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卡塔尔多哈,中国乒乓球队临时进行小板块训练的场馆里,樊振东还穿着前脚掌已经磨漏了的乒乓球鞋。“鞋都漏了怎么不换?”男队主教练秦志戬问他。虽然是队伍临时决定从德国公开赛结束后就直奔多哈,但队员们多少都带了些备用装备。樊振东回答说舍不得,随身带来的一双备用鞋虽然也不是全新的,但比脚上穿的这双要好,打卡塔尔公开赛时再拿出来穿。
在经历了一个月特殊的备战后,樊振东在卡塔尔公开赛身兼男单和男双两项。上一次卡塔尔公开赛,在封闭训练中备战亚洲杯的樊振东并没有参加,可在这为期一年的“卡塔尔公开赛周期”中,樊振东走过了“与之前都不一样”的一段经历。
“卡塔尔周期”,亚洲杯(4月5日-7日)
直面竞争,成功卫冕
时间回到一年前,樊振东以全胜战绩获得地表最强12人大循环第一名,拿到世乒赛参赛名额。当时樊振东的成绩已经提前获得了冠军,但教练组对他提出了不败的要求,最终他成功完成了这一额外任务。“这是对自己这一段训练的证明,也让我收获了很多信心”。赛后,樊振东说着他一贯的“获奖感言”,为人低调谦逊的他在每一次比赛中最想收获的就是胜利所带来的鼓励。
在那个被樊振东称作“不用去考虑别的了”、一心去冲击布达佩斯世乒赛的封闭训练里,樊振东每天都在打磨自己,抱着巨大的期望,“等待”世乒赛的到来。世乒赛前的亚洲杯比赛,是一个检测阶段性训练成绩的小考,樊振东和马龙一起参赛。
“我和马龙的竞争一直受到大家的关注,但我认为我们两个首先要一起捍卫中国男乒在世界乒坛中的地位。”亚洲杯赛前,樊振东这样理解着他和马龙之间的竞争,“我现在是冲击冠军的阶段,功成名就的马龙考虑的可能是保持自己的竞技状态,成为我们的榜样。我们身上的责任都有很多,不是仅仅局限于我们两个之间的输赢。”在这一段采访中,樊振东承认,其实他对自己的期望比球迷们对他的期望还要更大。
亚洲杯中,樊振东稳稳地获得小组第一名晋级淘汰赛,又在半决赛4比1战胜前一年在小组赛输过的对手张本智和,接着4比2战胜马龙,实现卫冕。那时的樊振东,心里已经期待着在世乒赛上能把自己全部的实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亚洲杯比赛自己做得不错,也希望在世乒赛上,不管对谁,都能把这种好的感觉延续下去”。
“卡塔尔周期”,世乒赛(4月21日-28日)
意料之外,提早出局
出征布达佩斯世乒赛是在北京的夜晚,天已经漆黑,摄像机的打光照在樊振东脸上,他一如既往镇定地说着:“世乒赛前希望多和教练沟通,把自己的心态和技术状态都能调整到最好。”亚洲杯夺冠对樊振东来说有着积极的意义,他希望这个冠军给自己的世乒赛带来积极的暗示,“我参加的这两项,之前都没有拿过冠军,这次希望能冲击两项冠军”。
但最终,男单16强,混双4强,樊振东只在季军的领奖台上站了一会儿,就匆匆地结束了这次世乒赛之旅,他甚至是国乒第一个结束世乒赛所有比赛的运动员。“2018年我赢得了很多比赛,自己有时候是原地踏步却不知道,在布达佩斯赛场上我想再去往前,却发现往前的力量没有那么足”。
当时的混双搭档丁宁在采访中被问到“混双半决赛即将开始,会怎样安慰单打受挫的樊振东”,丁宁回答,“这时候人会处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别人的安慰都听不进去,我希望樊振东不要太苛责自己”。
“苛责自己”这四个字,太适合形容那时从对自己满满的期望中掉出来,正承受着巨大失落感的樊振东了。“以前我交的大都是场上的学费,学的是技术和阅读比赛的能力。2019年我经历的挫折,是内心的煎熬和挫败感,如果人不改变,再好的技术在关键时刻还是用不出来”。从那时开始,樊振东交起了场下的学费。
“卡塔尔周期”,黑色夏日(5月28日-9月15日)
怀疑自己,梳理自己
“世乒赛前我在等,世乒赛后我在熬。”樊振东“熬”出来的成绩单,确实不好看。连续在国际赛场上没有男单冠军入账,而且在7月这一个月中就输了郑荣植、弗朗西斯科和林昀儒三场外战。
“在那几个月里,我对参加的公开赛没有特别高的期待,输了比赛以后杂念还会很多。”樊振东陷入极度的自我怀疑中,被杂念所包围。
2019年8月底,国乒在美国进行小板块集训。“那段时间的调整,对我来说很重要。”安静地度过一段踏实训练时期的樊振东说,利用这段时间他将自己调理得顺了一些。“经历了原来想不到的东西,也经历了被别人提示后不理解的东西,原来在真的输了球静下来后,自己想明白的才是自己的。以前我输了球总愿意去总结技战术,其实如果人和技术不匹配,没有胆量或者内心纠结,那再好的技术也用不出来。而且经历了这段起伏后,我明白如果人不行,是没有技术可以‘包打天下’的,我真正看到了大家水平非常接近,没有比赛是我应该能赢和应该不会输的,每一场比赛都有可能遇到很多困难,都要去拼才会获得胜利,如果自己内心不强大,不拼命去往前跑,就会被淘汰”。樊振东终于直面处于低谷的自己,并且找到了原因。
“卡塔尔周期”,欧洲公开赛
(10月10日-2月2日)
渴望比赛,强势回归
终于,结束了亚锦赛的国乒来到欧洲,连续参加瑞典和德国两站公开赛。也终于,樊振东在低迷了4个月后,彻底感受到了单纯“我想去打比赛”的渴望和冲劲儿,没有杂念地回归到比赛本身。“从瑞典公开赛开始,我就找回感觉了,虽然输给了高远,但我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和打球的技术风格,都回来了一些。人也好多了,无论输赢,我都能很积极地看待,能够专注在球场上”,樊振东说。
樊振东带着这种向上的势头来到德国,战胜队友王楚钦后他说:“其实我们两个每一次打还都挺对点儿的。第一局输了以后感觉也还好,能坚持得住,和他这一场比赛打完,我认为对我整体的状态提升有很大帮助,感觉我人在场上站得更定了。”接着樊振东战胜了波尔和梁靖崑,又在决赛中战胜了许昕,拿到了自己2019年姗姗来迟的第一个公开赛冠军,打破了5个月的单打冠军荒。
德国公开赛后,樊振东开启了自己的连胜之旅,拿了世界军人运动会四项冠军,东京团体世界杯男团冠军,奥地利公开赛和成都世界杯男单冠军,国际乒联总决赛男单和男双冠军。在2020年开年第一战卫冕了地表最强直通赛的冠军之后,主持人赞扬道,“地表最强赛办了三次,樊振东都是第一名”。
樊振东赢得了“与之前都不一样”的2019年最后一个比赛——总决赛的冠军
2020年初,樊振东卫冕直通赛冠军。3届“地表最强”,樊振东都是第一名。
一直到2020年德国公开赛男单1/4决赛输给奥恰洛夫之前,樊振东已经连续37场比赛不败。“对奥恰洛夫这场比赛虽然打得不好,但挺有机会的。”止步德国公开赛八强后,樊振东这样说,他像自己在2019年底期望的那样,无论输赢,都积极地看待。
“卡塔尔周期”,卡塔尔公开赛(3月3日-8日)
顶住压力,加冕冠军
到了为本篇文章所说的“卡塔尔周期”画上句号的卡塔尔公开赛,在这场在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期间举办的公开赛开始前,国乒队员们就计划好,要把在比赛中获得的全部奖金捐给武汉疫区一线。他们虽然已经在海外进行了一个月的训练,但没有一天不惦记着祖国抗疫的情况。
李宁公司“支援”给樊振东的新球鞋和红双喜公司“支援”国乒多球训练的乒乓球放在一起过关托运,一直到公开赛开始了都没能运抵卡塔尔。赛前,樊振东换掉穿了一个月的那双漏底乒乓球鞋,穿着胶底全乎的那双备用鞋参加比赛。
在卡塔尔,樊振东穿着漏了洞的鞋训练,训练期间与队友们一起,认真关注着匈牙利公开赛中主要对手的表现。
卡塔尔公开赛上,樊振东和王楚钦这对男双新组合,虽然经过了集训期间的磨合,但在半决赛还是输给了比他们更有默契的马龙/许昕这对老搭档。单打之路上,搭档变成对手,樊振东和王楚钦在男单半决赛中相遇,此时的王楚钦在晋级之路上已经阻挡了马龙和梁靖崑两位实力超强的队友。樊振东4比2战胜了每一次交手都和自己很“对点儿”、气势又正盛的王楚钦,挺进决赛。
决赛场上,樊振东的对手是第一次闯入公开赛决赛、为英格兰创造历史、半决赛力克许昕的皮切福德。“第一局我6:9落后,第二局经历了0:4落后,上场之前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因为对手这一路表现出的状态都非常好。在落后和对方打得非常好的时候,自己怎样去调节,怎样把势头扭转过来,这些在赛前都想到了。”虽然经历了落后,但做好充分准备的樊振东及时扭转了局面,前两局比赛都被他赢了下来。
接着樊振东的领先优势一直被皮切福德紧紧咬住,“这是我们两人的第二次交手,上一次在2018年世界杯团体赛中,我就打得很艰难。”樊振东说的那第一次交手,是伦敦世界杯团体赛半决赛,他第二盘3比1战胜皮切福德,但那场纠结的比赛让樊振东直观地感受到:明明做了非常多的困难准备,但皮切福德有些球的质量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但这次在决赛中,樊振东表示,对手的发挥都在自己意料之中,最终他4比2战胜皮切福德,获得卡塔尔公开赛的冠军。赛后樊振东评价了冠军对于自己的意义,“冠军是非常好的收获,给了我信心,也是对这段训练的肯定”。
樊振东用卡塔尔公开赛冠军,为“卡塔尔周期”画上了句号。
樊振东曾阐述过对收获的理解,“在处于挫折时肯定是消极和崩溃的,爬起来后,经历的挫折就会变成提醒和教训。每段经历对我来说都有需要我去归纳总结的地方,都会变成我的收获,正是这些收获在帮助自己不断进步”。樊振东用他收获到的冠军和信心,结束了他跌宕起伏的这个“卡塔尔周期”。
樊振东在微博发了篇“小作文”描述这个特殊的冠军,他写道:“在特殊时期获得卡塔尔公开赛冠军很开心,也感慨良多。内心有感激,有牵挂,更有迎难而上的动力。身在异乡,心系祖国,过去一个多月的经历让我更加体会到了祖国的温暖和强大。感谢祖国,感谢为保障我们海外集训默默付出的每一个人。继续加油!中国必胜!”
樊振东“卡塔尔周期”单打成绩曲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