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8日,佳木斯第四中学校门外。客车司机肖月燕将车靠在路边,转头就和一个熟人聊了起来。谁知,聊天时她腿碰到了变速杆,没熄火的客车瞬间蹿了出去,而肖月燕一时间慌乱极了,竟一脚踩上了油门!
此时,初三三班的班主任张丽莉正领着着几个学生出校门,她叮嘱学生们:“看着点车,小心点!”
话音刚落,那辆失控的客车如同发怒的公牛冲来,马上就要撞到2个躲闪不及的学生!
眼看孩子们就要被卷入车轮,离失控客车一米多远的张丽莉猛地向前一跃,奋力推开2个孩子,自己却被客车迎面撞倒!几吨重的依维柯客车从她的双腿上碾过,又陆续撞上另一辆客车和小轿车。
片刻间,5个师生倒在了血泊中,而其中为了推开学生被迎面撞上的张丽莉老师伤得最重:破碎的牛仔裤包不住外翻的肉,两条腿的上端已经明显变形,她昏死过去,对周围师生的哭喊毫无反应……
“快救救老师!”“快打120!”
张丽莉被紧急送医后,医生们判断她双下肢碾轧伤损毁伤,失血性休克,骶骨骨折,双上肢及双手碾轧伤,腰椎、骨盆、骶骨、肋骨等出现骨折,心脏挫伤,右侧气胸,连枷胸……
手术室外,父亲张爱东死死地盯着门口,医生出来了:“病人有一条腿保不住了,家属需要签个字!”张父双手颤抖地几乎握不住笔,头脑中还没回过神来,医生又拿来手术单:“另一条腿也需要截肢。”
张父欲哭无泪,张丽莉的丈夫也不知所措。经过9个小时的紧张手术,她仍没有脱离生命危险。第二天,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只问了一句话:“那几个孩子没事吧?”
那时,张丽莉并不知道自己的下半身已经空空如也,医生心情复杂地看着护士假装在枕头上轻轻按了几下。接下来还有几场重要的手术,她能否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这场飞来横祸,让29岁的张丽莉经历了8次手术,2次踏过鬼门关,最终高位截瘫。即便侥幸活着,车祸也给她的生活蒙上重重阴影。如今9年时间过去了,这位感动中国的最美教师怎么样了?假如重来一次,她还会做出当初的选择吗?
01
1984年,张丽莉出生在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的一户教师世家。她的爷爷,父亲,大伯,大娘等全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出于家庭的熏陶,张丽莉从小便立志:“我这辈子就当老师!”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2003年,已经成了师范生的张丽莉匆匆赶回家,陪伴癌症晚期的母亲。在母亲的病床前,她完成了最后的复习,也陪着母亲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日子。
母亲去世后,张丽莉从大专班考进了哈尔滨师范大学,攻读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在外求学的日子,她走哪都带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照片,背后写着“我和爸爸相依为命”。
2007年,大学毕业的张丽莉婉拒了哈尔滨一所中学的邀请,她义无反顾地回到老家,在佳木斯第十九中学当班主任。
作为班主任和2个班的语文老师,为了带好学生,张丽莉成了一个“拼命三郎”。秉承着“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信念,张丽莉狠抓学生成绩,每个孩子的长处,不足,爱好,学习态度她都记录在册。
2010年,为了增强同学体质,给孩子们中考体育打基础,她每天提早到校陪孩子们做早操,某天爱人劝她:“明天就别去了吧,给孩子们放个假,你也歇一歇!“
张丽莉想也不想直接拒绝:“那怎么行,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肌肉疼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才挺过来的。一旦耽误了,再接着练就难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考试了,坚持坚持就挺过去。”
谁知,就在即将体育考试前几天的一个夜里,毫无预兆地阵阵腹痛把张丽莉从睡梦中惊醒。她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家人见她状态十分不好,立即把她送入了医院。
医生告诉她:“你因为怀孕初期身体超负荷,运动量过大导致流产了,需在家静养一段时间。”
就这样,张丽莉因为日夜操劳,失去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她在医院的走廊上放声大哭。出院没几天,她转头就跑到学校继续带班,因为害怕54个孩子换了老师无法适应……
这54个孩子,每一个张丽莉都如数家珍。
她的教学笔记中,每个学生的资料详细到了个性,爱好,家庭情况和最近每门考试分数。
比如,一得知学生张旭的父亲去世了,母亲赵雅波又得了肾病。张丽莉第一时间安慰对方:“大姐,您放心,有什么困难咱们慢慢解决,只要我是张旭的老师,就不会看着你们不管的!”
她马上找到校领导汇报情况,争取将张旭的学费减免,又每个月从自己微薄的工资里拿出100块,给孩子购买学习用品。不仅如此,但凡去张旭家里家访,她总会带着一大包衣服和生活用品。
张丽莉出事后,张旭的妈妈徘徊在佳木斯人民医院的走廊里,每天都以泪洗面,她痛哭着对记者说:
“她从初一就给我们资助,直到现在也没间断过,而她却从来不让我们说,怕给孩子压力……老天有眼,一定要让好人有好报啊!”
02
莫泊桑曾在《羊脂球》里写道: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这句话,此刻成了张丽莉丈夫李梓烨内心的真实写照。
妻子又陷入了昏迷,李梓烨焦虑得不知所措。9号,清醒后的张丽莉口中插着呼吸机,在纸上写道:
“我会不会残疾?我还能不能生小孩?”
李梓烨默默扭头,意外发生前,他们已经备孕了1年多。2010年两人曾失去了一个孩子,现在的妻子已经高位截瘫,未来还面临着数不清的手术和康复治疗。专家组勉强从死神手中夺回了妻子的性命,未来还能不能生育,他完全无法想象。
5月17号,张丽莉的呼吸机被撤掉,开始独立呼吸。她一面担心班主任缺席会影响学生考试,也开始察觉了自己腿部的异样:“老公,如果我以后瘸了怎么办?”
张丽莉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截肢,她脑海中以为自己只会“跛脚”。李梓烨被老婆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能忍痛转移话题。
此前,专家组已经为是否告知真相开了很多场讨论会。为了让病人在接下来的手术中做好心理准备,5月26日,医生们终于做出决定告诉她实情:“丽莉老师,由于病情严重你的双腿已经被截肢了……”
得知真相,张丽莉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可她身上插满了管子完全无法移动,只能任由泪水从满是伤痕的脸颊流过。短暂地抽泣了一阵,她最终平静了下来:
“我猜到了,但是我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还会先去救孩子。我已经快30岁了,跟父母度过了30年的快乐时光,而这些孩子还那么小,他们的美好时光才刚开始,即便当时为了救孩子我没有了,也无所谓。”
面对学生的危险,她本能反应去救孩子们。即便得知自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心中依然没有感到“后悔”。
当时,媒体报道了张丽莉舍身救人的感人事迹,大家为她病情担忧,网络上也掀起了关于“知道会高位截瘫后,她还会救人吗”的争论。而当事人“不后悔”的对话被报道后,人们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
可重症监护室的张丽莉,无暇顾及外面热火朝天的讨论。拖着残破的病体,她平静地向丈夫说:“我们离婚吧,我不想拖累你。”
然而,她的决定刺痛了李梓烨,他安慰妻子道:“如果换成我现在躺在这儿,跟你提出离婚,你会同意吗?”张丽莉摇了摇头,“这就对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就是我今生的唯一!”李梓烨斩钉截铁地说道。每天下午3点,李梓烨都守候在病房里,给妻子讲笑话,拉家常,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期望多少减轻一些病痛。
在家人的坚守和国内顶级医疗团队的努力下,张丽莉在为期4个月的治疗时间内挺过了6次大型手术,可她等到康复,能借住假肢站立起来的那一天用了整整1年多时间。
2013年,张丽莉通过每天8个小时的康复训练,终于让自己两个巴掌大的残肢戴上了15公斤重的假肢。
有一次,她走在路上假肢突然脱离了,张丽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摔倒在地,残肢破损休养了1个多月才长好。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这大半辈子注定只能靠轮椅出行,健全人的生活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见妻子陷入沮丧,丈夫安慰道:“虽然你残端很短,但至少你还能站起来,总比这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要好吧……”
03
2013年,张丽莉被评为“感动中国”人物,人们亲切地称呼她为“最美女教师”。鲜花和掌声扑面而来,但她却很冷静地考上了北京师范大学特殊教育专业的研究生,为将来重回岗位进修。
在张丽莉的心里,教师是神圣的职业。
哪怕自己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失去了2条腿,浑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嘴里塞着呼吸机,她仍坚持亲自写了一封600多字的信给班上的学生们:“醒来的每一天,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你们……真担心因为我,影响到你们的成绩!”
孩子们即将面临中考,她内心焦虑,害怕自己的事情影响到学生的前程,字里行间,无不表达了对他们最美好的祝愿和最强有力的祝福。
孩子们也很牵挂老师,他们经常发短信:
“昨晚又梦到您的身影,醒来才发现只是一场梦!每次走过办公室,见到空荡荡的座位,心里总是有一种酸楚。”
“最令我难忘的是您的微笑,照耀了我们每一个人。讲台上永远留有您的位置,因为您是最爱我们的丽莉老师!愿我们爱着的您早日回家!"
幸运的是,短短2年经过8次大手术和近一年多的康复训练,张丽莉终于回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三尺讲台。
更幸运的是,她怀孕了!然而,即便心理准备再充足,生育的危险对她来说是致命的:
高位截瘫使张丽莉原本168厘米的身体减少了三分之一,她的下半身几乎无法活动,肌肉疲软,活力极差,子宫完全不收缩。
孩子出生那一瞬间,出血量一下子达到600毫升!扎心的是,当张丽莉出血量1000毫升的时候,就相当于正常人流失了身体一半的血量。
如果医生不能在5分钟内止血,那等待她的将是休克和死亡。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生们上了各种药,依然无法止住出血,子宫出血达到1000毫升,完全不收缩。为了保住张丽莉的性命,他们一边为她输血,一边在她的子宫里填满了宫纱,那将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经过医生们的奋力抢救,2015年,大儿子派派平安出生。4年后,她又一次生育时大出血,生了小儿子添添。
如今,张丽莉一家四口平静的生活着,她依然在教师岗位上发光发热,践行自己的承若:“以爱和勇气接受人生的一切悲欢,当一辈子的老师。”
04
为了救2个学生,张丽莉2年内经过8次手术,截肢,植皮……每一次身心都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后来,为了生育孩子,她又2次闯了鬼门关。倘若时间回到2012年5月8日,重来一次的张丽莉还会选择救人吗?
2008年汶川地震时范跑跑第一个冲出教室,为什么同样是老师,面对灾难时他们的反映却截然不同?
在心理学中,这种突然发生、会给人造成强烈的情绪反应的事件,我们通常称之为应激事件,或压力事件。危险发生时,人的大脑会产生危险信号,它要求人进行自我保护,大脑会调动身体对危险的来源发起攻击或是掉头逃跑。
根据哈尔滨工程大学的心理系教授蔡颖介绍,“面对压力事件,人会不会紧张?会产生哪些生理和心理变化?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评价的标准有2个,一个是初级评价,事件发生的情境和我有关吗?对我是好事还是伤害?第二个是次级评价,人会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和资源去应对这件事,我能做什么,该做什么?”
在2012年5月8日傍晚,客车失控撞向学生的那一瞬间,张丽莉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推开学生,蔡教授无比肯定的说:“这是张丽莉老师的本能反应。”
很多人疑问,同样身为老师面对危险,为什么张丽莉可以本能地伸出援手,而范跑跑却第一个冲出教室?
蔡教授同样在心理学角度给出了答案:“面对压力事件,人们做出的反应会根据个体情况表现出差异。即便是相同的应激事件,不同人的压力反应结果和强度是不同的。”
简单来说,不同人面对危险做出救人或逃跑的选择,是因为他们面对危险表现出不同的反应。有人下意识选择自保,有人本能选择救人,这完全迥异的心理过程和个人的成长经历,生活经验,人格特征,环境因素都是相关联的。
张丽莉出生在教师世家,爷爷,父亲,大伯,大娘一大家子全是教师。这种耳濡目染对她的职业选择和价值观都有很大影响,加上她大学时失去了母亲自己缺失的母爱。种种因素下她和学生们交流的时候,会像母亲一样对待他们。
所以,危险发生的那一瞬间,现场还有许多旁观者,但看到第4中学的2个学生陷入危险,张丽莉作为第17中学的老师也第一时间就挺身而出了。出于对学生的爱,她本能地在危险时刻救人,不顾自身安危帮助弱小的孩子。在心理学中,这样的行为也叫做利他行为。
其实,她本可以和当时现场的其他人一样,选择做一个旁观者,选择权衡利弊之后,保全自己。
记者问她后悔吗?坐在轮椅上的张丽莉坚定地说:“我不后悔,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她的心中充满了爱,这份爱太强大,太强烈,没有给其他情绪任何机会,她用自己最直接的反应冲过去救出孩子。小编觉得,有些人生来是带着使命的,就像张丽莉一样。
“以爱和勇气,承受生命中的一切悲欢。”
感动中国的最美女教师,张丽莉当之无愧!祝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