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17

编辑 | 嘈坊

金星迄今为止的人生路途里，领过3次结婚证，第一次是和女人，第二和第三次是和男人，而且是同一个男人。

1990年，金星在纽约第一次办理结婚手续，新娘是他在舞蹈学校的同学，一位美国女孩。

此时的金星还是男儿身，因此是“他”。

23岁的金星已经获得美国国际舞蹈节年度大奖，并成为首席编舞。他在纽约生活得风光无限，住着宽敞豪华的大公寓。

女同学肯波琳也来到纽约闯荡，肯波琳在纽约租不起房，便要求和金星合住。金星忽然灵机一动，跟她开了一个条件：

“我的房子你可以免费住，但你要和我结婚。我们登记结婚之后，你住大房子，我拿绿卡，两全其美。”

肯波琳的男朋友也是金星的同学，得知这个计划，他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还连连夸赞金星聪明机智。

自己的女朋友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他居然还能拍手叫好，这也未免太心大了吧？

因为认识金星的人都知道，他对女孩子没兴趣，只能成为好友闺蜜，根本不会产生爱情。

所以肯波琳的男友非常放心，他知道这就是一场形式婚姻，绝不可能有夫妻之实。哪怕日久生情，也只能生出姐妹之情。

于是，金星和肯波琳在她男友的见证下，领取到一纸结婚证书。

金星心下了然，这段婚姻不会长久，但他一定不会料到，15年后当他再次结婚时，“他”已变成了“她”。

第一次结婚时，金星的身份是丈夫，15年后，她将会成为一名妻子。

01、梦想是成为白雪公主

金星之所以能成为金星，拥有不惧一切世俗目光的勇气，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和她出生在一个开明的家庭有关。

1967年，金星出生在辽宁沈阳的一个军人世家。

母亲温柔开朗能歌善舞，父亲的性格比较稳重沉默，但并不古板苛刻。金星的父母都懂得尊重自己的孩子，不会强迫她压抑自己的天性。

家境优越、父母开明，在那个年代，金星仿佛从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然而命运给金星开了一个玩笑，擅自决定了她的染色体，让她多走了二十八年弯路。

从小，金星就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女孩子，她的心里总是有很多疑问：为什么要给她剃短发，为什么不能穿裙子，为什么只能进男澡堂……

金星童年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白雪公主”，她幻想着一觉醒来就变成女孩，或者走在路上被一道闪电劈中，“唰”一下就改变了性别。

不知不觉间，金星就进入了青春期，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在十几岁的时候情窦初开。

16岁时，金星第一次对别人产生了恋慕的情绪，那是她在军艺舞蹈班的班长，一个男孩。

班长高大帅气，身材矮小的金星总是习惯仰望着他。尽管班长对她一直很温柔，甚至时不时搭一搭她的肩，跟她称兄道弟。

但金星明白，这份感情一旦说出来就是“见光死”，对方不仅不会答应和她交往，甚至连朋友都没得做。

于是她选择把感情，无声无息地咽进肚子里。这时的金星还会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因为她还没真正强大起来。

考入军艺没多久，金星就成了全校最优秀的舞蹈生。1985年，从军艺毕业后不久，金星就凭借着他首创的“男子足尖舞”，在桃李杯获得金奖。

紧接着，她多次代表歌舞团出访海外，在舞蹈界名声大噪。

1988年，金星在广东舞蹈学校学习现代舞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成为她今后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02、踏上异国之旅

21岁时，金星被学校推荐到美国学习现代舞，不仅能拜现代舞名家路易斯为师，而且有全额奖学金，一分钱学费都不需要她付。

金星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她很想走出国门，感受一下海外的艺术氛围，接受更多元的艺术熏陶。

由于很晚才开始认真学习英语，金星多次大方承认，她的英语发音并不标准，口音很重，但她并不会因此感到自卑。

相反，这一趟海外之行，反而让她变得更加自信。

金星曾经在采访中说，当年她走在欧美大街上，回头率能有百分之两百！

因为当时的欧美人，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由内而外散发出自信的黄种人。

自信来源于她的才华与实力，无论走到哪里学习或演出，金星总是那个最耀眼、能力最突出的人。

踏入异国的土地，金星才发现，人们对于同性恋并没有那么讳莫如深，尽管并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同性恋，至少有很多人允许他们的存在。

金星意识到，她可以诚实地展现最真实的自我。于是，她蓄起过肩的长发，开始勇敢谈爱。

1990年，23岁的金星才谈了第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恋爱”。

03、第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

从情窦初开的时候开始，金星就对身材高大的男子情有独钟，她的第一任男友可雷，就是一个身高近2米的彪形大汉。

当时金星随舞团到德克萨斯州演出，演出结束后，她跟着同事和朋友一起到酒吧庆祝。

突然间，她发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总是盯着自己，金星循着目光找过去，看到了一个身材高大、戴着眼镜的欧美男子。

起先金星并没有在意，因为她走到哪里都很受人瞩目，早就习惯了被人关注。可当她离开酒吧走出去，那个男人居然跟了过来。

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淡定，金星的心里其实在悄悄打鼓，万一这个男人来意不善，他们俩身材相差悬殊，自己恐怕打不过他……

正当金星在考虑怎么虎口脱险的时候，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开口了，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非常温柔绅士，他邀请金星和他喝杯酒、聊聊天。

几天后，可雷就成了金星的男朋友。

让金星意外的是，可雷说他并不是同性恋，之所以会对金星心动，因为他觉得，金星的内心性别其实就是一个女孩。

这句话对金星意义匪浅，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她今后的人生。

刚开始恋爱的时候，金星和可雷像很多热恋期的情侣一样，日思夜想、如胶似漆。

为了能和可雷天天见面，金星甚至推掉了纽约的工作，搬到德克萨斯和可雷住在一起，她甚至做好了为爱情放弃事业与梦想的打算。

这也许是金星的人生里，做过最“恋爱脑”的一件事。

与可雷在一起生活的时光，金星过着悠闲而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她在家里研究食谱、打扫卫生，等可雷回家和她说说工作上的烦心事、周遭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起初金星过得乐在其中，因为她终于体验到了做妻子的感觉。但渐渐地，日复一日的家务令她感到无趣，生活的乏味开始浮出水面。

生活不能缺少爱情，但生活不能只有爱情。

几个月后，可雷主动向她提出分手，原因并不是不爱了，而是他想让金星回到舞台，回到她真正应该存在的地方，继续散发她的光芒。

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被金星珍藏在记忆相册里，久久不能忘怀，因为可雷是第一个读懂她内心的男人。

回到纽约，金星依然是那个万众瞩目的首席舞者，那段“夫唱妇随”的时光，仿佛只是一场梦。

很长一段时间里，可雷在金星心里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她久久难以自拔，走在大街上都会不自觉地寻找他的影子。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回纽约没多久，她就要结婚了。

04、第一段“婚姻”

金星在纽约的舞蹈事业如日中天，周围许多人都建议她，将来不如就在这里定居，该想个办法办张绿卡了。

办美国绿卡难度向来不低，尤其在那个年代，更是难上加难，即使金星是舞蹈界金字塔尖的精英，办绿卡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就在这时，机会来了。

金星和女同学肯波琳策划了一场“假结婚”，办好结婚证之后，肯波琳就搬进了金星在纽约的大公寓。

移民局隔三差五就敲响她的家门，一来看看她们是不是还住在一起，二来试探她们是不是真夫妻，盘问一些家庭情况。

金星和肯波琳事先准备好资料，背下对方的成长经历、家庭成员、生活习惯等等，每次移民局到访，她们都要被“审问”一遍。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从办理结婚证的那天开始算起，4年之内都不能离开美国一步。

可金星经常要到欧洲进行演出，难道要让她为了一张绿卡，放弃她的自由和事业，成为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以金星那样不受拘束的性格，肯定无法忍受这样强制规定，很快她就下定决心：这破绿卡，不要也罢！

她放弃了申请美国绿卡，也就不用再和肯波琳伪装夫妻。没过多久，金星就受到意大利国家电视台的邀请，到电视台担任编舞，和肯波琳正式分道扬镳。

金星原本以为，按照当地的法律，只要分居时间超过7个月，就会自动判为离婚。

这段儿戏般的婚姻，很快就被金星忘之脑后，直到十年后，肯波琳给她打来电话，要求办理离婚手续，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妻子”。

肯波琳在电话中说，她现在怀有身孕，想和现在的男友办理结婚证，才发现她还是“有夫之妇”。

当时的金星正在泰国演出，接到肯波琳的电话，她连忙跑去大使馆办理离婚手续，万万不想因为自己当年不成熟的行为，破坏了别人应有的幸福生活。

2000年，此时金星已经做完变性手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张口就问：“您和丈夫为什么离婚？感情不合？”

对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的结婚对象是个男人。

办完手续，金星的心情莫名舒畅，脚步都变得格外轻盈，因为她终于和自己男性时期的“历史遗留问题”彻底告别。

05、金星小姐

1993年，在海外研修有成的金星，选择回国发展。两年后，她就带来了一个轰动全国的消息——她要变性。

“变成女孩”是金星从小到大的心愿，即使后来她在舞蹈界叱咤风云，成为万众瞩目的舞蹈名家，这个愿望也从来都没变过。

性别是从出生时就决定的事，要想改变自己的性别，在以前宛如天方夜谭。

可是，随着医学技术的日益进步，金星发现这不再是痴人说梦，而是有可能实现的，只是需要足够的勇气，还要付出一点代价。

1995年，金星回家郑重地告诉父母，她想做变性手术。她原本以为，父母的思想都比较传统，即使不严词阻拦，也会温言相劝。

结果金星的母亲表现得非常淡定，她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她对金星说：“无论你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的孩子。”

接下来，是金星的父亲。他听到金星的话，沉默不语地点燃了一支烟，他抽完这支烟的时间，仿佛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最后，他默默掐灭烟头，抬起眼睛看着金星说：“终于对了，恭喜你。”

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对金星而言非常重要，接下来，她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勇敢踏上这场冒险之旅。

得知金星要进行变性手术，导演张元联系到她，提出想给她拍一部电影《金星小姐》，记录下她变性的整个过程，还有她的心理路程。

“金星变性”在当年成为无数人热议的话题，有人认为，她做变性手术还要拍电影，就是在哗众取宠、博人眼球。

对这些质疑、辱骂的声音，金星不屑一顾：“又不是做什么肮脏的勾当，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从她决定要成为一个女人开始，就不会害怕流言蜚语，不会在乎别人的指指点点。

1995年4月5日，金星在北京香山医院，被推上手术台。

十六个小时后，金星在病床上醒来，医生告诉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变性手术顺利完成，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女人了。

坏消息是：手术过程中，护士不小心把医疗器械压在她的左腿上，十六个小时的手术后，她的左腿肌肉和神经全部坏死。她可能再也不能跳舞了。

得知这个结果，许多人嘲讽奚落她：“瞧瞧，非要做手术变女人，这下连舞都不能跳了，值得吗？”

很多人以为，金星会被这个结果压垮，只能说他们不熟悉金星这个人，她是一个绝不会被命运压垮的人。

能走到这一步，金星已经跨越了许多普通人不敢触碰的沟坎，她绝不容许自己向命运低头。

从左腿完全麻木不能动弹、被评为二级残废，到再次站上舞台，挥洒自如地跳舞，金星只花了8个多月。

连医生都啧啧称奇，说她的经历堪称奇迹。

金星童年最大的梦想，终于得偿所愿。她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是时候成为一名母亲了。

06、建立家庭

2000年，金星收养了第一个孩子“嘟嘟”。

变性手术获得成功后，金星就表示她想领养一个孩子，希望母亲帮她多多留意。

这天，金星的母亲在医院看望老战友，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原来，妇产科里有一个年轻女孩刚生下一名男婴，但孩子的父亲不愿意负责任，她没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所以想在医院找个靠谱的家庭，把儿子托付给他们。

医院里不少人都有意愿收养他，然而，这个年轻女孩走到金星妈妈的病床前，亲手把孩子送到她的怀里。

不久之后，金星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恭喜你，你做妈妈了！”

接过这个孩子，金星觉得自己的人生又进入一个新篇章，脸上满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金星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嘟嘟”。

后来，金星陆陆续续又收养了一儿一女，这时的金星还没想到，她的孩子们就要有父亲了。

2004年，金星像往常一样，乘飞机往返于国内外演出。这天，她的邻座坐着一个又高又瘦的德国男人，这个男人主动和她搭话聊天，自我介绍说他叫汉斯。

几天后，汉斯就开始追求她，金星对他也颇有好感，但她必须事先跟他打好预防针：“你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是一个男人。”

按照金星以往交男友的喜好，汉斯并不是她的“菜”，她喜欢高大健壮、男子气概十足，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人。

而汉斯虽然个子也很高，但他瘦瘦的看起来很文弱，更像个书生。

遇到汉斯之前，金星原本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朋友，确定要接受汉斯的求爱后，她果断去和男友巴斯卡提出分手。

因为她认为，之前的男友都只适合做恋人，而汉斯是适合结婚的男人。

听完金星分手的理由，巴斯卡表示想和汉斯见一面，如果你以为他要去和汉斯决斗、打架，那就大错特错了。

巴斯卡邀请汉斯喝了杯酒，他像金星的亲人一样，要试探一下汉斯靠不靠谱，究竟有何魅力。

一杯酒的时间很快过去，巴斯卡回到金星身边，告诉她：“这是个好男人，值得嫁。”

07、结婚18年、离婚12年

2005年2月1日，金星和汉斯结婚，在国内又引起一片轰动。

很多人断言，他们的婚姻不会长久，没想到一年后，就传出金星离婚的消息。

不过，金星和汉斯离婚并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是为了给孩子报户口上学。

在结婚之前，金星和汉斯就已谈妥，家庭生活的一切要以孩子为优先。

汉斯表示，他愿意迁就金星的事业，搬到中国居住。也愿意为了孩子的教育和成长，更多照顾家庭。

2006年，金星给大儿子“嘟嘟”办入学，不料工作人员告诉她，“嘟嘟”需要重新办户口，因为她当初领养的时候是单身，而现在他们的家庭中有外国人，属于国际领养。

办理国际领养手续繁琐，且需要很长时间，可“嘟嘟”一个月后就要上学，金星急得差点当场发飙。

工作人员轻描淡写地说道：“要不然您就离婚呗，变回单亲妈妈就不用麻烦了。”

行啊，那就这么办吧。

金星立刻打电话，叫正在海外出差的汉斯回来。为了孩子户口办离婚的事，德国人或许一时半很难理解，但他信任金星的决定。

几天后，金星拉着汉斯走进民政局办离婚，工作人员免不了要问一句离婚的原因。

“德国队世界杯输给意大利了，我要踹了这个德国老公，嫁个意大利人。”

虽然金星的借口，一听就极其荒唐，但任何荒唐的事发生在金星身上，仿佛就增添了一点合理性。

给“嘟嘟”办完入学之后，金星问汉斯：要不要重领结婚证？汉斯摇摇头，不如等3个孩子都办完入学再说，反正他们的感情一点都不会受影响。

金星笑着点了点头，这个男人果然和她的想法完全契合，维持婚姻靠的是两个人的理解包容、共同努力，而不是一纸结婚证。

尽管名义上已经离婚，金星和汉斯依旧生活在一起，除了家里少了一张结婚证、多了一张离婚证，其他什么都没有改变。

2018年，金星和汉斯在意大利举行隆重的婚礼。13年前，他们受到的争议太大，不得不低调举行婚礼，如今终于可以风光大办。

金星穿上洁白华美的婚纱，接受着婚礼宾客们的祝福，此时，金星的孩子们都已经上中学。

金星的家庭是一个多语言环境，金星对孩子们说中文，汉斯和孩子说德语，金星和汉斯对话用英语，所以孩子们“语言系统乱码”是常有的事，常常一句话里同时蹦出几种语言。

变性人这个特殊的身份，必定会让她承受巨大的压力，这份压力也会落到她的家人身上。“嘟嘟”8岁的时候，有同学对他说：“你妈妈以前是个男人！”

“嘟嘟”回家后，他很自豪地告诉金星，他的态度很淡定不卑不亢，直接反问那个同学：“那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

当初很多人认为，金星无法成为一个好母亲，只会害了孩子一生。

金星曾经在访谈节目里回应，她很感谢大众对孩子们的关心，这至少说明，大家她的对孩子都心存善意。

但她想问，怎样才算是“好母亲”？人们凭什么认为，她担不起作为母亲的责任？金星相信时间会为她证明，会揭晓一切的答案。

从1995年至今，金星完成从男人到女人的转变，经历了为人妻、为人母的蜕变。

金星曾在采访中说，她的人生就是一场巨大的行为艺术：

“这个行为艺术不是维持一天，而是直到我死为止。我用我的生命、我的作品来做人，看社会怎么认同我、接受我。”

金星的身边注定围绕着许多争议，但她显然无所畏惧，她是一个毫无疑问的勇者。

她的人生堪称奇迹，更是一段传奇。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