茂木野间再次宿营,此时整个队伍只剩下67人了。
仅仅2天时间,就有143人被冻死在了雪山之上,但灾难并没有结束。
到了晚上,气温再次降到了零下30多度,又有不少人冻死了。
到了1月26日凌晨4点,部队只剩下了30多人,山口少佐被冻得神志不清,但他们只得继续前行,到了天亮的时候,山口等人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行军的路上,而此时他们已到达了赛河滩,距离田茂木野已经很近了。
于是神成文吉命令此时精力尚好的江藤伍长继续前进,希望江藤在到达田茂木野后,能带着村民来拯救自己。因为到了这个时候,神成文吉也走不动了。而江藤也没走出多远,就倒在了路上。
这个时候,第五联队本部的领导坐不住了,按道理来说,参与冬训的210人计划在24日到达田代新汤,因为天气原因,迟到2天也很正常,但26日还没到,那一定是出了问题。于是26日的时候,上级就派了军队,联合当地村民为向导进山营救。
直到27日上午10点的时候,救援人员才发现了江藤,此时的江藤,整个人早已埋在了雪地里,当人们把他救起的时候,江藤的嘴里还不断地念叨着神成大尉,神成大尉。
江藤获救的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第五联队本部,根据前方士兵发回的报告,整个冬训队伍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消息立马震惊了日军高层,很快,不仅第五联队、31联队,整个第八师团和第四旅团也被动员了起来,加入到了营救的队伍当中。
于是搜救的范围就扩大了,人们在距离江藤100米的地方,发现了神成大尉和另外2名士兵,2名士兵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神成还算命大,依旧有微弱的心跳,但将神成救回后不久,神成就因伤势过重而去世了。
事件幸存者
此后搜救队又在一处瀑布附近找到了山口少佐等9名生还者。到了2月2日的时候,距离部队出发已经过去10天了,搜索队伍才在一处猎人的小木屋内发现了依旧还活着的4名幸存者,到此为止,原本210人的冬训队伍只有14人获救。
后来在医院里,山口少佐及另外2名士兵相继去世,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11人,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被严重冻伤,面临截肢的命运。
由于八甲田上的积雪非常厚,这就加大了搜寻的难度,有些人的尸体在半年后才被人发现。
而另一支参与冬训的31联队虽然也遇到了暴风雪的天气,虽然他们也通过了最为危险的八甲田山,但由于指挥官福岛泰藏的谨慎,不仅事先准备充分,而且在过雪山的时候,还找到了专业的向导带路,在雪地里福岛还让所有的士兵拽着绳子前进,所以没有一个人掉队,最终完美地完成了冬训计划,整支队伍毫发无损。
其实第五联队在八甲田山的灾难,很大程度上是指挥官山口鋠的责任,如果他没有拒绝向导,如果他在带领队伍行进的过程中,不总是犹犹豫豫,反复变更行进的方向,那么他所带领的冬训队伍,就不至于会遭受如此重大的损失,以至于这次事件还成为了近代史上最为严重的山难事故。
所以对于一支部队来说,指挥官真的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