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足球直播推荐QQ群中有庄家发布拉人球的广告。
一位球者的“账单”。
一位微信公号主群发可以荐球、代投的信息。
“天台不挤吧，我来了。”6月19日凌晨，资深球迷赵林（化名）在朋友圈中写出自己心中的郁闷。
15分钟前，英格兰以2:1的比分险胜突尼斯。此前出于对英格兰的看好，他5000元押注英格兰将以2:0的比分获胜。“赢了能赚近3万元。”赵林称，“本来想捞点回本，补偿下之前在德国队身上的损失，但没想到输得更多。”
世界杯开赛不到一周，赵林球已输了2万多。他身边的朋友，有的输了近10万。
2018年世界杯开幕，这场全球球迷的狂欢盛会也点燃了数以万计的徒们的激情。一时间，微信、QQ上涌现出了无数推荐球、讨论赛事、赔率的群。苹果App Store、安卓市场等排行榜上，也被众多APP霸占。不少小庄在微信、QQ群中拉网友尝试球，甚至邀其担任代理。
“都希望能从中获利，但谁又能玩过公司和庄家？”6月18日，资深玩家大鹏（化名）向记者表示，“这场徒狂欢最后只有一个结果：玩家血本无归，庄家赚得盆满钵满。”
QQ群成球“聚集地”，平台拉人做代理
世界杯期间，QQ群、微信群已成为球“聚集地”。
6月15日，记者以“世界杯”为关键词进行搜索时，弹出数十个相关的QQ群。在记者随后加入的一个群里，有不少代理不断用球平台的图片刷屏，甚至详尽贴出“庄家”微信、QQ等社交联系方式。
记者随机加上一位庄家的QQ，对方立刻热情地发来比赛双方的赔率以及对比赛的预测。同时发来邀请，希望记者能注册其所推荐的球平台。
“随便你充多少，只要充值在100元以上，系统会送你20%的彩金。”这名庄家表示。在记者提出“网站是否可靠”的疑虑时，其表示“平台绝对安全，信誉保证”，并发来多个支付宝账号向其转款的截图。
在其引导下，记者登录了一个名为bet-365的网站并注册，记者充值100元后，对方要走了记者的ID账号，很快页面显示账户余额为120元。
“我们每天下午会将推荐单子发给你。”该庄家介绍称，“管理员会跟踪你的下单量，然后就会拉你进VIP群。”记者追问VIP能享受到哪些服务，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强调“能享受更精准的买球推荐，同时还能体验其他玩法”。
“为了让徒沉迷其中，很多地下小庄不仅提供赔率、比分预测等常见，还提供更多样的玩法。”大鹏表示。
6月18日，记者加上一个“球小代”老林的QQ，老林称能提供“一对一”服务。
所谓“一对一”服务，即由对方提供关于当天比赛的各式球玩法。除了按照各大公司推荐的赔率制定“胜平负”、“比分”等常见玩法外，老林还提供猜定位球数、第一张黄牌、第一个角球等十几种玩法，竞猜赔率也是“押一赔一”。“单场单注最低金额200元、最高1万元，可反复下注。”老林称，“钱也随时到账，只要结果出现，马上转账。”
老林表示，如果能在其手中下注超过1万元的金额，还能成为其手下的“小代”。“根据你每天提供的参流水账单，给予3%的抽成。”老林称，“资来源无论是QQ下注还是现实中，只要是经你手所收到的注，都能直接扣除提成再上缴。”
但老林同时提醒，成为代理后，所缴纳的资连续5天都低于1万元的话，将被取消这个资格。为了让记者心动，老林继续表示，“只需要在比赛之前以及比赛期间通过QQ告诉我押注的内容就行，账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以现金或者网络转账的方式结清。赢了，直接连本带利的把钱给你；输了，把押注的钱给我。”
老林并不担心有人赖账，“有专门的人来处理赖账的人。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你能跑哪儿去？”
违规APP活跃，部分暂停下单
2015年，国家体育总局曾发布通知要求彻底清理整治违规利用互联网销售等问题。2016年4月，财政部、公安部、工商总局、民政局、体育总局又发出通知，重申“禁令”要求，要严厉查处网络公司等单位和个人擅自利用互联网销售行为。
但记者发现，本届世界杯开幕以来，多款涉及网络的APP仍活跃在朋友圈内。6月20日，记者以“”为关键词在App Store进行搜索，发现约有十余款涉及世界杯球的软件。
一款名为“章鱼”的软件中，详尽地对不同类别做了各自页面入口。该APP中更是醒目地为网友提供了世界杯比赛购买渠道。当记者选择比赛场次购买时，系统提示“金额不能少于100元”。但当记者下单200元后，系统显示“由于系统升级，今日暂停”。
不仅是章鱼，包括天天中等多款APP无法对世界杯进行。记者随后联系上一款APP客服咨询原因时，对方解释称，“早上受委托代买的订单过多，需要先处理完成后，再开放购买渠道。”而对于何时才能顺利购买，对方称“不清楚”。记者登录天天中，APP可以打开，但足球竞猜等多个项目显示“系统升级”。
据媒体报道，中国中心工作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从未授权任何一家网站或机构通过互联网售卖，任何APP售卖属于违规行为，建议用户不要轻信，同时应将平台行为反映给当地工商和公安部门。
“现在不敢在APP上玩了。”6月20日，资深球玩家大白说，“对方是否违规还不太在意，怕的是遇到‘黑’APP。”所谓黑APP，即是非法人员为了牟利，所搭建的类似平台的APP，同样为玩家提供下单选择、购买等渠道，但当玩家下单后，平台会直接将钱从后台取走。当玩家对结果欲提款时，以“系统维护”、“多人提款导致进展缓慢”等为由，让不少玩家受骗。
“此前曾被一个黑平台骗过几千元，对方不给钱，还直接将我的账号删了。”大白说，“现在QQ群、微信群每天都有无数人在推荐平台，谁知道真假。”
有数据显示，上一届巴西世界杯，中国体育共销售了129亿，而公安部侦破的球涉案金额高达180亿元。
据公安部网站消息，2016年欧洲杯期间公安机关连续摧毁多个利用境外网站组织球的犯罪团伙，抓获各级代理庄家等涉案人员236名，查缴、冻结资2800余万元。
本届世界杯期间，海南、辽宁等地公安厅做出开展严打球行为的决定。
6月20日，安徽省律师协会法律援助专门委员会委员姜万东律师向新京报记者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三条规定，开设网络球场所的相关人士，可能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姜万东律师表示，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条规定：“以营利为目的，为提供条件的，或者参与资较大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罚款。”
河南豫龙律师事务所付建律师表示，违法的网络，如果是以营利为目的，参与资较大的，有可能处以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罚款的治安处罚，情节严重，以为业的，可能涉嫌刑事犯罪并依法承担刑事责任。对于开设场的行为，除了传统的场模式，对于通过网络建立网站并接受的；建立网站并提供给他人组织的；为网站担任代理并接受的；参与网站利润分成的，都属于我国法律规定的设立场的行为，按照法律规定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荐彩被指不靠谱，网易等平台“卖”荐彩方案
荐彩也是一门生意。6月19日，记者以“”、“荐球”等关键词在微信平台搜索时，系统推送出多个相关公号。这些公号大多会在首页提醒添加创始者私人微信号，以获得更多的“推荐服务”。这些荐彩者大多是以微信平台为渠道，引导玩家跟随其球。
在记者添加了一位公众号创始人后，对方将记者拉进一个近300人的“世界杯交流群”。“跟着我投，绝对没错。”公号创始人不断地发着他的投单截图刷着屏，当记者问其购买地址时，对方称，“随便在哪个平台都行，赚了钱后给我发红包就是。”
“又输了！”6月18日凌晨，随着哨响，何飞（化名）将面前桌子上堆满的记录着赛事赔率数据的白纸一把掀开。“今天输了4000多元。”何飞懊恼，“再也不信所谓的专家推荐了！太不靠谱了！”此前的接连错让他开始在网上寻找起各路荐球指南来。
“世界杯期间包括网易在内，出现多个荐彩平台，很多初涉球的玩家很容易对他们盲目产生信任。”此前开设过荐彩公号的资深玩家大鹏表示。这些向球迷推荐方案的荐球号，大多要收取不等的“荐球费”。
6月19日，记者登录网易旗下“网易红彩”发现，首页的“足球专家”板块中，罗列着包括著名解说张路、足球明星阿内尔卡、德罗巴等人的荐彩专区。而在各自专区介绍中，还详细地标注了其命中率、连红场次等“战果”。
记者点开有着“命中100%”、“12连红”等介绍的张路专区看到，其对世界杯每场比赛都进行过详细的分析，而网易也在其推荐的方案前标注出“红”、“黑”字样，来证明其对比赛结果的预测正确与否。但要获得这些专家推荐的具体方案需要支付价值不等的红豆。一枚红豆的价格为1元人民币。这些专家荐球方案每份在数十红豆不等，也就是说，网友想要看到这些专家的预判方案，需要支付数十元。
事实上，对于世界杯的多场核心赛事所出现的意外结果，专家同样没有预测准确。在当天标明“命中100%”的张路专区里，记者发现其此前关于德国和墨西哥的比赛预测判断出错，其力荐的德国最终负于墨西哥。
有网友表示，“网上出现的荐彩专家们，如果真能场场猜中的话，早发财了，还用得着来平台卖料？”
20万“搏一搏”，小组赛没结束输掉6万多
上海的王潇（化名）最近很恼火。世界杯开赛5天时间，他就输了6万多元。
31岁的王潇有近10年的球经历。早在2010年，他就开始通过电话押注、酒吧赔率的方式，进行外围球。今年6月初，他筹备了20万资金，打算在这次世界杯上“搏一把”。但没想到的是，世界杯冷门频出，小组赛刚第一轮，他已输掉6万多元。
“继续下去还有回本的可能，现在终结的话，亏的钱拿不回来了。”王潇计划每场比赛都翻倍，“这场输1000，下场就押2000。拼了！”
何飞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朋友在世界杯期间的“球领袖”。6月7日，距世界杯还有一周，何飞被女朋友拉进一个由几个闺蜜组建的微信群里。“你这么喜欢看球赛，世界杯我们准备买点彩，你来牵头。”
此前只买过体彩足球的他，为了证明自己“资深球迷”身份不虚，下载了多款球APP研究起来。
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点燃了全球球迷的热情，也让徒们沉浸其中。世界杯已成为公司、小庄家、徒们最为看重的节点。据巴西媒体报道，在4年前的比赛中，涉及比赛结果的局总金额超过6000亿美元。
在研究了一周后，何飞在微信群里宣布：“开幕战买俄罗斯”。让何飞有底气的是，赛前国际几大公司开出的赔率，俄罗斯赔率远低于沙特。
何飞所参与的网络球，和由国家体育总局体育管理中心发布的足球不同，其渠道主要是来源于由国际各大公司所提供的欧赔、亚盘玩法，以及一些地下庄家私下开的局。而这种性质的活动，在中国境内属于非法行为。
“尽管球在国内一再被禁，但国内球的人不在少数。”6月15日，大鹏向记者介绍，“球玩法太多样了，不仅可以比分、胜负，还能谁第一个角球、谁第一张黄牌等，一场比赛能诞生十多种法。”
连续猜中西班牙的平局，以及乌拉圭小胜的何飞，不再满足仅是猜测输赢。“买胜负赚得不多。”何飞说，“赔率低的球队，你押100，赢了最多赚二三十元。买比分的话，只要对了，100元的资能赢得五六百元。”
在何飞的建议下，群里的朋友开始跟着他参与买比分、买大小球等更多的球玩法当中。资也从最初每场押100元，逐渐增加到一两千元甚至更多。
输钱来得很快。在德国对阵墨西哥、巴西对阵瑞士的比赛中，何飞连续猜错比分和胜负，跟着他买球的朋友无一不亏。“小组赛还没结束，已经输了快一万了。”何飞表示，现在只能继续下去，希望能在后来的比赛中捞回来。
庄家稳赢不输，有小庄家3天挣10万
据业内人士介绍，网络球通常采取的是呈金字塔结构的多级管理方式。最顶端的境外公司开设网站以及APP方便徒进行，同时通过遥控对国内市场进行掌控；而其在大陆的总代理则将大陆市场按地域划分为多个分区市场，并发展各区域的地区代理，再由他们在旗下各个城市招募小型代理，最终由小型代理寻找个体徒。
距阿根廷对阵冰岛的比赛还有2小时，一家茶楼的包间内，冯兵（化名）一边盯着电脑里公司系统中不断跳动的盘口和水位，一边接听徒们打来的下单电话。做球小庄已有20多年时间，冯兵经历了最初用小本子记着谁下注了多少钱，到如今直接用微信、支付宝押注收钱等球方式的变化。没变的，是他多年来只接熟人单子的习惯。
“不是熟人，或者熟人带来的朋友，不接单。”6月12日，冯兵向记者表示，“毕竟做这行风险太高，稍不注意就‘进去’了。”
“为了安全考虑，公司的代理人以及总代很少让下层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通常都是电话单线联系。”事实上，尽管冯兵和上家已合作多年，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每次都是在开赛前进行系统报单，同时将收到的资打在对方指定的账户上，“账号都不会使用太久，隔一定时间就会变化。”
冯兵清楚，有众多和自己相似的小庄，“小庄越多就能拉拢更多的徒参，自然能收到更多的资，到手的利润也就越大。”
冯兵的利润来自“抽水”。即小庄在每场比赛中从徒的金额中按照比例抽取的相应提成。
“现在每场能抽取3%-5%的提成。”世界杯开赛的3天时间里，他已收到上百笔来自身边徒们的订单。“开幕式当天1场比赛，就收了10多万的样子。”冯兵电脑上清楚地记录着每天的订单，从第2天开始，每天固定有三场比赛，订单也增长到了差不多每天80多个。
在世界杯开赛3天时间里，冯兵已收到近200万元的订单。按照3%-5%的抽水比例计算，他能获利约6万-10万元。
6月16日凌晨葡萄牙对阵西班牙的比赛，冯兵收到近70万元资，他私自押下20多万元，和徒对。“我们会选择一些比赛瞒住上层和徒，私下进行操盘对。”冯兵说。
那场比赛最终以3：3的平局收场，冯兵所押下的对资大多来自押注单方获胜的竞猜。除去支付给押注平局的徒本和盈利外，冯兵顺利赚得10多万元。
“这种比赛偶尔来几场就行了。”冯兵称，“通常都是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才敢这么玩。如果实力太悬殊的队伍比赛，徒只胜负的话，小庄输钱的几率很大。”
事实上，在这场足球游戏中，尽管徒有输有赢，但庄家永远保持在不败位置上。
“你见过哪家场轻易让徒把钱赢走的？”6月16日，圈资深观察者杜宇（化名）称，“几乎所有的网络球都存在欺诈，公司通过设置赔率、盘口等机制来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通常赔率被外界认为是客观反映竞技或比赛结果的数据形式。但这个看似合理的数据如今已被不少公司以及庄家所利用。“庄家肯定希望看到赔率大抵平衡。”杜宇称，“如果双方实力悬殊，那么肯定会将实力强的队伍赔率开得极低，甚至还会不断调整。”
在被网友戏称为“跳楼杰作”的德国对阵墨西哥的比赛中，知名公司BET365给出的欧赔初盘赔率为德国1：1.44，墨西哥1：8。这意味着以100元为金，如果德国取胜，徒能得到144元；如果墨西哥取胜，押对的徒能得到800元。
但赔率并非固定不变。记者发现这一赔率随着赛程随时发生波动，比赛结束前变为了德国1:501，墨西哥1:1.04。“这说明比赛中大量的注不看好德国，为了规避风险，庄家开始调整赔率。”杜宇说。
记者了解到，在比赛开始前甚至直到结束前的一段时间里，公司都会根据资流向比例调整两个球队的赔率，以实现全赢。无论比赛结果如何，只要押注两支队的额落在某一个特定区间，公司就稳赚不赔。
“巨额利益诱惑着无数徒投入到这场狂欢中，但最终后果很可能是血本无归。”大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