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年间,社会动乱不已,内忧外患,许多黎民百姓也蒙受不白之冤。发生在余杭县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其案情之曲折迷离、人物关系之错综复杂非常引人入胜。
此案始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十月十一日,止于光绪三年(1877年)二月十六日,历时三年零四个月。
先后历经县、府、按察司、省、刑部七审七决,屡审屡覆,卷入此案的有升斗小民,有朝廷命官,在清朝众多冤案中“百无其一”。
图为140多年前,杨乃武与小白菜蒙冤,法国记者拍下的罕见真容
杨乃武同治年间举人
杨乃武,浙江余杭人,1841年出生。父亲杨朴堂和母亲杨姚氏,以种桑养蚕为业。
他自幼勤奋好学,每天一早起身,坚持晨读,晚上灯光如豆,常常学至夜深人静。
杨乃武有一个哥哥杨乃文,早夭。还有一个姐姐叫杨菊贞。
姐姐出嫁后没两年,丈夫就因病身亡。年轻守寡,亦无子女,婆家嫌弃,便回娘家居住。
那时杨乃武年龄尚小,都由姐姐照看,因而姐弟感情深厚,如同母子。
杨乃武的妻子詹彩凤,是余杭泰山杨澄弄人,出身乡绅家庭。嫁到杨家,生一子杨卿伯,一女名为杨濬。
家中有贤妻和长姐,杨乃武诸事不用操心,一心求学,20多岁中秀才,同治十二年(1873年)八月又中第48名举人。
杨乃武的前半生可以说是平安顺意的。不料,在他中举不到两个月,天降一场横祸,后半生的命运从此改写了。
这场祸事和一位叫毕秀姑的女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身世凄凉的秀姑
毕秀姑,乳名阿生。余杭东乡毕家塘人。她是个身世凄凉的女子,7岁丧母,而后父亡,孤苦无依。
有一名叫喻敬天的小贩,妻子喻王氏,两人无子女。喻王氏见着毕秀姑容貌秀美,想把她当着摇钱树,所以收留。
毕秀姑17岁时,养母贪图150元银洋,把她聘给豆腐店伙计葛品连。
葛品连是余杭县仓前镇葛村人,父亲葛大,母亲喻氏,开着一家豆腐店。父亲死后,葛品连到了一个豆腐作坊当伙计。母亲喻氏改嫁给一个名叫沈体仁的木匠。
同治十一年(1872)三月,18岁的毕秀姑与28岁的葛品连成婚。
养父母无子女,又因葛品连娶毕秀姑花光积蓄,家中连像样的房屋都没有,只得借住在喻敬天家中。
毕秀姑生得白皙秀丽,又无依无靠,当地流氓混混对她觊觎已久。故意轻薄于她,见她穿着白裙绿衣,望去犹如一株白菜,戏称她为“小白菜”。
秀姑夫妇租住杨乃武家
寄人篱下,久居不便,过了月余,葛品连和秀姑打算在外面另租房屋。恰好,澄清巷口西首杨乃武家请葛品连继父沈体仁修缮房子。
杨乃武家的房屋,除自居以外,还有空屋子,葛品连便托沈体仁向杨家承租。于同治十一年四月二十四日搬入杨乃武家居住,月租800文。
杨乃武有地位身份,加之性情耿直,平日看到地方上不平之事,总是好管多说。所以,毕秀姑搬进来之后,再没有地痞无赖敢上门惹是生非了。
杨乃武与“小白菜”
葛品连在豆腐店早出晚归,毕秀姑新婚,还未有子,一人在家无事,常帮詹彩凤做些养蚕之类的活计。
詹彩凤和姑姐杨菊贞都是善良厚道之人,对毕秀姑也是热心照顾。
秀姑是个从小没有母亲疼爱的女子,在这里,同住一个屋檐下,邻里相处得亲如家人。
有时秀姑帮杨家干完了活,詹彩凤常常留下她一桌吃饭。秀姑学诵经,又不识得几个字,也时常向杨乃武请教。
这样其乐融融的日子过了一年,日子却往不好的事态发展。
秀姑的婆婆沈喻氏有时过来,见秀姑坐在杨家的饭桌上吃饭,心生不满。出去对邻舍说:“秀姑好像成了杨家的人了。”
这样一来二去,街坊邻里的闲话就传开了。秀姑的丈夫葛品连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
葛品连起了疑心,无心干活。连着几个晚上潜回家中,在门外窗下窥视偷听,并无发现私情。
人言可畏,为了避嫌,杨乃武的姐姐和弟媳商议,让秀姑一家搬出去住。杨乃武夫妻都表示同意。
同治十二年(1873)闰六月,葛品连付清房租,就搬到太平弄口秀姑养父喻敬天的表弟王心培楼上居住。
葛品连因“流火之症”身亡
杨乃武于这年(1873)八月中第48名举人。原本与毕秀姑再无交集,不料突发的一桩命案,又将二人牵扯进去。
十月初七这天,葛品连清晨起床,浑身发软,头烫发热,膝盖通红,疼痛红肿。
他原本就有流火宿疾(又名丹毒,现代医学称淋巴管炎),毕秀姑劝他休息两日。
葛品连没有听从妻子相劝,仍去豆腐店帮工。初七一天,初八一天,两晚都睡在豆腐坊里。
葛品连初九早上从店里回家,路过点心店,买了粉团,边走边吃。到家时房主王心培妻子见他双手抱肩,通身发抖,忙喊楼上的毕秀姑下来扶其上楼。
毕秀姑扶丈夫躺下,见他虚弱委靡,又拿出1000文托养父喻敬天代买东洋参及桂圆,煎汤让丈夫服下。
葛母喻王氏也赶来,照料儿子,见儿子熟睡后就回去了。下午,葛品连突然口吐白沫,喉中痰响,问之已不能说话。秀姑一时情急,就喊叫起来。
房主王心培忙去通知秀姑养母和葛母,两人赶到,急忙去找郎中诊治。郎中说是痧症,用万年青、萝卜子煎汤喝下去,延至申时,葛品连便一命呜呼。
葛母告状
时值十月,余杭气温颇高,至初十夜间,死者口鼻内有血水渗出。
葛品连干妈冯许氏见状,认为品连死得可疑。葛母痛子心切,又见尸体发青,也起了疑心。就盘问秀姑,秀姑说并无别故。
冯许氏即去叫来地保王林,说品连死得不明,请王林代写呈词。呈词中仅说死因蹊跷,请官相验,并未涉及任何人。
十一日黎明,王林带葛母沈喻氏到县衙门喊告。此告就引出了这桩惊天冤案。
毕秀姑入狱屈打成招,牵连杨乃武
第二天流言四起,外面都在传言是“小白菜”与杨乃武害死了葛品连。余杭县官刘锡彤听说,忙叫人去打听,果然众口一词。毕秀姑被带回衙门受审。
因杨乃武好替平民打抱不平,得罪过刘锡彤,刘锡彤这回抓着把柄,想要陷害杨乃武。
于是叫人诱骗恐吓毕秀姑,说:“外面都传是你和杨乃武有私情而谋杀亲夫,这个罪要凌迟处死。要想活命,只有说出是杨乃武指使你的,你就不会死罪了。杨是新科举人,有面子,也不会死。”
毕秀姑,这样一个苦命的柔弱女子,刚刚死了丈夫,现在又成了谋杀亲夫的罪人。真是心比黄连还苦,人比窦娥还冤。
审讯了一夜,受刑一夜,她一个劲地喊冤。后被锡龙滚水烧背,熬刑不过,终于被迫招供:说杨乃武初八日曾到她家里,给她一包药,说是治流火的,吃下去就死了。”
"小白菜"凌迟处死,杨乃武斩立决
杨乃武这位新科举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这样强行被带进衙门。
杨乃武初八日在南乡除灵立继,初九日才回余杭城内。一连审了数次,夹棍、火砖等刑都用了,杨乃武昏死三次拒不认罪。
刘锡彤仍以通奸谋杀罪将杨乃武与小白菜送往杭州府以二审定案。
杭州知府陈鲁办案如出一辙,不走正常程序,只严刑逼供。
最后一堂把杨乃武的双腿夹折,“小白菜则”十指接脱。
二人因痛极,只得妄招。杨乃武承认是自己给的毒药谋害葛品连。
按大清律拟罪:“小白菜”凌迟处死,杨乃武斩立决,只等秋后执行。
杨乃武姐姐两次上京告御状
杨乃武一家五口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横祸,惊恐万状。
姐姐杨菊贞,眼看相依为命的弟弟罹此奇冤,受刑服诬,悲愤之余,痛下决心“不见青天不回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为弟弟申冤。
同治十三年(1874)四月、九月,杨菊贞两次上京无果。正在杨菊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了杭州首富“红顶商人”胡雪岩的相助。
胡雪岩先是会见了京城大员夏同善,夏同善是皇帝身边的侍读官,在京城很有威信。
夏同善听后对杨乃武很同情,答应回京后发动同乡同僚共商此事,并择机向皇上禀报。
胡雪岩
光绪皇帝听闻此案来龙去脉,下旨:务得实情,勿枉勿纵。
光绪二年(1876)十二月九日,刑部在北京海会寺开棺验尸。经仵作苟义、连顺验尸喝报,葛品连未中毒,死于“急性流火之症”。
至此,案件审结。余杭知县刘锡彤、杭州知府陈鲁、浙江巡抚杨昌濟、礼部侍郎浙江学政胡瑞澜等人,塞责敷衍,上下包庇,官官相护,草菅人命。或发配,或革职。
震惊朝野、轰动全国的“杨乃武与‘小白菜’”案,历时三年零四个月,得以沉冤昭雪大白于天下。
杨乃武、“小白菜”出狱
光绪三年(1877年)二月十六日,杨乃武与小白菜出狱。
那一天,杨乃武的姐姐杨菊贞、妻子詹彩凤买了新衣鞋帽,一早就等候在了刑部大狱门口。
经历了三年多的牢狱之灾,杨乃武和“小白菜”虎口余生,落得一身伤残。步履艰难地走出了刑部大狱。
虽已脱掉了囚衣,两人衣物均污烂不堪,蓬头垢面。
杨乃武的姐姐、妻子扑上去与他抱头痛哭,换衣时,只见杨乃武满身伤痕累累,更是伤心欲绝。倒是杨乃武安慰她们:“我们姐弟夫妻不是活着见面了吗?应该高兴。”
苦命的毕秀姑,没有一个来接她的人,只见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监狱大门口的地上暗自哭泣,好不可怜。最后由余杭县衙去京的差人送回原籍。
杨乃武养蚕植桑度余生
杨乃武出狱回到余杭,足骨因受极刑而不良于行,祖传家业也因官司的旷日持久而消耗得几近殆尽。
削了功名的杨乃武,仕途已绝,务农无田,经商无本。
在好心亲友的资助下,杨家赎回了祖传桑地若干。杨乃武重操父辈旧业,种桑养蚕,养家糊口。
过了三年,杨乃武所育蚕种的名气就传开了,远近都来购买,他家的蚕种牌记是“凤参牡丹,杨乃武记”。
他仍好打不平,热心为人,有时替穷苦百姓写写状子。他又懂医道,通阴阳,故而远近常有人来请他看病,看风水,他总是有求必应。
由于杨乃武历经酷刑折磨,两腿伤疤历历,走路艰难。特别是在阴雨潮湿天气,陈伤阵阵作痛,他的心灵更显得痛苦不堪。
本是大有作为的年华遭此大难,既恨朝政腐败,贪官污吏横行不法,又叹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这时唯有书籍能帮助他排解苦闷,慰藉心灵。他有时慷慨激昂,有时哀怨低诉,从许多古书中,他探索先贤的人生哲理,寻求远去的知音和共鸣。
他最爱读屈原所写《离骚》,长篇大论竟能滔滔不绝地背诵,常以“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这类词句来激励自己刚直不阿的精神。
对于小白菜,虽然酷刑之下诬攀了杨乃武,但对这个苦命女子,杨乃武却说:“她也是屈打成招,逼于酷刑,并非存心陷害我,不能怪她。”
民国三年杨乃武后颈部生疮,中医称脑痕,按当时病情,当系蜂窝组织炎引起败血症,是非常严重的。
杨乃武睡在床上不能起来,说话也没有精神,他的妻子和姐姐已经先他而去。
他的儿子请来中医伤医生金韻甫,给父亲医治。杨乃武说:“金先生,我知道自己的病是很难治的,你的外科手术高明,请把我疮上烂肉清除清除掉。”
金医生给他剪除了疮口腐肉,开了中药处方。相隔二天再去诊疗时,杨乃武已处于半昏迷状态,无法救治了。金医生无奈,又开了处方“阳和汤加减”试服,但已无济于事。
民国三年(1914年)九月杨乃武病殁,享年74岁,葬于余杭县城外新庙前。
“小白菜”23岁入庵为尼,了此残生
“小白菜”被送回到原籍后,婆家、娘家无人认她,只得在城角旧屋先住下。此时的她,孑然一身,加上屡受重刑,十指伤残,孤苦无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余杭县南门外石门塘有个尼姑庵叫准提庵,庵中有个老尼法名慈云愿意收她为徒。
万般无奈之下,“小白菜”入庵为尼,剃度后法名慧定。这一年,她年仅23岁。
提庵香火日益清冷,生计难以维持,她便以种菜、养鸡为生;与木鱼蒲团、青灯黄卷为伴。
从此就在青灯古佛旁、晨钟暮鼓中了却残生,长达53年,直至1930年圆寂,终年76岁。
她的墓塔建在余杭东门外的文昌阁东边,地名小青庙。为了表白自己的清白和坦然,墓址特意选在塘河边上。
1989年,“小白菜”的侄女毕阿秀老人,回忆说,她童年时阿生姑妈(毕秀姑)带着一位小尼姑回乡,就住在她家里,村中族人对毕秀姑依然十分亲切和同情。
每到清明,毕秀姑都要回毕家塘祭扫父母之墓。
“小白菜”的丈夫葛品连葬在闲林全丰村,村里也有人看见她去葛品连坟上祭扫。
杨乃武的外孙女章友菊说,外祖母廖彩凤去世时,“小白菜”也手提两串银锭,前去杨家吊孝。她低头下跪,声泪忏悔,声称愿报犬马之恩来超度亡灵。
杨乃武的外孙章森说,他母亲去世后,在她箱子里发现有外公杨乃武的折扇一把和用黄裱纸墨笔书写的毕秀姑遗言:
杨二爷蒙受天大不白之冤,人身受尽摧残,均我所故,均我所害,终身难忘。二爷之恩,今生今世无法报答,只有来生再报。我与二爷的关系是清白的,以后如再有人来问此事,以我所写的纸条为凭。下书“慧定口述,妙真敬录。
“小白菜”豆蔻年华,惨遭横祸,直至垂暮之年,尚耿耿于此,要留清白于人间。
她无父无母,无夫无子,孤苦伶仃,了此残生,她的一生就是来人间渡劫的,一个柔弱的女人被流言世俗和黑暗的社会毁了一辈子!她那悲惨的故事,也将会世代流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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