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打开欧洲地图,你会发现欧洲可谓是小国林立,多达50多个国家。这些国家的形成大都跟民族主义的兴起密不可分,再加上民族自决的推波助澜,使得建国时间不太长的欧洲国家大都以单一民族为主,且在历史具有相同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但是,凡事必有例外,在西欧地区,在英国、法国和德国的环绕之下,面积仅3万多平方公里的比利时已经屹立近200年,更加称奇的是,比利时不但是一个很年轻的国家,而且它的独立是被周边三大强国基于自身利益妥协得出的产物,是一个被强行拼凑出来的国家。比利时国内存在属于法语体系的瓦隆大区和属于德语体系的弗拉芒大区,这两大族群之间时常爆发矛盾和内讧,这些矛盾不但体现在政治经济层面,引发政治危机,甚至体现在诸如足球的体育赛场上,成为其他国家的谈资笑料。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先天条件不足的年轻国家,自从1830年独立以来,虽然内部矛盾重重,但斗而不破,不但一直保持国家独立,而且国家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很高,其首都布鲁塞尔还是欧盟总部所在地,是欧洲团结的象征。面对这样的成绩,比利时是怎么做的?
你方唱罢我登场:比利时建国前长期被各方强权争夺
打开欧洲地图,比利时处于法国和德国两大强国之间,与英国隔海相望,从历史发展来看,在传统上属于低地地区的一部分(狭义上的低地包括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广义上还包括法国北部和德国西部的一部分)。低地地区是欧洲大陆上一块相对地势较低的区域,这里地势平坦、水网密集、土地肥沃,在历史上长期由凯尔特人居住。
但好景不长,随着公元前58年,凯撒率领的罗马军队征服了高卢,与高卢毗邻的比利时南部地区也被纳入罗马帝国的控制范围。随着罗马帝国的覆灭,法兰克帝国继续控制包括比利时南部地区的低地地区,低地地区南侧的国家因为较为靠近法兰克人的统治中心,受其影响较大,在语言和习俗上更接近法兰克人,也就接受了法兰克人在拉丁语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法语,即为瓦隆人。而北部国家受日耳曼人影响更深,语言和风俗习惯与南部截然不同,逐渐形成了荷兰语的前身。至14世纪,这里的居民开始被称为弗拉芒人,他们的语言也就被称为弗拉芒语。此后的中世纪大部分时间,比利时往往作为政治联姻的嫁妆,几经转手,特别是在哈布斯堡家族的奥地利本部和西班牙分支之间兜兜转转,最终在1714年回到了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手中。由于统治者是异国人士,虽然分属不同的种族,但面对同样的统治压迫,瓦隆人和弗拉芒人倒也没有闹出大乱子。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18世纪末的法国大革命,罗伯斯庇尔为首的革命党人推翻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统治,处于奥地利统治下的瓦隆人也不甘寂寞,也掀起了独立运动,由于与法国同种同语,新生的法兰西第一共和国很快就比利时武力收入囊中,成为了比利时的新主人。既然是讲法语的占据统治地位,法语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法国政府甚至规定法语作为比利时的官方语言,并极力压制荷兰语,禁止在公开场合讲荷兰语,这遭到了弗拉芒人的坚决抗议。好在拿破仑的统治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拿破仑的战败,1815年,欧洲列强为了瓜分击败拿破仑召开了著名的维也纳会议,为了答谢荷兰在战争中的贡献,反法同盟将包括滑铁卢在内的比利时领土划分给荷兰王国。这一政策背后的主要推手是喜欢在欧洲大陆搞分化的英国人,英国人此举一来是为了削弱法国人的实力,二来是帮扶一下已经衰落的荷兰王国,并确保比利时不属于欧洲列强。
比利时的诞生:欧洲列强权衡博弈的结果
按理说,比利时纳入荷兰王国版图是维也纳会议的决议,得到各国列强的认可,本可以维系和平很长时间。没想到的是,荷兰王国接收比利时后,重蹈法国覆辙,大力推广荷兰语,弗拉芒人因此受益匪浅,法国人的老乡瓦隆人则不干了,频频掀起独立运动,这就使得早已走下坡路的荷兰王国难以招架,再加上比利时人大多信奉天主教,这与主要信奉新教的荷兰人不时发生冲突,虽然荷兰王国王国威廉一世于1830年最终取消了全面强制推广荷兰语的法令,但是,趁着法国爆发七月革命,比利时内部的瓦隆人也顺势响应,荷兰人俨然控制不住了。
看到比利时局势不稳,荷兰人已经有甩掉烫手山芋的想法,最着急上火的国家莫过于英国,从英国的角度看,比利时不管是落到法国人手里还是新兴的普鲁士人手里,都不是什么好事情,都无异于壮大潜在对手的实力。因此,英国人决定动用自己的影响力确保利比时真正独立建国,为此,不惜向法国和普鲁士施加压力。在英国人的极力推动下,1839年,《伦敦条约》签订,在这份条约中,英国联合法国和普鲁士联合作出书面保证,保证比利时独立建国的权利不受侵犯。鉴于比利时本身国土不大,为了壮大比利时实力,顺便使得本占据优势的法语系瓦隆人不至于势力过大,英国还是威逼利诱荷兰人割让了不少土地和人口给新生的比利时。
在得到各国的书面保证特别是在英国的大力扶持下,比利时迅速崛起,甚至还在欧洲列强瓜分非洲殖民地的浪潮中,获得了7.7%的非洲殖民地——比属刚果。这一比重仅次于法国(35.6%)和英国(29%),与新兴强国意大利和德国旗鼓相当,略高于老牌殖民帝国葡萄牙(7%)。这主要得益于欧洲列强在刚果河流域地区划分地盘失败,权衡利弊,还是交到比利时这样的小国更为放心。
种族问题:导致比利时国内矛盾不断的“导火索”
比利时独立之后,拥有丰富的煤炭和铁矿资源,为独立后发展工业提供了原材料。但这些资源主要集中在南部瓦隆地区,说法语的瓦隆人依靠手握煤铁等工业资源的优势,确立了法语的地位。此时的弗拉芒人只得忍气吞声。但是,随着比利时将广袤的非洲刚果地区纳入囊中,刚果地区的橡胶等农产品大量运回比利时加工,这使得北部以农产品为主业的弗拉芒地区获益匪浅,再加上比利时的航运中心和金融中心都设在北部地区,弗拉芒人的实力很快就与瓦隆人旗鼓相当。两大种族之间的矛盾在比利时国内各种事务中体现得很明显,阵营泾渭分明,使得双方在政治、文化、体育等方面内讧不断。
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瓦隆人和弗拉芒人旗鼓相当的经济实力就决定了他们在政坛地位上的分庭抗礼,这种政治格局最终使得比利时成为一个比较松散的联邦制国家。这种政治对立导致的联合政府频频倒台,看守政府屡屡出现,成为在国际政坛的一大奇观。2010年至2011年,因为两大种族政党政见不合,比利时曾陷入长达541天的无政府状态,2018年12月,南部瓦隆地区出身的比利时首相米歇尔遭遇不信任动议,原因是米歇尔支持并签署联合国《移民问题全球契约》,最终米歇尔宣布辞职,
在文化方面,比利时还是一直陷入法语和荷兰语的冲突中。时至今日,比利时一共有三种官方语言:法语、荷兰语和德语。一条东起林堡省的马斯特里赫特、西至西佛兰德的伊伯尔的语言界线,把比利时分成了南北两个大区、四个语言小区:北部的弗拉芒地区接近荷兰,主要讲弗拉芒语(一种荷兰语方言),官方语言是荷兰语;南部的瓦隆地区接近法国,主要讲瓦隆语(一种法语方言),官方语言是法语;首都布鲁塞尔是双语区;东部列日省的东部地区则讲德语。为了安抚两大种族,比利时的国家电视台和广播都要安排双语播出,甚至各个学校也不得不讲究“政治正确”,不但校区要分法语区和荷兰语区,甚至还要拆成两个学校。
这种文化和语言的冲突和“内讧”传统不可避免地带到了体育赛场,这在足球领域体现得尤为明显。比利时队长期是欧洲足坛的一支老牌劲旅,有着“欧洲红魔”之称,曾在1986年的世界杯上杀入四强,但在此之后连续缺席2004、2008、2012年欧洲杯以及2006、2010年世界杯五届大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队内的瓦隆人和弗拉芒人球员拉帮结派,内讧不断,这样的球队当然难以取得佳绩。比利时队“内讧”的焦点,就集中在法语和荷兰语的针锋相对上。首先,从比利时队的队徽上就能看出这一点。比利时队的队徽上,有皇冠、有麦穗、有黑黄红的国旗,还有URBSFA和KBVB两行字。这两行字的意思都是“比利时皇家足协”,只不过前者是法语缩写,而后者是荷兰语缩写。在各种场合,比利时足协都不厌其烦地称呼自己为URBSFA-KBVB。2014年巴西世界杯期间,比利时国脚维尔马伦和维特塞尔同时出席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在现场,维尔马伦开口说荷兰语,而维特塞尔坚持讲法语。甚至有传闻说,为了避免语言上的冲突,比利时队内统一讲英语,因为英语更“安全”,不会因为语言引起队内分化成荷兰语帮和法语帮,能够在大赛期间专心比赛。
斗而不破:出于现实利益考虑,比利时两大种族携手向前发展
虽然无论是在政治、文化、体育等方面矛盾冲突不断,但是,瓦隆人和弗拉芒人就像一对小夫妻一样,在家里针尖对麦芒,对外还是枪口一致。两大种族之所以选择合在一起过日子,而没有选择分家单过。主要基于以下方面考虑:
一是家底不强,分家更是实力大减,不合算。众所周知,比利时在欧洲是一个小国,面积仅3万平方公里,仅相当于两个北京那么大,人口1000多万,如果按照语言种族分家,双方大致各分一半家产,国力更加弱小,抵御风险更小,不利于长期发展。
二是分别回归母国也不现实。瓦隆人讲法语,曾经在拿破仑时代被纳入法国统治;弗拉芒人讲荷兰语,弗拉芒大区的一部分曾经还是荷兰领土,回归荷兰似乎也有合理性。但是时过境迁,即使是法国和荷兰有心接纳,也面临着现实问题,毕竟这样公然通过公投方式分裂他国领土的行为一经实施,难免会被苏格兰、西班牙加泰罗尼亚大区这样具备分裂倾向的自治实体所效仿和援引,不利于欧洲团结。
三是欧盟也不愿意看到比利时分裂的可能。欧盟是以法德两国为核心的欧洲国家联盟,其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推进欧洲一体化,维护欧洲稳定,消除不同种族之间的隔阂,淡化欧洲国家之间的矛盾冲突。欧盟之所以选择将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作为欧盟总部,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看重比利时是微缩版的欧洲,国内存在两大种族共同发展,这是欧盟发展树立的典范,如果坐视比利时分裂,欧盟一体化进程将蒙上阴影,欧盟也将更加尴尬。因此,从欧盟角度看,它会极力劝阻比利时分裂,确保比利时在一个国家框架内消除隔阂,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