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锅自己补(补锅师傅(原创))

“钉锅,补锅,锡水补盆儿。”每到春暖花开的时候,镇里的锡匠周师傅,带着儿子,推着单轱辘车,就会来到了我们村,大杨树下摆开摊场,吆喝声在村里回荡。奶奶和那些婶子大娘们,拿出自家用破的锅呀,盆儿呀,围合过来,盆子坛子锅子摆的满地都是,奶奶和婶子娘娘们,一边拉家常,一边排着队等着周师傅将自家的家伙事儿修补好。

当时我还小,记忆还很模糊。依稀记得周师傅把裂了缝的锅,用特制的钻子钻上眼儿,再用类似书钉的东西(什么材质做的,我已经记不起来了)钉起来。奶奶夸他手艺好,心也细,做的活儿也牢固。周师傅话不多,只是憨厚地笑笑,埋下头继续忙乎自己的。摊上的家伙儿,补好了拿走了,又接着有人送来。周师傅和他儿子一刻也不敢停闲,周师傅是老手艺人,对儿子要求很严格,他的儿子刚学手艺,他爹只让他打下手。守着锡匠炉,拉风箱烧烙铁,烧好了递给他父亲,看着父亲沾绿豆大小的一疙瘩锡块,一点一点地补着盆上的窟窿,握着烙铁的手,灵活地转动着。天本来就暖和,他又守着一堆火,古铜色的脸爬满了汗珠。

中午的时候,奶奶和婶子娘娘们,都回家做饭吃饭去了。周师傅面前的锅盆儿,依然堆得小山似的。我忽然很同情他们俩,我默默地站在原处,不肯离去。周师傅抬头看到了我,提醒我回家吃饭。

“你们不饿吗?”我大胆地问。他儿子笑了笑,转身从一个帆布包里掏出小铁锅,放了些米,起身走到水井前,淘米开始做饭,锡匠炉的火很旺,一小锅饭不大会儿功夫,就焖好了,隔着锅盖米饭的香味飘出来,被风吹的老远老远。爷儿俩就着一玻璃瓶炸酱,吃的有滋有味的,一旁的我看着暗暗地吞口水,都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直到现在我还老爱琢磨那顿饭的滋味哩。

大概是常年被烟熏的缘故吧,周师傅和他儿子的手,如同墨汁里浸过似的,就连手掌心的细纹也是黑黝黝的,看着让人恶心。我捂着鼻子,嫌弃地冒出一句:“你们真脏,也不懂的洗洗……”话还没说完便招来奶奶的一顿呵斥。我觉得很委屈,但又不敢反驳奶奶,现在想想那会儿的幼稚,反倒让我学会许多做人的道理。

直到太阳落山,周师傅才做完了所有的活儿,汗滴湿透了衣领,憨憨的笑挂在眉间,爷儿俩整着那些零角钢镚,脸上写满了幸福。儿子依然推着那单轱辘小车,父亲佝偻着腰,背着双手,嘴里叼着大烟锅子,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他们一步一摇的踏上归家的路。

众人已经散去了,只有我一直注视着,直到那一抹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为止。也许是老了的缘故,现在时不时的会想起那段光阴,和那一对父子,可惜再也不会有钉锅的手艺人了,只有点滴的回忆留存在大脑里。


自己的锅自己补(补锅师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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