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想
1974年7月的一天,狂风大作的奥兰治古剧场。近乎纯黑色的布景下,数十人合唱团的白色长袍,连同维克斯(Jon Vickers)的红袍、维齐(Josephine Veasy)的白袍和卡巴耶的黑袍同时在风中飘展。由于来袭的大风原本要取消的这场歌剧《诺尔玛》的演出,成为历史上本剧的最佳录像,也是卡巴耶自己认可的一生最佳之作(Norma of the career)。
维克斯的波利昂是流畅而优雅的,如同维克斯在其他剧中的表现一样——条件所致的音色单薄被出众的处理所弥补。尽管维克斯往往以其瓦格纳和更重的戏剧男高音角色著称,也缺乏音色上的美感,但其美声作品的演绎依旧是充满旋律性与线条感的。同样见长于瓦格纳作品的维齐是位有些被埋没的优秀歌唱家,他的阿达尔吉萨(Adalgisa)在重唱中的表现动情而规范。
1974年对卡巴耶是极为重要的一年,本场演出之后半年的手术,成为卡巴耶艺术生涯中的分界点。事实上,卡巴耶的健康问题严重缩短了这位唱法规范的歌唱家的舞台寿命,使其逐渐失去了早期高水准的花腔能力,以及相对明亮清澈的嗓音。于是,如同其他歌剧艺术家的选择一样,她向更厚重的真实主义角色进军,而这一版诺尔玛成为她前半部分职业生涯的巅峰演绎之一。
而这个夜晚卡巴耶的演唱,是一名歌唱家状态的极致体现。从入场的咏叹调开始,卡巴耶当晚声音展现出一种贝利尼力求打造的从容悠长的线条,以及她一向擅长的精致而自然的处理。卡巴耶的美声花腔曲目,有时被认为花腔水准并非顶级,但她当晚的花腔段落似乎格外流畅。相比某些情况中缺乏颗粒感的歌唱,这场一生难得之诺尔玛的花腔部分,唱得足以同一些更小号花腔女高音相媲美。从“圣洁的女神”的高贵,到三重唱的愤怒片段,这个诺尔玛在不同的整体音色下,保持了从下至上音区的极度统一,让人几乎相信这就是贝利尼创作时所想象的女高音。卡巴耶仍有她录音中相当常见的起音小破的现象,有时不太规范的个人特色,也给其演绎带来一点点真实主义色彩。
卡巴耶常常被视作她上一代那位具有显著真实主义色彩的“全能女高音”——卡拉斯的接班人。早年的卡巴耶确实也继承了某些卡拉斯开发的美声剧目并加以发展,例如上世纪中叶复兴的一批美声歌剧中最困难者之一的《海盗》,其错综复杂的高难度咏叹调就对演绎者的处理提出了不小的要求,而长串快速跑动的花腔几乎同女主疯癫的心理一样复杂困难。1959年已可见衰退的卡拉斯,用简化困难段落的方式将这部贝利尼的成名之作重新推上了歌剧舞台,而卡巴耶成了《海盗》的接力者。当时,年轻巅峰时期的卡巴耶具有并非无可挑剔,但往往胜于当年卡拉斯的花腔技术,更符合美声曲目的风格,明亮清澈的中音区以及钻石质感的高音,同萨瑟兰一道为不少的美声作品带来新的演出机会。
回到卡拉斯同样拿手的《诺尔玛》,这位卡巴耶的挚友兼导师认为,卡巴耶天生适合这个角色。卡巴耶那种精致剔透的嗓音与这种美声角色有着很高的契合度,虽然高音区并不便于翻高处理,但戏剧张力上可有所弥补。
卡巴耶曾对卡拉斯说:“有人让我去斯卡拉歌剧院唱《麦克白》,我要不要去呢?”卡拉斯说:“试都别试。”“又有人让我去大都会歌剧院唱《纳布科》。”“忘了这件事!”
“那《诺尔玛》呢?”卡拉斯在1969年告诉她:“这个一定要唱。”于是在1969年前从没想过要唱这个角色的卡巴耶,在1970年的巴塞罗那第一次唱了《诺尔玛》——那一刻,贝利尼笔下的大祭司在上个世纪得到了真正复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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