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忘怀地流转,他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衬衫,一动不动地窝在躺椅里,双眼失神地望着空中浮动的尘埃,目光好似穿透了无穷岁月。
记者将话筒递到他的嘴旁,“您现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他脸上的皱纹微微一颤,嘴唇翕动,“我最大的心愿,是死。”
这位求死的老人便是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当今世界最长寿之人——姆巴▪戈多。他平淡的一句话让无数电视前的观众惊掉下巴,那字里行间夹杂的忧伤却鲜为人知。
漫长的一生
姆巴▪戈多1870年12月31日出生于印尼。他一生中共有十个兄弟姐妹、四任妻子和许多儿女,这些亲人在他漫长的一生中一个个相继去世。
他年轻时,经历过许多事,当过农民,做过生意,甚至还上过战场。那时候他最喜欢和别人讲故事,尤其是那些战场上令人热血沸腾的亲身经历。
可到了晚年,孤独的他已没有了听众,只能和数不清多少代的孙辈们相伴,其间横亘着难以逾越的代沟。他犹如一本旧书,铭刻着百年前的诸多历史,却无人能懂。
2017年,他的视力已严重退化,每日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打开收音机,听听广播,而更多的时间往往是独自坐在门口,目光茫然而抽离,心驰远处。那一年4月12日,他因身体不适被送往医院,住院六天后便主动要求出院。回到家中,他不吃不喝地强撑了两日便逝世了,享年146岁。
长寿的秘诀
这一生中,他被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你长寿的秘诀是什么?”
他只有一个回答:“保持耐心。”
这是他经历了岁月沧桑后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他深信这就是长寿的秘诀。
然而无数的人对这个解答产生了质疑,有人觉得是他每日的饮食有异于常人处,有人猜测是他生活的环境非常宜居,还有人声称他必然有奇特的基因。他懒得去做过多的解释,当有人出钱邀请他去做研究时,他断然拒绝,说道:“你们爱信不信!”
其实现如今的研究证明,负面的心态是让人罹患病症的诱因之一。反言之,若能保持良好平和的心态,遇事冷静,保持耐心,便可以使身体健康,达到长寿的目的。
长寿的痛苦
随着年岁渐长,身边亲近之人接二连三地离开人世,姆巴▪戈多对生活的热情被一点点消磨殆尽,最后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正如那句话:在比古老更古老的时光面前,就连存在本身都将毫无意义。
面对随着时间流逝而越来越沉重的孤独感,姆巴▪戈多常以烟草来麻痹自己。他从不买商店里卖的香烟,只抽自己卷的烟,为此他在自家花园里种了许多烟草。在被死神遗忘的日子里,唯有尼古丁作用于神经中枢时才能使他感受到片刻的欢愉。
曾有媒体来做采访,询问他是否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他却回答最大的心愿是死。
孙辈们每年都会给他庆祝生日,来宾皆是眉开眼笑,可是身为主角的他坐在生日蛋糕之前,却仿佛一位观众,眼神里尽是沉静流淌的悲伤。他吹熄蜡烛,向神灵祈求死亡。
1992年,他患了一场大病,孙辈们为他忙前忙后,急得心糟,而他却满心欢喜,吩咐孙辈们赶紧为他准备好棺材,他已等不及想躺进去了。熟料事与愿违,病魔对他纠缠了几日,最后竟甘拜下风,落荒而逃。他奇迹般地痊愈了。
他倍感失落,只得回家继续浑浑噩噩地度日,等着死亡的再次来临,哪知这一等便等了二十多年。
他曾感叹:
“自1992年以来,我一直在考虑死亡,甚至准备好了自己的棺材和墓碑。”
“但24年过去了,我还活着。”
“我受够了,真的。”
2017年,146岁的他终于迎来了第二次机会,当病魔缠身时,他开始节食,使得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他的孙子苏尔延多透露:“他从医院回来之后,只吃了几口粥,喝了几口水……只持续了几天,从那之后到去世,他都不肯吃东西。”
弥留了数日,他如愿以偿地离开了人世。他用最后的倔强,敲开了死亡的大门,告别了这个让他幸福过,也让他饱经孤独的世界。
去世后,他被埋在离家不远的公墓里。中爪哇省斯拉根市副市长得蒂出席葬礼,表达了深切的哀思,并声称姆巴▪戈多的离去成了斯拉根市的巨大损失,因为这些年来,他的存在曾吸引了很多外国人前来旅游,让城市的经济效益有了显著地增涨。
“长寿”一直是人类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下到黎民百姓,上到帝王将相,甚至野史中的海盗,传说中的妖怪,都在追求着长寿——“长生不老药”、“不老泉”、“唐僧肉”……
可是长寿不一定是好事。《美国恐怖故事》里曾有个经典桥段:
一位女贵族为了求得长生,仿佛疯魔了一般。她不知从哪里听闻到年轻的血液能使人青春永驻,于是残忍杀害了无数的年轻男女,用他们的血液沐浴,可依然在逐渐衰老。
后来,她无意间因某些事触怒了一位邪神,那位邪神没有杀害她,却满足了她长生的愿望。她被关到漆黑幽闭的地底,除了躺着什么事都不能做,她渐渐体会到了无穷的寂寞与孤独,然而这样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由此可见,过长的寿命并不是恩赐,反而是一种诅咒。姆巴▪戈多很早便通透了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生从没有刻意地去追求长寿,他随性地活着,从不拒绝酒精和烟草,吃的食物只讲究美味不在乎营养。而保持耐心这一点,是他长久以来形成的性格,并非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
过长的寿命并不会将幸福与快乐延长,反而会扩展孤独与痛苦。对于我们来说,不要去追求生命的长度,该做的是珍惜当下,在变幻的岁月里,不辜负不遗憾。
文/枕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