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来自英格兰东北沃尔森德的小伙子,没什么特别的,不比任何人更好或更差,」一向低调的迈克尔·卡里克在在曼彻斯特一家酒店套间接受英国《442》杂志采访时说道。
但是很多人都不同意,包括弗格森,他在2006年把卡里克从热刺带到曼联,看着他成长,弗爵曾经称赞他是「英格兰足球史上最好的中场球员……我认为他是英格兰足球史上最好的球员。」
在曼联的12个赛季中,卡里克获得了5个英超冠军,外加3个联赛杯、1次欧冠、欧联杯、足总杯和世俱杯。
2018年夏天,在西汉姆、热刺和曼联踢了706场比赛、为英格兰出场34次后,卡里克宣布挂靴,担任穆里尼奥的曼联助教。如今,卡神则是索尔斯克亚的一线队教练,他回答了球员和教练生涯中的各种问题。
你为什么从没为家乡的纽卡斯尔效力?有没有觉得遗憾?
「这是我的人生之路——我13岁之前住在纽卡斯尔,为他们踢过几次球,但最终没能加入。说实话,我并不享受在那里的生活,所以当我要选择俱乐部的时候,西汉姆一直是我的第一选择。如果能在纽卡斯尔踢球也很棒,因为我小时候支持过他们,但我并不后悔。当我在2004年离开西汉姆时,他们也有机会击败热刺签下我,但这不是我经常考虑的事情。我的职业生涯已经让我受宠若惊了。」
你是要为前辈擦球鞋和打扫更衣室的最后一代球员中的一员。那种生活具体是怎样的,我们应不应该重启这种传统?
「我非常支持年轻球员做这些工作。这会让你知道自己在梯子的哪一级上,激励着你往上爬,而如今的年轻球员生活似乎变得太好了,好过头了,你没经历过任何风险,一切都有人力资源帮忙。」
「我们当年有很多工作要做,包括在灌木丛中寻找丢失的球。你本来穿着崭新的白色运动鞋吃午饭,准备吃完就回家,然后你被告知必须在寒冷的天气里到球场边缘寻找丢失的球,新运动鞋踩在泥里。不过,回首过去,那些日子确实很棒——我们还会开怀大笑。我擦球靴时非常细致,以至于西汉姆一队的一些球员都想让我帮他们擦鞋。我想那让我们经受了考验,这对我们很有帮助,但我现在没有看到年轻球员再这么做了。 」
如果你、里奥·费迪南德、兰帕德和乔科尔留在西汉姆,他们会取得什么成就?这些球员里谁最突出?
「我们所有人都留在俱乐部,可能并不现实。当里奥离开西汉姆转会利兹联时,他有潜力成为全国最好的后卫,所以他一直注定会转会。西汉姆接到了利兹的高额报价(1800万镑,创造当时后卫转会世界纪录)。我认为如果西汉姆能留住每个球员,那会成为一个童话,只可能发生在理想世界。遗憾的是,现实世界并不是这样的——球员都想参加最高水平的比赛,而西汉姆也做了很好的生意,他们得到了很多钱。」
「你很难从中选出一位最出类拔萃的球员。他们都是如此不同,我和乔合作更多,因为弗兰克(兰帕德)和里奥比我们大两岁。他们都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潜力,享受了了不起的职业生涯。」
描述一下作为年轻球员为哈里·雷德克纳普踢球的情况,他为你的职业生涯做了什么?
「哈里做得最好的事情,是他给了我机会。这对任何一个年轻人来说都是最困难的事情,他们很难得到机会,然后就取决于自己了。哈里对我很好。他总是告诉我我到球场上去表达自己。他信任我、乔、弗兰克和里奥等你年轻球员,而其他教练可能不会这样做。」
你在西汉姆和迪卡尼奥合作了三个赛季,作为队友他是怎样的?
「保罗(迪卡尼奥)总是起伏不定。有时候,他能在球场上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在厄普顿公园对阵温布尔登的剪刀脚入球;但下一刻他可能让教练们非常难以对付。有一场比赛,我坐在替补席上,保罗坐在球场上对哈里·雷德克纳普说:「换我下场,我不想再踢了。」因为他对裁判很生气。哈利只是恳求他继续比赛,最后他站起来,还进了球。」
你如何评价西汉姆2003/04赛季在英甲的表现?如果他们赢了对水晶宫的升级附加赛决赛,你会留在西汉姆吗?
「这是一个艰难的赛季,但我很高兴我经历过它。你经历过的任何事情,都能从中学到一些东西,而我总是能从更困难的时期学到更多。那是艰苦的一年,因为我曾经打过英超,也为英格兰出场过几次,然后突然间降到英甲。我当时处于巅峰,以为一切都很好,但后来全都被夺走了。」
「如果我们赢得在加的夫的升级附加赛决赛,我会留在西汉姆吗?我真不知道。我的合同只剩下一年,西汉姆对我太好,我不能等到合同到期自由转会,所以那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是选择签新合同留队,还是转会向前。因为足球的原因,我决定离开。」
2004年你距离签约阿森纳而不是热刺有多接近,为什么最终转会失败了?
「那年夏天我真的差点就签约阿森纳了,甚至还在温格的家里跟他见了面。我很有信心可以完成交易,有几天我甚至认为一切已成定局,我会加入阿森纳。我在周五见了温格,但在周日下午,阿森纳在慈善盾杯对阵曼联,年轻的法布雷加斯得到机会,并且踢出一场精彩的比赛。我想温格决定在队里给他一个机会,所以阿森纳中场就没位置了,这笔交易因此取消了。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
当你第一天到热刺训练时,热刺主教练桑蒂尼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吗?
「是的,这是真的。至少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他似乎不认识我是谁——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时刻!我来到热刺的训练场,对我的顾问戴夫(盖斯)说:「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他说:「我想你是对的。」我那天早上刚签了约,所以我跟俱乐部都达成了协议,然后我去办公室见他。那是奇怪的。训练的第一天,我就被送到了预备队,后来我发现,决定要签我的人热刺的体育主管弗兰克·阿内森。」
在2005/06赛季最后一轮前,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意面门」的事,在那个决定英超前四的周末你们经历了什么?
「其实那和千层面无关,只是一种糟糕的病毒感染。那个周末热刺有一些球员受到了严重影响,而我可能是病情最糟糕的。我夜里醒来,症状很严重,不停地呕吐。我们真倒霉,全队那么多人都病了。」
「我在做客西汉姆的比赛还是先发,但如同废物。比赛前的准备阶段我已经很挣扎,但我决定试一试。我甚至还记得当主教练马丁·约尔在做球队演讲时,我不得不跑去厕所里呕吐。我是如此的虚弱和疲惫,在这样一场争取进入欧冠的重大比赛中,我却不能为球队做出任何贡献。」
当你2006年加盟曼联时,你是否感到有压力必须证明自己?你对俱乐部和球队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你出现在俱乐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赢得队友的信任,而不是媒体或者任何外界的东西。一切就看这么多伟大的球员能否接纳我。曼联俱乐部的球员水平令人难以置信,我必须让他们很快认同我有能力和他们并肩作战。」
「我记得我们会做溜圈,球员站成一圈,两名球员在圈子里抢球——这是对停球和技术的测试。就像有人走进你的办公室,你看着他们想,『他们擅长什么?』要想向他们展示你的能力,只有靠自己。」
「我还记得第一天到办公室见弗格森的情景,他告诉我在这家俱乐部,夺冠的渴望是如此强烈。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说:『和切尔西差不多。』他就打发下去了。我当时想:『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现在会怎么看我呢?』」
与弗格森合作的7年教会了你什么?是什么让他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教练?
「我得花好几天才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在他担任主帅期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最有价值的事情,可能是如何培养争胜精神,然后用他那惊人的动力一次又一次地夺冠。他有着难以置信的渴望,那成为了俱乐部的文化。」
「他教会我如何保持精神强大,永远不要满足于你认为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要始终努力做到最好。自从在曼联担任教练以来,我一直试图从他身上获得灵感,所以希望他对我有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可能在训练中做了一些从他那里学来的东西,而我自己没有意识到。」
弗格森真的说过你只有在下雨的日子才踢得好吗?他是什么意思?
「是的,他跟我说过一次。是真是假,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认为,我还不确定。我们现在可以拿这事儿开玩笑了。他的意思是,我只有在10月份天气转冷时才达到最佳状态。这就是他的天赋——也许他能在发现我最好的状态。在赛季的前6个星期,我会在主力阵容里进进出出,然后在那之后我就会成为绝对主力。这就是他管理我、激励我的方式。」
在2008年莫斯科欧冠决赛点球大战中罚点球,有多可怕?
「在几秒钟内,你就会经历你能想象的最可怕的心情到最好的感觉的转变。就是当你走向点球点时,到把球打进后的情绪。在比赛中我就知道自己将会主罚点球,所以在加时赛中我一直想着这件事。」
「我的计划是假装踢向右边,然后把球打到左下角。在那赛季初对阵切尔西的比赛中,我们在慈善盾杯的点球大战中击败了他们。那是一种心理战,你想知道切赫是否还记得,但最后计划很顺利。」
你对2009年和2011年在罗马和伦敦输给巴萨的欧冠决赛有什么记忆?巴萨的表现有多好?
「很明显,他们表现得非常好,到2011年温布利那场欧冠决赛时,他们可能是我职业生涯中遇到的最好的球队。虽然我们两次决赛都输了,但对我来说,这是两次完全不同的经历。2009年决赛失利是我足球生涯中最低潮的时刻之一。2011年的情况我可以应付,因为对手真的比我们强大许多。但2009年我们真的让自己失望了。在罗马输掉那场比赛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消化,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光。 」
当你站在桑德兰的光明球场上,以为自己赢得了英超冠军,却听到阿奎罗绝杀为曼城夺冠时,你还能想到比这更糟糕的时刻吗?那是怎样的感觉?
「我的足球生涯最糟糕的时刻,是在罗马输给巴萨的那场欧冠决赛。在桑德兰那场比赛后,我真的没认为我们夺冠。在球场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终场哨声响起时,你或许会认为我们可能赢得了联赛冠军,但当时还有很多疑惑,我们并不知道曼城的比赛是怎么回事。」
「无论如何,我们并不是在最后一天失去冠军,更让人恼火的是我们几周前自己的错误。在比赛还剩10分钟的时候,我们以4-2领先埃弗顿,最后竟然4-4战平——那才是致命的。」
回顾过去的5年,你认为曼联为什么在弗格森退役后的过渡出现如此困难?
「当然,你可以把它视为过渡时期,但这种过渡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作为一家俱乐部,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努力再次夺冠,完成重建。足球总是一个循环,同一支球队一直夺冠是不可能的了。」
大卫·莫耶斯在曼联出了什么问题?
「他就是诸事不顺。那个赛季不仅仅是大卫,球员们也是。每个人都有责任,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都没有成功。大卫说他想让球队运转得更好,因为他在寻找我们可以改进的地方。这并不一定是对或错——这只是他想做的事情。不过,我总是先审视自己,而不是主帅。作为一名球员,你必须承担责任。」
你从范加尔在老特拉福德的两年里学到了多少?最后,他是不是因为过于注重防守而不适合担任曼联主帅?
「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他的足球风格,控球和跑位接应,创造不同的传球角度。我也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关于如何准备比赛的技巧。」
「我不认为路易斯是一个特别注重防守的教练,因为我们并没有在自己的半场死守90分钟。我们会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控球和处理球上。在进攻三区,我们缺少了突破对手的那种魔术般的创造力,没有体现出有威胁的特殊元素。作为一个团队,我们做好了很多事情,但最终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是什么促使你在2016年1月曼联做客安菲尔德客场比赛中,决定到看台上加入曼联球迷的行列?
「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因为我们的客场球迷太棒了。我时候曾经和我爸爸一起在看台上看球,但是作为一个球员,你再也没有机会这么做。我对此仍保留了美好的记忆,我真的想再做一次,去感受一下客场看台的气氛。我想会有更多的球员愿意这样做,我后来又去了一次,在客场对阵伯恩利的比赛中带着我的儿子走上客场看台。但是,你必须小心,因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球迷。」
你如何评价自己在英格兰队的职业生涯?你是否应该获得更多的出场机会,为什么不止一个教练低估了你?
「即使我想为英格兰踢更多的比赛,现在抱怨也没有意义了。但与此同时,我参加的比赛比我小时候期望的已经多了许多,所以我也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你不可能拥有一切,对吧?这不是什么让我烦恼的事,也不是什么大遗憾,我没花太多时间去想它。当然,这有点令人沮丧,本可以做得更好,但你需要向前走。」
「我为四名英格兰主帅踢过球,当我在2006年世界杯上首发时,主帅是埃里克森。我87次入选国家队,但只出场34次。这有点令人郁闷,我猜那就是我没能继续为英格兰队踢下去的原因。」
你们这一代人中谁是英格兰最好的中场:斯科尔斯,杰拉德还是兰帕德?
「我不想对另外两人不敬,但斯科尔斯是我最喜欢的,因为我和他一起踢球的时间最长。我在西汉姆时就很了解弗兰克(兰帕德),也和他做过对手。我也和史蒂夫(杰拉德)打过比赛,也和他做过队友,但我和斯科尔斯一起经历了很多,一起取得了很多成就。」
作为2010年世界杯上英格兰队的一名闲置的队员,那段经历有多艰难?你真的害怕跟英格兰队一起外出比赛,觉得自己不想去那里吗?
「说实话,我不想参加那届世界杯。这不是因为足球原因,这只是我对自己的感觉。很奇怪,但就是这样。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也不会把自己放进队里,因为我踢得太糟糕了。当我接到法比奥·卡佩罗的助手弗兰科·巴尔迪尼的电话,告诉我要去南非时,我的心沉了下去。我本应为此感到高兴,但我没有。」
「这也正是我所期待的。我不享受,情况实际上也变得更糟。我和妻子在电话里说,『我想回家。』这与足球无关,那时候我不适合享受足球。 」
你职业生涯中最喜欢的比赛是哪场,你进过的最满意的入球是哪个?
「我最喜欢的比赛是2008年与切尔西的欧冠决赛,因为没有什么能超过它。我最喜欢的进球是2009年做客维冈的比赛,比赛最后时刻我进了球,为我们锁定了那一年的冠军。」
你认为自己配合过和对阵过的最好的球员分别是谁?
「和我一起打得最好的球员应该是斯科尔斯。我和一些不可思议的球员做过队友,比如C罗,他是足球历史上最好的球员之一,所以不提他我就疯了,但我的选择一定是斯科尔斯。我非常喜欢和他一起踢球。他怎么能踢得这么好,控制比赛,我觉得这很有趣。他太棒了,看起来一切都轻而易举。而且,我们的风格很相配。」
「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对手,可能来自巴塞罗那,他们的球员中有梅西、哈维、伊涅斯塔和布斯克茨。虽然如此,曼联在2007年欧冠对阵米兰时的西多夫也出类拔萃,但我想我必须选择梅西。」
博格巴说你对他有很大的影响,他把你视为导师。你是如何训练他的,他能成为曼联多伟大的球员?
「保罗是个梦幻球员。作为一名教练,你最大的挑战就是让球员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你不断想方设法让每个人都做到。保罗能那么想很好,上个赛季我们一起研究如何跑位。」
作为一名球员和教练,你从与穆里尼奥的合作中学到了什么?
「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我正在研究主帅如何处理幕后的各种事情,这对我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必须感谢他,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他是一流的,我不能再要求什么了。」
你如何比较弗格森和穆里尼奥,作为教练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又有何不同?
「比较他们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太不一样了。两个非常不同的人,两种不同的风格,他们都是过去二三十年里最优秀的主帅。你如果列出那段时间里最好的5名主帅,毫无疑问,他们都会在里面。」
你认同自己的职业生涯中从未得到应有的赏识吗?有人说,如果你是西班牙人或意大利人,你会更受尊敬?
「我一直听人这么说,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这只是随便说说,我绝对不是西班牙人或意大利人,所以你就不能欣赏我吗?我并不是说我应该怎样,但为什么你必须是意大利人或西班牙人才能被欣赏呢?我不介意,我不是为了赞美而踢球。我为我的队友和主帅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