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脚丫子被熟视无睹的同时,脸和其他外露的身体部位会获得万千关注。化妆、涂色、穿孔、烙印、文身......花样迭出,流行最广的装饰大法算是化妆,至少对女性来讲。
对皮肤演绎、人体彩绘、人体艺术的热爱,在现代派诞生以前,我们远古时期的老祖宗们早就为部落仪式开发了这些元素。妆容在装饰的同时,还具有一定的性暗示。火热的红唇与浓重的眼影,会让自己显得更年轻,更接近于时下的审美。在衰老的皮囊上搭起青春的海市蜃楼,让皮肤幻化为神圣的舞台——只要化妆技术高超,一切都能如愿以偿。
不过如果化得太浓,整个人会都消失在浓妆后面,于是脸庞看上去更像是一副面具,反倒有损美感,兴许还会吓到人。非得把脸糊成这样是有什么想掩饰的吗?为什么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砌一张面具来迷惑他人?
《皮肤的秘密》,耶尔·阿德勒 (Yael Adler) / 卡提雅·史匹哲 (Katja Spitzer ) 绘 ,刘立 译,东方出版社2019年2月版
古希腊人早知道,美丽存在于旁人之眼,但这种认识有时却会导致心理障碍。身体畸形恐惧症
(dysmorphophobie)
是一种患者对自身体貌畸形的恐惧,或忍不住对自身体貌进行丑化臆想,患者总会觉得自己的脸、鼻子、全身上下都十分难看。对此周围人往往都难以理解,因为该心理障碍恰恰常见于那些很有魅力的人身上。
畸形恐惧症患者照镜子时,总会盯住一个小小的瑕疵或臆想出的某个缺陷不放,全然忘却其他匀称好看的部位。患者极度关注自己的体貌,不会放过任何旁经橱窗的机会来检查自己,亟亟需要他人持续不断的肯定。他们的自我价值观严重扰乱,成因大多来自童年经历,症状从青春期开始显现。长久以来,广告和媒体总是拿所谓的审美典范来折磨我们,而这对更为敏感的“畸恐患者”来说可谓万点暴击。外科整形与皮肤医生是最受忧郁美人们追捧的避难所,扭曲的自我认知甚至会让他们陷入无休止的整容美形中,永远不会与镜子里的自己妥协。因此,只有心理治疗才是唯一治愈“畸恐症”的方法。
剂量决定毒性
肉毒杆菌如何从致命毒素成为美容材料?
整容上瘾往往来自于对衰老的恐惧,后果有时怪诞荒唐。
一位40岁左右的女经理,身材苗条,穿着讲究,事业有成。一天,大约中午前,她来到了整形门诊。我询问了她的病史、她服用的药物、先期疾病、月经周期……总而言之,问了作为一个医生应该了解的一切。
但很快,我觉察到总有什么怪怪的地方,这位女士似乎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从始至终她看上去都十分愠怒?或许是我太接近她冒犯到她了?还是我的问题伤害到了她?
我试图集中注意力,继续询问她的病史。不,没有孩子,没有过敏史。在对话将要结束时,我问道:“您可曾注射过肉毒杆菌?”
“对啊!当然!”她几乎火爆地回答。
“请问具体哪些部位?”
她回答:“全部!”听口气相当理直气壮。
短片《超级维纳斯》剧照。
肉毒杆菌毒素——全脸各处!我松了一口气。呵,原来女经理充满敌意、目空一切的表情与我无关,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表情……她只是无法活动自己的面部肌肉,她的脸也无法与自己的感情和言语协调,一切都是麻痹的。只有嘴唇在不断一开一合,像是岸边搁浅的鱼,两眼汲汲地在眼窝中转动。病态的面具。显然,这位女士是我的某个“工作狂”同行的受害者。
观察这样一张完全麻木的面庞在哄堂大笑时的样子很有意思,嘴巴大张,先是喉咙里发岀咯咯声,然后传来爽朗的大笑,身体一边还在兴奋地晃动着。此时此景,唯一不和谐的部位便是那熨得平平整整、僵硬死板的脸,没有笑容纹、鼻子不会皱、脸蛋不会开心地鼓起来,还有丧失飞舞能力的眉毛……我还是更喜欢那些发自内心、忘乎所以的大笑,患者们真实自然的表情让我感到快乐,某时某刻笑声还能给医生与患者带来微妙的共鸣。可惜现在我面对的是一种古怪、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距离感。
肉毒杆菌就像”tempo”纸巾(“得宝”是诞生于1929年的第一个德国手帕纸品牌,2009年进入中国大陆市场),仅仅是一种产品名称,它全名写作B0 ulinumTOXIN。其有效成分的名称让人感觉它有害又有毒,于是一些机敏的同事便改用缩写的Botulinum,让它听上去更科学更可爱,且有利于销售,从而让那些谨小慎微的顾客们克服对“毒素——注射”的心理障碍。但事实上,“剂量决定毒性”永远没错,包括肉毒杆菌。
众所周知,肉毒杆菌毒素是一种强效毒物,是由肉毒杆菌细胞
(Costridium botulinum-Bakterien)
产生的神经毒素,它的名字派生于拉丁语的 botulus(肉肠,德文为Wurst)。很久以前,变质的香肠或被污染的肉制品罐头常常导致食用者中毒身亡,是的,败坏的肉制品含有肉毒杆菌毒素,会麻痹人的呼吸肌与肺功能。
那为什么这种危险的致命毒素会被用于医疗呢?只要1克就足以让上百万人丧命;对一个人来说,口服70微克便会丧命,肌肉或静脉注射0.1微克就够了。不过,每一支肉毒杄菌毒素安瓶中的实际剂量微乎其微,大约注射50~70小瓶才会有致命危险。参照一下或许会更直观:祛皱美容或多汗症的治疗,所需剂量为1~2小瓶。
《皮肤的秘密》插图,卡提雅·史匹哲 (Katja Spitzer ) 绘
自1978年起,肉毒杆菌毒素就被作为一种治疗药物投入使用,用于医治斜视、眼睑肌肉痉挛、斜颈、出生时缺氧导致的儿童痉挛型脑瘫,换句话说,也就是用于治疗严重抽筋、硬化的肌肉组织。通过注射肉毒杆菌毒素,可以软化肌肉,使其不再紧绷,并有助于之后的理疗发挥更好疗效。肉毒杆菌毒素作为“皱纹杀手”,来自于一次意外。早在20世纪80年代,一名美国医生为他的患者注射了肉毒杆菌,用来治疗眼部肌肉痉挛,不久之后,他惊奇地注意到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不但肌肉组织放松下来,就连眼周皱纹也都奇迹般渐渐消失了。为什么呢?原因在于,当肌肉组织不再紧绷时,位于其上的皮肤便也不再皱起。以上便是“肉毒杆菌毒素抗皱”的诞生故事。自1989年以来,世界范围内肉毒杆菌的使用增加了上百万倍。
肉毒杆菌毒素会阻断神经肌肉接头处释放乙酰胆碱
(Acetylcholin)
,注射几天后便会生效,通常能保持5个月左右,失效后便会回归“衰老”模式。有趣的是,在面部肌肉麻木的治疗期间,会让人一定程度上“戒除”很多凶神恶煞、严肃可怕的表情,就像力量运动员有型的肱二头肌,倘若没有定期进行正规训练便会很快失去模样。注射肉毒杆菌后的面部肌肉变得柔弱,相应部位的皮肤得以放松,于是皱纹也不再紧锁在一起。不过,当肉毒杆菌失效后,除皱效果也会随之消失,肌肉组织便重掌大局。
“皱纹杀手”的利与弊
“适量”最重要,不要轻信护肤品
为祛除垂直的眉间纹,医生会将肉毒杆菌毒素以∨形注射五个小点在患者的两眉之间,接下来的几天,两眉间的肌肉会渐渐放松下来,波及范围大致在以每个注射点为中心的1厘米范围内。现在,要想瞪眼挑眉毛基本上不可能了。就这点来说,肉毒杆菌可是造福了那些家有“母老虎”的丈夫们,即使妻子们气得暴跳如雷,她们的面部表情也一直会友好轻松。
上述现象基于前额肌肉内部的“轮班”,未经肉毒杆菌注射的部位,会因其他部位的突然休假而获得动力,比以前更卖力工作。于是,眉部皮肤会向上提拉,发挥得好还能起到“开阔眼界”的作用,这也是很多女性所追求的效果。不过,一旦用力过猛,会造成眉毛过度抬高,变得“一脸诧异”。高高翘起的两眉属于“史波克标志”,得名于《星际迷航》中的史波克船长。当然,对整容患者来说,这一“火神效应
( Vulkanier-Effekt)
"并非灾难,只需在眉上部位再刺两针便能迅速恢复原状。
《星际迷航》中的史波克船长。
此外,肉毒杆菌毒素的“息怒效应”还被精神学科用来治疗抑郁症,其原理在于切断看上去气呼呼的眉间纹与生气间的联系。抹去眉间纹的生气能力后,大脑会认为:“太好了,没什么可气的,我可以继续保持开开心心!”通过自我观察,我们也能发现这一效应,比如开怀大笑后,即便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也会元气满满。情绪制造表情,反之亦然。
所有发生痉挛或过度活跃的肌肉,都可以由肉毒杆菌来医治。比如,神经科医生会将其用于头痛与偏头疼的治疗。肌肉过度紧张会压迫到神经,从而引起头疼,因此,当相应部位的肌肉放松后,痛感也会渐渐消失。牙医利用肉毒杆菌来缩小过大的下颚咬肌,以治疗磨牙症
( zahneknirschen)
和美化过于棱角分明、宽大的下颌。
泌尿科的膀胱过度活动症、矫形外科的“网球肘”(肘关节使用过度导致的关节损伤)、妇科的阴道痉挛,都会利用肉毒杆菌来治疗。此外,肉毒杆菌毒素还被用于治疗中风后的肌肉痉挛症;胃肠内科则用来治疗肛裂,即肛门部位让人疼痛难忍的皮肤破裂。
这一小型秘密武器不仅能够在肌肉发达的部位施展天地,同时还能帮助那些受多汗症困扰的人们,腋下、手掌、脚部,简单刺几下便能轻松解决问题。真皮中的汗腺与肌肉类似,由乙酰胆碱激活,也能由肉毒杆菌阻断。注射两天后汗腺便会停止排汗,并能维持数月。肉毒杆菌的注射疗法既快捷又简单,身体一般都能轻松接受,唯一不太好接受的是它的价格。
世界范围内的美容行业盈利每年远远超过数十亿,对于开发新卖点,它们永远乐此不疲。为广告斥巨资,曝光那些原本身世普通的皱纹,让各种难听的皱纹名时刻萦绕在我们脑海,并且非得肉毒杆菌才能“药到病除”:两眉间的“恼怒纹”、眼部的“鱼尾纹”、鼻子上的“鼻背纹”、额头上的“抬头纹”、嘴上的“木偶纹(唇纹)”、“鹅卵石下巴(下巴上浅窝过多)”、“露龈笑"、上唇的“衣褶”,最后还有一个“火鸡颈”。消除以上“百拙千丑”所需要的肉毒杆菌,市面上大多数产品其实都不合法,尽管如此,人们都能利用适应症外使用
(off label use)
的借口来接受注射。
最容易出事儿的是嘴。为了丰满唇形、消除上唇皱纹,接受肉毒杆菌的唇部边缘有时会因此变得肌无力,出现说话、微笑、接吻、喝水甚至进食障碍。当然,只要能让皮肤光滑平整,一切都在所不惜……这还没完,嘴部功能恢复正常得好几个月,期间洋相百出可没办法。
一个负责任的医生在给患者面部注射肉毒杆菌时,都应小心谨慎,小剂量使用,点状注射;而不是粗枝大叶,随时让人面瘫。要知道,是面部表情让我们看上去活力年轻、生机勃勃,最主要的是讨人喜欢,具有“可读性”。在我们面对他人时,通常都不会留意自己的表情,于是会出现友好亲切地攀谈,却挂着一张满不在乎,甚至冷冰冰的脸。
以“整容”为故事题材的电影《整容日记》海报
当然,要能不多不少、准确到位地注射好肉毒杆菌,效果往往惊艳非凡——患者开心,风险最低。作为医生,我们都乐于帮助患者排忧解难,让他们晚上睡个好觉,不用去担心任何副作用。然而令人担忧的是,提高颜值、讨人欢心的微调整形,往往都指向对青春与美貌的歪曲想。参加一次医学美容大会便能发现与会医生们都对目己做过些什么。一些同事还会在家里浴室镜子前给自己注射,恰恰就是这样一群扭曲、凹陷、麻痹的面孔聚在一起讨论“美”。
在我看来,那些认为皱纹让人看上去老态或丑陋的态度是很有问题的,60岁的人当然不可能和20岁的人看上去一样,而且也没必要折腾。在用肉毒杆菌平整的面容后,接下来又该拿什么修整老的颈部、前胸和肩,还有松垮下垂、皱皱巴巴的胳膊?虽然人类想方设法实现了飞行,但无论如何,返老还童终归只是天方夜谭。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乐意为患者们注射肉毒杆菌,只要操作恰当,结果就能令人满意。最好的效果便是周围人根本看不出你有注射过肉毒杆菌,而是权当你在假期里把自己调养得精气神十足。
如果你打算接受肉毒杆菌治疗,那么请注意一下不要注射太多,“越多越好”法则可不适用于肉毒杆菌!肉毒杆菌有效分子的体积对皮肤异障膜来说过大,因此,请不要轻信各种肉毒杆菌护肤的广告,装着奇迹软膏的瓶瓶罐罐根本不存在,要是有也只是说说而已......
细胞中的“水库”
透明质酸,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门开了,进来的先是一张嘴,然后才是它的主人、一位女士。
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红肠般的嘴唐突地杵在她的脸上,就好像是什么不和谐的外物在那里挂着。
是的,美丽丰满的玫瑰红唇性感十足,但现在面前的这位女士却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更准确地说是一个充满女人味的卡通人物。好吧,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嘴整成个巨型外阴?而且她的一举一动也都很奇葩。
有时我会反问自己,为什么人们会走火入魔般地整形,以至丧失了最基本的对正常与美的判断力?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还是哪儿出了岔子?
《皮肤的秘密》插图,卡提雅·史匹哲 (Katja Spitzer ) 绘
除了注射肉毒杆菌,还有其他获得外表美的方式,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疼,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即:皱纹下注射与透明质酸凝胶隆体(
Volumenaufbauen mit Hyalurosaure-Gel)
。
大量美容行业的整形失败案例,让透明质酸声名狼藉。透明质酸与肉毒杆菌一起,长久以来为医学领域广泛使用。不论是关节疼痛、伤口、龈乳头萎缩、眼睛干涩、瘢痕凹陷,还是畸形或事故后身体缺陷,透明质酸都是十分可靠的好帮手,且通常情况下不会与人体产生排异反应,有问题也容易重新修正。对于凹陷的瘢痕,透明质酸可算得上是见效快、疗效好的填充物,会使瘢痕弹回到正常皮肤高度。
透明质酸是医学美容炙手可热的宠儿,不仅能够淡化阴影、饱满肌肤,让组织变得水嫩多汁,还能紧实肌肤、柔化轮廓,让嘴唇丰满性感。好看的唇部弧度、恰到好处的上下唇比、微微上扬的嘴角,再给上唇做一粒美美的唇珠,艺术品般完美,一件杰出的雕塑作品。尽管如此,整体上完美的嘴唇还是会与面部不太和谐,至少大家看到后都会有所猜疑。有一些“艺术家”医生,特别喜欢自作主张地给患者大填特填,结果最后给人家脸上造出一条气垫船来。
透明质酸是一种本身就存在于人体的物质,是天然组织填充物的一部分。人体组织内纤维质黏稠状的基本物质叫作“细胞外基质”,您要是有兴趣摸一摸,感受一下,不妨轻轻按下眼球:丰满滚圆且充满弹性。细胞外基质分布在人体各处,主要集中于皮肤、关节润滑液、眼睛、椎间盘与软骨中。
《皮肤的秘密》插图,卡提雅·史匹哲 (Katja Spitzer ) 绘
细胞外基质中的透明质酸相当于水库,理论上,1克透明质酸能够凝结6升水,从而让我们的皮肤看上去水嫩有弹性。不幸的是,随着时间推移,身体中的透明质酸水位会显著下降。虽然水库的完全清空十分缓慢,但当人70岁时,与初始量相比,最多也就能只剩下20%,有时甚至一无所有,人也因此变得干瘪皱缩。透明质酸的分子相当大,涂抹到皮肤上时最多只能深入到角质层,再深就不可能了。不过,涂上之后至少能给皮肤锁水,让皮肤吸水膨胀,但也仅能维持几个小时。
随着年龄增长,透明质酸的流失会越来越多,如果真想给真皮层送一些回去,那么只能通过针刺的方式穿过表皮与基底膜来实现。至于那些涂在皮肤上,宣称抗衰老的昂贵透明质酸安瓶,全部都是假大空。坐收渔翁之利的照旧还是日化行业,不但您的钱包受伤,您的皮肤也不会因此变得年轻。
过去,透明质酸是一种从鸡冠中提取的多糖物质,作为异体注入人体组织,往往会造成严重的免疫系统过敏反应,冒出难看的发红发炎结节、丘疹和硬茧。现在,透明质酸大多由人工生物技术合成,通过菌种培养生产,并去除可能引发过敏的蛋白质,获得亲和人体的最终产品。此外,透明质酸大分子会由特殊技术联结在一起,从而能在组织中保持更长时间。等到哪天透明质酸吸收殆尽,就需要“回炉”补针,在此之前它会一直很理想地充当皮肤水库,为肌肤增加弹性与水分。
通过吸引治愈细胞,刺激结缔组织新生,透明质酸还能促进伤口愈合与血液凝固——也正是这一能力,让透明质酸拥有年轻化肌肤的功效。适当注射透明质酸最多算是微整形,可以避免糟糕的整容意外,如果进行不顺,最坏情况也只需在相应部位注射些透明质酸酶,几小时后便会将透明质酸凝胶分解。相反,肉毒杆菌功效与副作用的消退,往往都得等它在数周、数月后自行消散。
整形狂热
如何避免“美入歧途”?
一个视颜值与“小鲜肉”为一切的时代,无形中催生出巨大的社会压力,电影明星们为其高歌,各种八卦杂志还不遗余力地渲染40岁以上的女性是怎样一种剩女存在。一旦演员们脸上出现第一条小细纹,便会在入镜前第一时间被抹去,直到窈窕淑女彻底变成了老太太,才终于能以真面目现身镜头前。现在很多电视节目中的女性、女演员本身年龄都能当自己剧中出演角色的妈妈。
如今,不但是公众人物压力重重,就连我们普通人的日常也渐向所谓的“完美”流行趋势靠拢。歧途啊歧途!有次我在舞台上亲眼见到了一位著名电影女演员,耀眼的聚光灯把贮存在她面部的所有透明质酸照得一清二楚:植入的苹果肌、拉扯在鼻子和嘴唇间的皱纹和各种人造的前凸后翘。还有一次,在一场关于祛皱的学术报告上,讲台前的一位海外知名皮肤医生,显然他的前额注射了大量的肉毒杆菌,额头几乎都要滑到眼睛上了。而为了克服这个问题,他又垫高了眉毛,把自己弄得像个尼安德特人而不是美容医生。
这类例子数不胜数,要解释也很难说得清。为什么人们非要这样对待自己呢?还是真存在某种特殊力量,驱使成群结队的人前往美容整形医院重塑完美自我?
短片《超级维纳斯》剧照。
显然,答案是肯定的。最近,一名女患者请求我给她唇部注射透明质酸,以平衡一个小小的不均匀部位(对我来说几乎看不见),为了消除这个“瑕疵”,她简直急不可待。这位刚刚搬到柏林来的女士,还向我细致入微地描述了她过去的“神医”是多么精明地修整好了她的嘴唇:“这儿,就是这儿,他拿针头瞄准好这个部位后,嘿——”她欣喜若狂地欢呼道:“就把酸射了进去!”
作为一个对心理学很感兴趣的医生,我总忍不住会去想:对这名女患者来说,一个简单的唇部透明质酸注射听上去更像是性爱画面。她的那个“嘿”和全心委身的样子,必然让我重新从性学角度审视医患关系。事实上,在美容医学领域,或多或少都充斥着一些受虐情形:痛感、兴致,恭顺地全心委身于手持注射器的大师、塑形师,那些即将创造新作的艺术家,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帮你消去一个恼人的瑕疵。但作为一名医生,一旦他/她开始承诺让人变得完美,便早已不再是白衣天使,而是自己扮演起了上帝。
从心理分析学的角度看,肉毒杆菌面具与香肠嘴所反映的不单是对衰老的恐惧,更进一步,其实是对死亡的恐惧。
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进行第一次呼吸后,每一天便离死亡更近一步,就像那句格言:“生命充满生命危险,命终永远致命”。所以说呐,我们应该好好学会与自己相处,进行正确自我定位,好好享受生活,而一切生活的故事,同样也都写在我们的脸上。
作者
:耶尔·阿德勒 ;整理:走走;
编辑
:走走、覃旦思;校对: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