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31日世界杯(戍边8年的缉毒犬“拒绝”退役,驯导员:战友,我们陪你终老)

缉毒犬宝莲的退役仪式出了点“意外”。当宝莲的第三任驯导员马旭升试图撕下它身上的“警犬”标识时,遭到了“反抗”——向来服从的宝莲不断挣扎,甚至横躺在地上。在马旭升看来,宝莲就像“拒绝”退役一样。

2014年6月31日世界杯(戍边8年的缉毒犬“拒绝”退役,驯导员:战友,我们陪你终老)

马旭升为宝莲摘掉“警犬”标识时,宝莲第一次“违抗”命令,不断挣扎。受访者供图

2014年8月15日,一岁的宝莲来到云南文山边境,2021年4月,又被调入文山边境管理支队坡脚边境检查站。到今年,已是这只缉毒犬戍守边境的第8年。

在这8年里,它累计参与边境检查、巡逻等任务6000余次,先后参与36次抓捕行动,查获运输毒品案11起,缴获各类毒品15.21公斤,为中国边境的缉毒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

然而,犬类的9岁,相当于人类的六七十岁,宝莲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8月1日这天,检查站特意为这只“功勋犬”准备了一场退役仪式,民辅警们为它戴上了大红花,“感谢缉毒犬宝莲一生的付出,你可以休息了,敬礼!”

2014年6月31日世界杯(戍边8年的缉毒犬“拒绝”退役,驯导员:战友,我们陪你终老)

8月1日,坡脚边境检查站为宝莲举行退役仪式。受访者供图

仪式结束后,马旭升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我们都知道你‘不想’退役,我们也会陪你终老。”他告诉新京报记者,未来,宝莲也会继续留在原单位,由大家轮流饲养。除了每天不再安排训练和工作,宝莲的生活跟之前不会有什么不同。

“延迟退役”的成熟警犬

新京报:你第一次接触宝莲是什么时候?

马旭升:第一次见到宝莲是2021年4月,那时我23岁,成为宝莲的第三任驯导员。当时我只有它的基础信息,比如它是马里努阿犬,2013年出生,体重37公斤,体长110厘米……其他的都不是很了解,所以第一次见面,我会有些紧张。

但宝莲第一次看见我时,表现得很兴奋,又是叫又是摇尾巴,特别亲近,面对别人时就显得很平静。我觉得,可能因为我从2020年开始,就在训练另一只警犬黑虎,所以身上留下了一些味道。

新京报:宝莲刚来时,你怎么与它磨合?

马旭升:当时我们磨合了一个星期,培养亲和关系。

我做驯导员的时间也不长,因为喜欢警犬,所以2020年的时候主动要求做驯导员。多学一个技能,也多了一份责任。我花了3个月时间,和警犬朝夕相处,上网查找训练、引导警犬的方法,也会向老师请教。

喜欢归喜欢,第一次训练时,我还是有点怕。后来老师告诉我,这就和带小孩一样,对待每一条警犬时,都要投入感情。所以宝莲来的时候,我每天带它去玩,给它梳毛,彼此熟悉起来。

2014年6月31日世界杯(戍边8年的缉毒犬“拒绝”退役,驯导员:战友,我们陪你终老)

宝莲与马旭升在边境检查站前合影。受访者供图

起初因为陌生,我给它拴了一根牵引绳,让它自己在场地里跑一跑,但它也调皮,有时叫不回来它,我会沉着声音喊。它听出了异样,就会立马跑到我身边,讨好地看着我。

宝莲是成熟的警犬,所以一个星期之后,我就可以带着它进行服从性训练,比如坐、卧、立这些基础科目。有时为了鼓励它,我会和它玩些它喜欢的游戏,它也会咬着球,炫耀似地绕着我走。

新京报:宝莲平时的训练和工作内容有哪些?

马旭升:主要是箱包搜索和场地搜索,训练多是在早晚天气凉爽时进行。

因为宝莲刚调过来时就已经8岁了,加上它左后腿受过伤,体能和兴奋度不如之前。平时它喜欢玩麻棒和球——我扔出去它捡回来,我还会和它玩些拔河之类的游戏,年轻的马里努阿犬可以玩10分钟左右,但现在,宝莲最多只能坚持两三分钟。

警犬的工作时间也不固定,平时它和黑虎轮流上岗。因为云南天气湿热,宝莲最久可以连续工作两三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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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在检查进出边境地区的车辆。受访者供图

事实上,宝莲本该在今年6月就退役了,只是因为黑虎离队参加警犬复训,检查站考虑到工作需要和宝莲身体机能尚好,所以决定让宝莲再坚守岗位一个月。

我们坡脚边境检查站是进出马关边境地区的咽喉要道之一,日均车流量1200辆次、人流量2300人次,警犬是边境检查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这一个月里,宝莲的工作能力丝毫未减,弥补了当月警犬执勤的空白。

经验丰富的“宝班长”

新京报:你和宝莲一起完成过哪些任务?

马旭升:有时巡逻会带上宝莲。只要它在那里,就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其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2021年7月10日。

那天我带着宝莲在边境检查站执勤,当时已经是凌晨了,路上下着小雨,它突然向远处发出犬吠——一辆白色的轿车正在掉头驶离检查站。我们几个人意识到不对劲,就和宝莲一起驱车追击。轿车被截停后,我们按照程序盘查车辆,车里的两个人眼神躲闪、神色紧张。

我带着宝莲去检查车辆,宝莲绕着车仔细嗅着,大概过了30多秒,它就停在后排不动了。看到宝莲的表现,我就知道车子有问题,果然在车内前排座椅夹层中,查获裹着黄色胶带的冰毒片剂10块,共计6.48公斤,海洛因3袋,共计8.81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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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0日,宝莲参与查获的毒品。受访者供图

当时我很兴奋,口头鼓励了它。宝莲应该也感觉到了,也跟着兴奋起来,一直摇尾巴。回去后,我们给它加了餐,弄了些骨头和鸡肉,这也是一年多来,我和宝莲一起缴获毒品最多的一次。

新京报:你为什么叫宝莲为“宝班长”?

马旭升:宝莲是2014年来到边境,我是2016年9月才来,它的“资历”比我还长,所以私底下,我会喊它“宝班长”,显得亲近。更多的时候,也是“宝班长”带着我训练和执勤,“教”我怎么开展边境检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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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与移民管理警察一起巡逻边境。受访者供图

“宝班长”性格稳重,查车细致,仔细嗅上一圈,差不多花上一分钟;云南湿热,“宝班长”常常张开嘴吐舌头,可一旦有车驶来,它就会立刻闭嘴,这也让我瞬间跟着紧张,觉得必须要仔细检查才行。

一次,我在查车的时候,后方突然驶来一辆车,宝莲叫了一声,我才回头注意到危险,假如没有它,我可能就被刮到了。有时路上窜出一条蛇,它也会警觉地叫一声,提醒我们危险;有时训练,我的动作做得不标准,“宝班长”也会抬头看我一眼,好像在说,“你的动作是不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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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与民警们一起在检查站执勤。受访者供图

宝莲刚来我们检查站的时候,天气特别热,我洗手回来,就看见它叼着一瓶水跑向我,这让我非常感动。它就像我的战友一样,跟它在一起,我的疲惫都少了很多,每次和它相处之前,我也会先平复好自己的情绪。从“宝班长”身上,我也学到了无私奉献——默默做好该做的事,不求回报。

“一声战友,讲不出再见”

新京报:为宝莲举行的退役仪式,有哪些特殊之处?

马旭升:退役仪式的时间,我们选在8月1日,因为2014年宝莲刚到边境检查站时,我们还是部队,2019年才转制到国家移民管理局。它当了5年军犬,又当了3年警犬,所以我们就将时间选在建军节,更有纪念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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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役仪式上的宝莲,胸前佩戴着大红花。受访者供图

我们准备了一条“坡脚边境检查站缉毒犬‘宝莲’退役仪式”的条幅,为宝莲佩戴了大红花。仪式开始时,我牵着宝莲面向检查站整齐列队的民辅警。站长宣布“感谢警犬宝莲一生的付出,你可以休息了”之后,我们一起向宝莲敬礼,它还记得我们之前训练的内容,也起身“回礼”,之后由我为宝莲摘标。

摘标后,我又带着宝莲到平时训练的点位走最后一圈。我们跟它合影留念,还为它专门准备了骨头、肉、火腿肠等食物,都是它平时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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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与缉毒犬宝莲一起与界碑合影。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你为宝莲摘标时它反抗挣扎,之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马旭升: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也没想到会出现那种场景,它平时都很配合,所以我看到后心里失落难过,也很不舍。

但我再仔细一想,宝莲年纪大了,也应该休息一下,不可能一直在战斗。看到它不愿意摘标,我只能抱抱它、拍拍它,抚摸一下,一直到它平稳下来。

2014年6月31日世界杯(戍边8年的缉毒犬“拒绝”退役,驯导员:战友,我们陪你终老)

驯导员马旭升与缉毒犬宝莲的合照。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退役后的宝莲,生活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马旭升:大家都舍不得宝莲离开,也不放心给别人饲养,所以我们决定,把它留在单位,由大家轮流饲养,直到它终老。除了每天不再安排它训练和工作,其他的没什么不同。每天下午或晚上空闲时,我们还是会带它去跑一跑、玩一玩,但我们知道,它能感受到不一样。

以前我每次去工作都会带着它,现在不带着它,它会在犬舍里叫。听到宝莲叫,我也跟着心疼,尽管我们不会离开它。就像我们站长说的一样,宝莲将它一生的时间献给警营,“无声的‘犬’力以赴;一声战友,讲不出再见!”

新京报记者 左琳 实习生 王蕊

编辑 李彬彬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