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看到余秀华的消息,是在一个90后小伙公然示爱的视频里: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裙,坐在秋千架上,身后是一个戴着墨镜、身材魁梧的男子。
随着秋千一次次荡起,她笑得很是开怀,像怀揣着甜蜜心事的少女。
视频里的男子,叫杨槠策,是一名养蜂人。
视频中,他说了一段很是浪漫的话语,告白一般隆重:
我和她穿越四季,双向奔赴
相聚在这个秋千架下面
......
在一年结束之际
感谢所有命运的相遇
感谢所有命运的安排
一切都是刚刚好
微风不燥,暖阳正好
许多网友给予了他们祝福,并不意外的是,还有很多人对这段恋情很是质疑。
质疑两人悬殊的年龄差距,余秀华大杨槠策14岁;
质疑杨槠策是为了余秀华的名气、钱财,甚至讽刺他“找了个妈”;
质疑余秀华老牛吃嫩草。
对这一切,余秀华都没有正式做出回应。
孰是孰非,孰真孰假,也许只有时间能够证明。
诗词君想说的是:余秀华,她很珍贵!
假如那情意得以长久,我衷心地祝福她;假如那情意不幸太过短暂,我也依然无比敬佩她。
因为哪怕上天对她并不宽厚,她也从未失去过爱与被爱的勇气。
她说过的:“切肤之爱和灵魂之爱,我都没真正经历过,我还不甘心!”
不甘心才好,没有这些不甘心,拿什么去抵抗这无常的命运?
01
“只和自己爱的人睡,就叫贞洁”
2014年,一首《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让余秀华一夜成名。
诗歌是赤诚地、热烈地、坦率地、纯粹地,乃至是大胆地、直白地、奔涌地、不顾一切地。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
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
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
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
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喜欢它的人,被彻彻底底惊艳到了;不喜欢它的人,也被彻彻底底地惊讶到了。
余秀华火了,“荡妇”的名号也随之如影随形。
对此,余秀华的回应是:“我就是荡妇怎么着吧?”
甚至,她还不无调侃地写道:
“好吧,荡妇就荡妇,我从堂屋荡到厨房,从厨房荡到厕所。后来一不小心就荡到了北京、广州等地,我寂寞地荡来荡去,警察看见了问都不问,我爱祖国如此和平。”
她的诗歌中,总有那样多凶猛而浪漫、野蛮而直白的情欲、爱欲要去表达,要去宣泄。
来,封我为荡妇吧,
不然对不起这春风浩荡里的遇见
我的野鸽子,
你衔来桃花衔来杏花衔来炮弹
我备了酒备了背叛
背了不死不归的决心
......
你喜欢麦子,稻子,月光
这些能养活人的东西
我不过贪喝了稗子酿的酒
就被你贬到这一轮的人世,
这陌生的窑子里
——《或许不关于爱情的》
我并不觉得这样的诗句多么可耻、下流,相反,它很澄澈,很纯粹。
爱是一种本能,欲望是人的天性。
使爱变得可耻的,从来不是爱本身,而是以爱为名的虚伪与背叛;使欲望变得污浊的,从来不是欲望本身,而是对欲望无底线的肆意与放纵。
“只和自己爱的人睡,就叫贞洁。”余秀华如是说。
02
“我一定要离婚,我要为自己活着”
1976年,余秀华出生时因倒产、缺氧造成脑瘫,从此就口齿不清、行动不便。
史铁生说:“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有些人就注定了坎坷的路途。
当我注意到我身体的时候,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
许多部位交换着疼:
胃,胳膊,腿,手指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
——《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
脑瘫让她的右手不自觉颤抖,走路时常常站不稳,说话的时候,口齿也很难清晰。
身体的缺陷是一方面,心灵所要承受的歧视侮辱,与根深蒂固的自卑,是更深的痛与无奈。
19岁时,在父母的安排下,余秀华嫁给了比她大13岁的丈夫尹世平。
丈夫不爱她,不懂她,甚至丝毫不尊重她。
记录片《摇摇晃晃的人间》里,工友对尹世平说:“女人就是猪,全靠哄。”尹世平只是呵呵笑。
尹世平在外打工,有一年春节,老板拖欠了800元工资,他便特地带上余秀华去讨薪,让她去拦老板的车。因为余秀华是残疾人,老板不敢撞。
就是这样的一桩婚姻,余秀华整整忍了20年。
没出名的时候,她只能在诗歌里做痛苦的宣泄:
他揪着我的头发,
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的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
他无能为力。
——《我养的狗,叫小巫》
2015年,余秀华干脆利落地拿出了当时大半的稿费,结束了这段婚姻。
“你这个月回来我给你15万,下个月回来就10万。”
后来每每提起,余秀华对前夫仍是满腔的厌恶与恨:“这个婚姻就是扯淡。”
甚至在自传体小说《且在人间》里,她为小说中的丈夫安排了一个虚构的身份背景:坐过牢的强奸犯。
“我觉得写小说挺好的,把讨厌的人都全部写进去,别人也不能告我。”
这样说的时候,我想她一定是微微笑着,带些调侃,带些讽刺,或许还有些如释重负的叹息吧。
03
“如果你有爱的欲望的话,
你身体的欲望是没有办法被满足的”
《朗读者》里,董卿问她:
“你的诗歌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篇章都在写爱情?”
她说:
“缺什么补什么,这可能是上天从我的生命里拿走的,不会归还的一部分。”
余秀华的诗歌里,爱,是永恒的主题。
用杜拉斯的这段话,来形容余秀华,也很是恰当: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他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的英雄梦想。”
有人统计过在她2014年到2015年1月20日公开面世的诗里面,“爱”出现了140多次。
可是她又说:
“我的那些爱情诗,都是在我很痛的时候写出来的。我想,真正能够得到爱情的人,是写不出诗歌来的。我因为爱而不得,所以写了这么多。”
似乎总是如此,越是拼尽全力追逐爱情的人,往往越是得不到爱情。
读她的那些诗歌,清凌凌的,是一眼就会被击中。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
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我爱你》
哦,我们都喜欢这光,虽然转瞬即逝
但你还是你
有我一喊就心颤的名字
——《风吹》
现实生活中的余秀华,并不如诗歌里那样大胆。
如她所说的:“诗歌里的性和生活里的性,两回事。”
越是珍视爱情的人,越是容不得爱情一丝半毫的不纯粹。
她忠贞、寂寞,渴望爱,却又因自卑与自傲,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爱。
余秀华曾为李健写下多首情诗,引发了许多网友的讨论。
对此,余秀华曾在采访中说:
这首诗其实不是写给李健本人的,只因他是公众人物,谁都可以表白,就借用了他的名字。情诗实际上是写给自己生活里真实爱着的男人。
假如可以的话,谁不愿有一副康健的身体,谁不愿有一副姣好的皮囊,谁不愿能光明正大地去爱其所爱,恨其所恨。
余秀华她,被无可奈何地困囿于残缺的躯壳,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恨,因为早已无可失去。
但她却不能无所顾忌地去爱,正因为爱,所以畏惧,所以小心翼翼。
她所有的大胆炽烈,都在诗歌里;她所有的放纵肆意,都在文字里。
她也勇敢,也不勇敢;也幸运,也不幸运。
可她一定足够美丽,不是肉体千篇一律的漂亮,是灵魂独一无二的美丽。
无论如何,我都祝福她:
祝她幸福,祝她美满,祝有人爱她才华绚烂,有人爱她炙热肝胆,但终有人爱她碌碌庸庸模样,太平凡。
参考资料
新京报.余秀华:我是一个在意贞洁的女人
三联生活周刊.专访余秀华:我要不是死皮赖脸活着,早就死掉了
当代文学.余秀华: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不一样的
【版权声明】本文由诗词世界(shicishijie)原创发布,作者:叶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