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曼彻斯特晚报》的曼联文章下,一名曼联球迷跟了一条帖子:「曼联如果不清洗掉罗霍、菲尔·琼斯、弗雷德、马塔、林加德……将没有前途。」讽刺的是,跟近年来曼联的混乱一致,有些球迷的看法已经走火入魔,卖掉马塔能提高曼联的实力,就是其中一个违反逻辑的观点。
除非一名球员会在队内带来矛盾,否则没有任何球队可以通过清洗球员而提高实力。只有合理引援、正确使用和调配得当,才能让球队战斗力提升。而马塔,显然不是拖累曼联的球员,相反,他是眼下曼联阵中罕有的一股清流。
无论作为先发或者替补,哪怕被穆里尼奥换上后又换下,马塔从未有所怨言,他只是苦涩地一笑,与跟他解释的狂人握一握手。他在场上的时候,也许难免发挥欠佳,但可以肯定的是,曼联暖男始终拼尽全力。你可以骂他踢得不好,却不能说他未尽全力。对这些年许多曼联球星而言,这种职业球员最基本的精神,却变得越来越难得。
有的球员希望离开曼联,寻求新的挑战,而马塔表示:「为曼联踢球是一种荣誉,虽然经历最近的事情,离开可能是更轻松的决定,但我希望帮助这家俱乐部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上赛季,马塔一度担心自己的曼联生涯可能就此终结。这不是一个让他感觉舒服的想法。「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无法百分之百肯定。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我想留下,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结果。」马塔接受英国《每日电讯报》采访时表示,「我想留在曼联,因为我无法原谅自己带着一种『向命运屈服』的感觉离开。」
「我不想那样。你知道接下来将是一段充满挑战的时光,但我为自己的精神而自豪。有时候,踢不上球,甚至替补都不是,球队表现不佳,备受批评,对每个球员来说都很困难。对我而言,放弃一切,告诉人们:『我在一个艰难的时刻来到俱乐部,这是错误的决定。我们最好再见。』这样要容易得多。但是,不!我要骄傲地说:『我希望努力争取成功,我想为更重要的奖杯而战,我希望当曼联再次夺冠时我还在这里。』当我们把俱乐部带回属于她的地方时,我希望自己还是球队的一员。」
遗憾的是,索尔斯克亚拥有的是年过三十的马塔,如果时光回到2014年1月西班牙暖男以3710万镑创队史转会费登陆老特拉福德时,彼时的马塔,就是目前曼联最缺乏的10号球员。马塔拥有技术天赋,却愿意在球场上像狗一样到处狂奔。他曾在2012年欧冠决赛跑出16,123米的数据,12/13赛季则打进20球、助攻35次,荣膺欧洲助攻王。
马塔本人的速度不快,但如果队友能跑、擅长跑,那么他能让进攻体系运转起来,切尔西的德罗巴、卡卢、兰帕德等中前场球员,无疑能为他制造这样的环境。
遗憾的是,在卡林顿,当马塔走下直升机时,迎接他的是命运多舛的弗爵接班人——大卫·莫耶斯。在梦剧场,马塔从未能在他最舒服的环境中踢球,从来没有主帅像相反设法激活博格巴那样,围绕马塔制定战术。
曼联更看重的核心,不是鲁尼、范佩西,就是伊布、博格巴,甚至最近的拉什福德、林加德和马夏尔。马塔只能为他们打下手,但西班牙中场自己努力去适应,时至今日已经成为弗格森爵士退休以来在曼联效力时间最长的球员。今夏续约两年后,马塔有可能身披红魔球衣结束自己的职业生涯,俱乐部为他预留了大使职位。
马塔在曼联踢球的时间,已经超过个人之前效力过的任何俱乐部:皇马、瓦伦西亚和切尔西。但他遇到的是过去三十年最痛苦的曼联。马塔加盟的第一个赛季,球队排名第七,这是曼联在英超联赛历史最差战绩,25年唯一一次无缘欧洲赛场。
那个赛季结束时,当曼联球员进行传统的绕场一圈谢场时,害怕失望的球迷嘘球队的马塔看到了让他感到惊讶的一幕:老特拉福德球迷仍为球队鼓掌激励。从这个角度,社交网站上的曼联拥趸,与梦剧场观众似乎来自两个世界。
「那太不可思议了,那一幕仿佛提醒着我:『看看你现在效力的这地方是多么神奇!』,」马塔回忆说,「我真的不知道球迷会有什么反应,因为换成其他俱乐部,场面可能有所不同。而当我看到曼联球迷的脸,他们都在喊『明年,明年』,他们的举动让你觉得,让你真正感觉到他们理应得到更多。球迷和我们都有过挫折,但我们都是同一家俱乐部的一部分,唯一的方法就是团结在一起。」
那除了让马塔决心长留曼联之外,也激励他不只回馈球迷,更要回馈全世界:「足球不仅是一场比赛的输赢,你知道吗?如果你环游世界,你会发现足球不只是一项运动,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是摆脱困境的手段。因此,你意识到足球不仅是运动,还是一个帮助人们改变生活的平台。足球是世界上最大的力量!」
两年前,马塔将他心目中的这个「平台」变成了现实。有别于许多球员以自己的名字建立基金会,马塔创办的「Common Goal」(共同目标)是一项集体性的慈善活动,他首先捐出个人工资的1%,支持世界各地的足球慈善机构。所有加入这一活动的人,都需要捐出收入的1%作慈善用途。
1%的工资看起来不高,但细水长流,也不是小数目。迄今已有108名足球人士,包括现役和退役球员、主帅、行政人员加入,其中包括坎通纳、胡梅尔斯等人。男足大牌明星加入其中的不多,正如前面说到过的,巨星通常喜欢用自己的名字做慈善。但在女足领域,马塔的共同目标活动响应者众多,其中包括美国女足的「贝克汉姆」阿莱克斯·摩根(Alex Morgan),以及美国女足队长梅根·拉皮诺埃(Megan Rapinoe)。事实上,共同目标的参与者里一半是女性。
对于参与的人中没有超级球星,马塔并不失望。就像他在球场上一样,只要尽了全力,便足以无愧于心。「关键在于参与,人们总是为足球而战。」马塔表示,「她们从一开始就理解这个活动的关键是平等。无论你的工资是多少,都是贡献了1%,都可以成为每个人的榜样。我理解有些人可能会说没有足够的大牌球员,但是你看,这已经比我们预期的要多得多。共同目标始于一次对话、一个想法,我们起初不知道是否可行,但事实证明这是可行、可持续、高效而且容易加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平台,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足球伸出援手。这仅只是个开始,未来只会变得更好,我们正在建立坚实的基础。」
马塔并非没有更远大的构思,他的终极目标是呼吁职业足球交纳1%的税帮助慈善,包括转会费。马塔解释说:「足球现在涉及大量金钱,这是现实,在我看来这不成问题,根本不是问题,因为足球也为世界带来很大裨益,例如激情,或者经济回报。就像大公司赚很多钱是很正常的一样,只要我们能用这笔钱的一部分来投资于足球,投资于另一种足球,社区的足球,那么我认为就很有意义。假设转会费5000万英镑,其中1%用于社会事业,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将职业足球与草根、与人们联系起来的非常积极的方式。这可以成为一座高效、可持续的桥梁,这就是『共同目标』的真谛,联系两个群体。」
因此,马塔今夏续约曼联时没有要求加薪,他甚至降了4.5万镑周薪以求留队。他唯一的遗憾,就是失去了一个增加慈善收入机会。而续约不加薪反而减薪,这在曼联目前队中绝无仅有,近期续约的马科斯·罗霍、菲尔·琼斯、斯莫林、马夏尔、拉什福德,无一不是周薪增加数万甚至十余万英镑。
「我想仍然有人觉得:『这个踢球的为啥讨论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呢?这是我的观点。我很高兴成为一名职业球员,我也很高兴踢了很多比赛,赢得一些重要奖杯。我觉得非常荣幸和幸运,希望能赢得更多。但我认为我们现在做的在某种程度上是另一件事。当你从事职业足球,你也肩负着社会责任,这么多人关注你,这么多人看比赛。我认为,帮助别人可能比决赛进球更有意义,能做一些不同的工作,打入另一种『进球』,那样更好。」马塔说,共同目标慈善活动,将是他终生坚持的事业。
曼联的8号能有这样有别于其他职业足球明星的思维,与他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有着直接关系。马塔曾在西班牙马德里理工大修读新闻专业,来到英国后还获得了西班牙卡米罗何塞塞拉大学的体育科学和金融学位!为了踢球的同时不落下功课,马塔蜀黍还特别请了家教。
「渐渐地,我意识到足球不仅仅是一项运动,而是世上许多人的动力。足球能团结人民,团结国家,一切都归功于对这项运动的热情。因此,当你能够成为曼联的一名球员时,你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幸运甚至荣幸的位置。」马塔表示,「为曼联俱乐部效力,我的意思是,这是一名球员职业生涯中非常特殊的事情。那是事实。并不是许多球员能够说『我为曼联踢球,我在那里呆了6年、7年、8年』。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特权。所以,身处曼联,看到我们有数百万的球迷,让你意识到,你已经站在你能去到的最大舞台之上。」
马塔继续阐述道:「在西班牙,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心里只想着成为一名职业球员。我的父亲曾经是球员,但他没踢过西甲,我唯一的目标就是打上甲级,让家人感到骄傲。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现在我在一家豪门,贝克汉姆和吉格斯,斯科尔斯和坎通纳都曾经在这里踢球,有时我感觉相当超现实。」
这自然也会带来额外的压力,「当然,」马塔说,「我们都知道,曼联球迷习惯了夺冠,然而现在我们正处于过渡期,弗爵离开了,换了不同的教练,每个人都尝试想要重夺英超冠军。我们六年没能夺冠,自然面对来自球迷们、来自传媒和无处不在的压力。但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应对,那就是面对压力、管理压力并且应对压力,我认为你每天需要这样做,只要你正确地做好日常工作,如果你训练得当,如果你们互相要求,那么终究会得到回报,你将可以更好地处理高压。你还需要意识到,你在为谁踢球。」
作为新闻专业毕业生,马塔很理解曼联一点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的现实。「你们记者对曼联的报道比其他俱乐部都多,对吧?这是我一开始就意识到的。如果你在电视上看到权威人士,包括很多曼联名宿,或者你在报纸上看到关于曼联的报道,即使只是一件小事,影响都会更大,因为这里是曼联。球迷反响的程度是疯狂的,这让我们更加需要思考如何让球迷、俱乐部和球员团结在一起,因为你有这样一种感觉,当曼联输球后,每个不支持曼联的人都非常快乐。那是现实。」
「如果每个人都希望看到曼联出丑,我们必须更团结,找回红魔的感觉,这是使俱乐部与众不同的原因之一。多年来,曼联取得了很多、很多伟大的成就,那些是很难匹配的事情,但我们也有用历史优势,这同样是一种相当美妙的感觉。你不可能点点鼠标、敲敲键盘就拥有这些。它需要时间,你需要不断胜利,你需要建立俱乐部的文化传承。文化也是我在曼联俱乐部学到的东西,曼联的文化从一开始就很重要,我很高兴自己学到了这些,每个加盟俱乐部的新球员都应该了解曼联。」
马塔已经31岁,是曼联阵中仅次于阿什利·扬,比马蒂奇还要大上几个月,因此,他的职责不仅是踢好比赛,还有维护曼联的文化。「年龄大了,你可以为球队带来经验,对吧?」马塔说,「老实说,训练时我和年轻球员的感觉是一样的,我很享受。但如果他们开始谈论出生时间,我就有麻烦了!是的,我出生于99年或2000年,哈哈哈!我以前总是习惯自己是全队最小的球员:在皇马B队卡斯蒂利亚,我最年轻;在瓦伦西亚,我最年轻;在切尔西,我加盟时只有22岁;现在,突然之间……」
不过,习惯面对现实的马塔并不抗拒:「感觉还好,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我的感觉都很好,作为一个男人和作为一名球员,你自我感觉更加成熟,你已经历过各种风浪。现在我更冷静,面对逆境反应更恰当。过去,当我踢了一场糟糕的比赛,情况会比现在更恶劣,非常、非常痛苦,而且会持续超过应有的时间,那是不健康的。」
索尔斯克亚希望曼联年轻化和本土化,但这不代表应该弃用所有的老将和外援。曼联92班的成功,坎通纳、舒梅切尔等人的指导功不可没。马塔希望能够帮助年轻的队友:「我们有一个年轻的阵容,对狼队的先发阵容平均年龄创造了本赛季英超最年轻纪录。如果现在表现不俗,那么未来只会更好,你正在打下坚实的基础。拉什福德今年21岁,他已经打了很多比赛,进了很多球。他们这个年龄已经拥有的经验,以及为豪门效力的经历都是无价之宝,但球队也需要我们,需要经验,需要老将令球队更加平衡。」
「我认为奥莱(索尔斯克亚)知道这一点。你或许拥有很多年轻球员,但你也需要经验,尤其处于困难时刻中。我也觉得曼联签下了很好的球员来到这里的球员都很棒,他们年轻而有渴望,又不乏经验。哈里(马奎尔)和亚伦(万比萨卡)已经打过很多英超比赛,所以他们适应得很快。」
等到球员生涯终结后,马塔将会继续搞足球。「就像电影行业,最好的就是做一名演员,然后你可以成为制片人,这是可持续的。」马塔说。
在英国《每日电讯报》专访的最后,马塔被问到曼联取得怎样的成绩他会满意。「我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我们拿到过欧联杯、足总杯(以及联赛杯),我在曼联这里经历过美好与糟糕的时刻,但我希望在这里迎来真正美好的一刻,让我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时刻。我始终随时准备着为球队做出贡献,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我也会走上球场,尽我最大努力,结果可能变得更好,也可能变得更糟,但我始终在那里。我可以为此自豪。」
「如果我们可以谈论争冠,甚至庆祝赢得英超或欧冠,那肯定是美妙的结果。但即使我们无法做到,我也将尝试尽我所能,精益求精,把俱乐部带回属于对自己的地方,那样会让我更快乐,现实中,有时候人们无法总是实现你想要的目标,但你可以付出一切去努力,我肯定会这么做,必须的。」
曼联需要做的不是清洗马塔,而是让更多球员能拥有像马塔一样的技术、意识和思维。无论马塔28岁、31岁或者38岁,他都不会危害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