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大家好!我是小麻,三甲医院麻醉科医生,2岁宝妈。
今天,让我讲讲在120的第四个故事......
在《死灵魂》一书中,奴隶的计算往往以灵魂作为单位,“六个灵魂”代表六个农奴,他们实际已经死亡、却仍然存在于财产登记上……
这一天,我看到了一位肉体还活着,灵魂早已死亡的妻子。
01 丈夫的120来电
清晨7点多,是我连续工作20多小时后最疲惫的时刻,经历了各种各样的现场和抢救,我只盼着同事早点接班,再填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
7:30分,一名丈夫打来求救电话,诉说妻子抑郁症发作,他的声调淡淡的,理性的有点过分。
遇到精神类疾病,我总有点头疼,如果患者有自残或者暴力倾向,事情就麻烦了,不好沟通不说,还可能伤害医务人员。
02 门内传来扭打声
到达小区,上班族、买菜的老人纷纷好奇着哪家出事了,有孩子兴奋地喊“救护车!”
迅速定位住户,我们站在绛红色的防盗门外,里面传来扭打声,夹杂着男性强压的怒吼和女人的尖叫。
“砰砰砰!砰砰砰!”我大力敲门,门上一块松动的铁皮被震的嗡嗡作响,在等待开门的十秒钟内,我抓紧致电调度员:“调度吗?请马上报警,这名患者有暴力倾向!”
“咔哒”,门把手打开了……
03 暴力现场
我屏住一口气,侧身躲在门外,通过门缝向里面观察。
我看过一个新闻,急救医生冲进凶杀现场,没料到罪犯藏匿在门后,不幸的医生当即被捅倒在地,此刻,我的心跳可能有100次。
男人开门后旋即奔回妻子身边,锁住妻子的手脚,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制着娇小的妻子。
女人的脸被蓬乱的卷发遮住,透出愤怒的紫红色,嘶哑的嗓音大声呼嚎:“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这样的生活!两年了!他不管儿子,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从来不管!在外面吃喝嫖!还欺骗我……”
“她抑郁症发作了,精神不正常,快把她送去医院。”这名丈夫没等我开口就催促我们,他长的很像电视上很火的一个电视明星,圆脸、小眼睛,让人看不到他的瞳孔。
04 僵持不下的夫妻
120在很多情况下并不能带走患者,比如存在暴力的患者,或者自主意识清晰拒绝送院的患者。
女人仍然在控诉着丈夫的不忠和背叛,因为丈夫的压制,她反抗得更激烈了,情绪也越发激动。
“我不去医院!我清楚得很!他就是不解决问题,只想把我送去医院丢给派出所!你们没有一个人听我说…呜呜呜…”
这样的场面简直是一个死结!我决定试图让患者冷静。
05 究竟谁有问题
“你放开她吧,”我对男人说,转头轻声安抚女人,“他不抓你了,你可以冷静一下吗?我们很担心你的身体,我来听你说好吗?”
女人终于停止了剧烈挣扎,收声摊在沙发上,整个人扭身背对着垂手站立的丈夫,喉咙里止不住哭泣后的哽咽。
“我清楚我的状况,我也是一名医务人员…我在某个著名专科看病两年了,我被这个人逼出了抑郁症,我已经主动寻求帮助,在吃药控制。但是这个人还是继续背叛、欺骗,我怎么能好!”
说到后来,女人瘦弱的肩膀在喊叫中抖动起来,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性有掩不住的美丽,只是现在像暴风雨后的月季,枯萎而破碎。
06 沉默的男人
“我们很关心你”,我试图和她建立信任关系,由于120不能拒绝来电者的送医要求,我继续试图说服她去医院,“你现在很不稳定,我们去看看好吗?”
“医生,我现在真的很清醒……我一个人努力有什么用呢,我已经在救我自己了,但是我才是那个受伤害的弱者,”女人的泪水再次划满脸庞,“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吃再多药也是徒劳,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
我无言以对,仿佛被女人抓住是这群男人的骗子同伙,试图偷走她清晰的思路。
现场除了我和患者,全部是男性,警察、担架师傅和那个丈夫,他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像看一个闹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女人。
身为女性,我完全能感受她的煎熬和痛苦,她好傻,如此的哭闹和歇斯底里,让“闹事”的大帽子完全扣在自己头上…但一个被逼到角落的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男人始终站在一旁沉默,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和民警……
07 我无法带走这具已死的灵魂
女人坚决拒绝去医院。
我很想骂这个男人,他躲得远远的,用事不关己看精神病人的眼光看着妻子,哪怕他能坐在妻子身旁,拉起手告诉妻子他能一直陪伴她,女人也不至于情绪越发崩溃。
“她的意识很清楚,坚持拒绝去医院,如果警察强制押送,就侵犯了她的人身自由!况且这是家庭矛盾,我们没有办法强制送院!”我忍不住恼火地对男人说。
“可是她有病啊!”男人继续无赖,仿佛认定了这事我们一定得负责。
我在心里骂了一句,她为什么这样你不清楚!
“她现在没有危及生命的情况,也相对冷静,我已经告知原委,你签个字我们要回去了。”脑子里灌了太多哭嚎和纠缠,缺觉的我越发头痛。
08 被摔门,我们空车撤离
“砰!”丈夫把门在我面前摔上,“我不签字!”隔着门他喊道。
关门的瞬间,最后一个画面映在我眼里,墙上幸福的婚纱照,旁边贴满的小学生奖状,桌上的花朵,一切都努力营造着幸福的氛围。
只是我清楚,这个像鲜花一样美丽的女人早已枯萎,一具“死灵魂”留在这个破碎的家……
“医生可以救人的身体,但救不了心灵。”
这个男人把利刃插进婚姻关系的血肉里,每一次搅动都引她哀嚎连连。
她迫使自己作出疯狂举动反抗这种痛苦,却被执剑者扣上疯子的帽子,叫来医生和警察逮捕她,而她的心早已死在他的剑下……
今天的小故事就是这样,“一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永不会减…”,希望热情褪去,人们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小麻的小建议】
1. 抑郁症急性发作患者很可能有轻生倾向,家属需要密切陪护,避免意外。
2. 家庭关系也会“生病”,叫120只能防止身体不出意外,更合适的是婚姻家庭咨询。
感谢您的陪伴,小麻又熬过了一个120的24小时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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