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福利院地下室,看到了三个月前就已经离开的姐妹。
被称为女神的她此时大着肚子,双眼凹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所有人都无比尊敬的院长,褪去了温文尔雅的面目,像个野兽般疯狂地叫嚣着,说会为她找到更合适的买主。
前情戳这里哦
toutiao/article/7092563207222608384/
13
必须表现得从容不迫,才能不被捉住马脚。
下山郊游只是待办列表中的一小项,这几天也陆续在重复其他旧事。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每件事,让院长以为真的只是小女孩家的烂漫情怀。
钟晓倒是心理素质极强,跟往常一样嬉笑玩闹、表演魔术,以及在众人前跟我舌战对峙。
「你别玩忘了正事。」私下里我还是得提醒他。
他无所谓地勾唇笑,「咱们都已经这么苦了,总得苦中作乐不是?」
话虽是玩笑,眼中却寒光凛冽,像月光下亮起刀锋的战士。
那是无比清醒的眼神,知道这场搏斗生死攸关,谨慎地分析预判对手的每一步,争取在胜率最低的情况下绝处逢生。
虽然总是嬉皮笑脸的,但这家伙终究是个靠谱的盟友。
他又神秘兮兮问我:「周嘉言,你知道魔术的奥秘是什么吗?」
「骗人?」
「错。是以假乱真,瞒天过海。」
他含着轻笑,纠正了我的低情商说法。
「周嘉言,让我们给他们表演一场盛大的魔术吧。」
钟晓眼睛亮亮的,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连带着我,也有种被振奋的感觉。
我们对了无数遍流程。
下山后,我们需要趁机找借口溜开,然后汇合确定搜寻路线,两个人分头找,谁先找到便利店谁就先打电话,另一方发现没找到后要过去支援。
下山的日子到了。
大巴车里比上次宽松了不少。
这些年里虽然有新增幼儿,但这几年被送走的人更多。女孩这边现在年纪最大的就是我,然后是王昕昕,剩下的多是些十几来岁的小女孩。
我和钟晓坐得远远的,除了对了一次视线后再也没其他交流。在其他人眼里,我们一直只是不对付的普通同学。
一路上,我牢牢地看着窗外,努力记住沿途行驶的方向和标志性物体,虽然基本只是大片大片的树木和荒地。
还是上次那个贫穷的村落。
已经过了好几年,但这偏远荒芜的村落还没太大的变化。
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着,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几个小组,但基本都跟在院长和温雅老师左右。
「嘉言,你想去哪玩呢?」温雅老师温柔地问道,像极了想要满足离开学生最后愿望的好老师。
「没事,随便走走,看看这里人是怎么生活的。」我乖巧地笑笑。
片刻后,我给钟晓使了个眼神,然后捂着肚子提出想上厕所。
「这里可能也没什么公共厕所,」温雅老师面露难色,「要不你找个没人的草丛……?」
「嗯嗯,我上完找你们!」
我溜了,不一会儿来到了刚刚路过的一棵大树下,那里我跟钟晓使眼色约好碰头的地方。
我看着手表,两分钟后钟晓也跑了过来。
「我记得之前应该是在那里看到的便利店……」我指了个大致的方向,「我找这边你找那边,待会按计划碰头!」
短暂碰面后,我跟钟晓分头行事。
我向左拐进了村内的小道,和在大路上的院长他们拉开距离。
时间紧张,必须争分夺秒。
我疯狂地奔跑着,鞋子在地面跑过时掀起飞扬的尘土。视线则快速扫过路边看到的屋子,寻找便利店的迹象。
怎么办,还没有找到……
眼看已经过了快十分钟,再不回去就要暴露了。
我心急如焚地张望着,就在这时看到路边一间屋子似乎跟其他屋子有些不同。
正值下午,基本家家户户都敞着门,从光线明亮的室外向里看去,能大致看见屋内的陈设。
而这间屋子没有什么家具,却能看见一排满满当当的货架,和货架前面的柜台。
我冲了进去。
14
柜台后抬起一张中年妇女的脸,眼角是久经风吹日晒的斑点和褶皱。
「你好,有电话吗?」
她没回答,没等她回答,我已经看到了柜台上放着一部红色电话机。
「我能打下电话吗?」
女人不说话,只是谨慎地盯着我。看来应该是听不懂我说的话,上次也是,这里的村民都说本地方言。
我只能使劲地用手比划着,指着电话做出放在耳边的手势。
她说了句什么,又配合着边比了个大拇指在其他手指上戳弄的手势。大概能看出来……是在要钱?
但是我没钱,福利院里用不上钱,所有的孩子都没钱。
我咬咬牙,将左手腕上的手表解了下来,放在了柜台上向她那边推。这是去年生日院长送我的礼物,每个孩子每年生日都会收到院长送的小礼物。
女人有些讶异,似乎是同意了。
我匆匆举起电话筒,播下了那个号码。
这是自发现地下室以来,我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
这也是我第一次与真正的外界接触。我一边紧张地用余光看门外,一边尽可能快速描述我们在福利院内的遭遇。
说着说着,钟晓从外面冲了进来。
见我在通话,他默契地没多问,立刻站在了门边放哨。
「温雅老师过来了!」钟晓突然喝声警告,「我去引开她!」
钟晓走了,而我在心惊胆战中打完了这通求救电话。
回去后,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嘉言,你怎么这么久?我都担心得去找你了。」温雅老师蹙眉呵斥。
「对不起,今天好像吃坏肚子了……」我讪笑道歉。
温雅老师没说什么,看起来是应付过去了。
除了钟晓,其他几个男生也不在,看来是得到院长批准去什么其他地方溜达去了。
这是混淆视听的最后一步。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当时电话里说得匆促,又不是普通案件,那头让我先稳住,说已经登记了会随时派人过来。
等了两天,除了上课我基本都关注着大门那边,但一直没看到预料中大门被拉开的场景。
我每天都跟钟晓交换消息。
「怎么办警察到现在还不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我心急如焚,简直像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
「也许是需要事先调查下,加上路程遥远,我们也没法给太清晰的地址……」
钟晓沉吟,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别担心,我们现在更要保持冷静,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暴露。」
但那笑容很勉强,看得出他也觉得事情不妙。
我莫名地感到焦躁不安。
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整个下午我都在坐立不安,闷闷地跳着芭蕾。
我最好的朋友还被困在地下室,而我下周就要被送走,去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异国他乡,我们真的能得到拯救吗?
带着这些问题,我几乎是将所有情绪释放在了舞蹈中,困惑、不安、焦虑,憎恶与惶恐,对离开的渴望。
温雅老师说我跳得像只灵活的鸟。
我觉得那应该是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鸟儿奋力地飞翔着,一次次撞在坚实的笼壁上,撞得头破血流。
但那也无法让它停下,除了死亡。
一曲完毕,温雅老师拍了拍掌,让大家中场休息。
舞蹈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而后被推开,露出院长笑眯眯的一张脸。
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停跳。
有种走夜路突然被人拍肩,猛然被惊吓到的心悸感。
院长探进整个身子,站在门边朝这边看过来。
舞蹈室面积不小,但我莫名有种他的目光穿透人群射向我的错觉,让人寒毛直竖。
那是猎物被野兽盯上时会有的直觉。
我抿着嘴,全身下意识地绷紧。
「咳咳——」
屋外传来男人清嗓子的声音,听起来是小李叔。但他没有进来。
「院长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温雅老师朝院长那边走去。
院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这边晃了一下,「这个……」
「是嘉言的手表吧?我捡到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像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下。
手表怎么会在他手里?
他……知道了?
「嘉言,跟我去办公室拿下吧,正好有点事跟你说。」
他还是笑眯眯的,一如既往地和蔼,但听在我耳朵里简直是在宣布死亡判决,而且在执行前还要先经历各种花样百出的酷刑。
双腿好像灌了铅,又像是放在冰天雪地里冻坏了神经,怎么也挪不动,无法自制地打着颤。
那种在地下室感受到的寒意仿佛再现,从脚直接蔓延到头顶,冰冷刺骨。
浑身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疯狂地发出大事不妙的警告。
我咬紧牙关,对上院长没有笑意的眼。
他知道了。
他拿到了我的手表。
也许警察已经来过,但被他用什么方法糊弄走了,也许他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总之他知道了,知道我背地里做过些什么。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完了,我真的完了。
15
我听见自己艰难吐出声音:「好的院长,等我先换个衣服可以吗?」
我们现在还穿着跳芭蕾的舞蹈服,直接出去也不合适。
我一瞬间也想不了太多,只能先拖延时间,能拖延一点是一点。
「好,我在门口等你。别让我等太久哦。」
院长「宽宏大度」地同意了,还抛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退了出去,舞蹈室的门被带上。
我走到舞蹈室一侧连通的换衣间,草草开始换衣服。
怎么办,如果被院长捉住,我今天大概是回不来的吧?
虽然还不清楚他知道了多少,但光是知道了这里的秘密还找人求救这一点,就已经触犯到了院长的底线。
不会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闹的惩罚,也不只是郑强出去那次遭受的毒打,会比那严重一百倍,一千倍!
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急如焚地换衣服,短短十几秒脑子里已经过完了无数残酷的景象,但又转而冷静下来。
是那种已经知道了自己要面对的结局,心如死灰的深沉。
如果真的要决然赴死,在我走之前还能做些什么吗?
能为剩下的人做些什么吗?
真的要到这里为止吗,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其实还有一条路,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路。但我跟钟晓讨论时都浅谈跳过了,因为那个可能性虽然成功率不低,但需要人,很多人。
就是将福利院的丑恶真相揭露出来,众人团结起来反抗院长。
所有的教职工,加起来并没有学生人数多。即使除去较为年幼的,剩下的十几个也未必不能与院长他们抗衡。
难就难在,第一,两名保安手里有枪。
第二,如何团结众人。
我们生活在院长精心伪装的谎言里,直到离开前都还深深爱着院长打造的这个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连我都不会相信这样荒谬的事。
而钟晓那样的只能说是个例,不具有参考价值。
在这样的环境下宣布这种真相,得到的会是什么呢?
难以置信,否认,迷茫困惑,自我安慰?
也许我们刚说完,就有人哭着去找院长,或者气得对我们破口大骂了。
然后有人会半信半疑,但更多的人会安慰自己那不可能,那么糟糕离谱的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温水煮蛙一般,直到被煮熟的那天。
当要团结众人做一件打破传统的事时,如何团结内部是最重要的难题。
所以一开始,我们没有想着要走这条路。
但现在,得想办法做点什么。
如果下一个牺牲品是我,必须得在牺牲前做点什么,哪怕……那徒劳无功。
衣服已经换好,院长就在门口守株待兔,刀尖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来不及多想了……
16
电光火石间,我做出一个决定。
我冲出去反锁住舞蹈室的门,对着一屋子正在进行舞蹈练习的女孩们沉声喝道:「大家听我说!」
满屋子都停了下来。
「院长是坏人,成立青山福利院并不是为了抚养我们,而是要把我们养大卖给有钱人做玩物!」
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如同巨石投入水中,0.01 秒的安静后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女孩们发出轻嘶,错愕震惊地看着我。
温雅老师得体的表情开始凝固,「嘉言你在说什么,给我住嘴!」
我没听她的,抓紧时间传递信息。
「不相信的话,可以去教师楼地下室看看!韩梦雪说是三个月前就已经被送走了,但她根本没走,她现在就被锁在地下室里!」
「我们所有人都被贴上了价码,资料都在院长办公室里,上面写着每个人的估价!」
温雅老师开始快步朝这边走来。
门外似乎也听到了动静,开始扭动门把手,发现不对后重重拍门,「里面在干什么,怎么把门锁上了?」
「院长不让我们恋爱,是因为只有纯洁的女孩才能卖上好价钱!」
温雅老师的脸蛋已经快扭曲了,往日里那副温柔典雅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嘉言你给我闭嘴!」
现场一片哗然,乱成一团。
有一脸震惊的,有完全呆住的,有跟周围伙伴在讨论着我话语真假的……
温雅老师已经走到了我身边,伸手想把我从门边拽开。但我死死抓着门把手,守着这扇大门。
我还在拼命地呼喊着。
「大家相信我,我今天出去了就回不来了,所以必须现在就说……」
「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逃出这里!小李叔身上有枪,待会我需要大家跟我一起制服院长和小李叔,把枪抢过来,大家一定要帮我!」
咚咚咚——
外面开始疯狂地撞门,伴随着院长怒不可遏的喊声。
而温雅老师开始使劲拖我,拖不动就用手指掐我、拧我,在大腿最嫩的肉那里狠狠地拧着,疼得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含着泪看屋子里的女孩。
她们有彷徨不安的,有迟疑犹豫的,紧紧地缩在一起,像受到刺激时围在一起的羔羊。我甚至还看了眼王昕昕。
但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相信我和要帮我的意思。
我心一沉。
哐哐哐——
门外拼命地砸门,力度大得像是好几个人在往上面撞。
温雅老师扯开了我握着锁的手,迅速转动了反锁的按钮。门也跟着被撞开,我被冲击力砸得连连退了几步。
院长和小李叔冲了进来,两个人的脸上都阴沉无比。
「嘉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院长面色晦暗,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话,往昔和善的表情荡然无存。
「大家帮我!」
我撕心裂肺地喊了句:「帮我啊!」
没人过来,但已经没法顾那么多了。我冲上去抢小李叔的枪,想着先身先士卒,也许她们就会跟着一拥而上。
但女生体力毕竟抵不过成年男子,推搡了几下,很快我便被甩到了地上。
「小李叔你在干什么,这是打人啊!」有女生带着哭腔喊道。
女孩子们窃窃私语,有大胆点的还往这边走了几步,看起来小李叔的暴力已经引起了不适。
平时院里对女孩子们的教导一直是要有教养,要温文尔雅、尽善尽美,绝对不能出现暴力。而今天的所作所为,和院长的教导完全背道而驰。
我见状站起来,想借势抢枪。
但小李叔阴着脸直接举起了枪,拉动枪机发出明显的上膛声,仿佛进入了应激模式。
不可能真的开枪吧?
应该只是吓唬吓唬我们……
我还是冲了上去,但枪声响得更快。与此同时,我听到子弹击落在地板的撞击声,然后是大腿被什么东西擦过的灼热。
只是一瞬间,那灼热转成了剧烈的疼痛。
我瘫倒在地,看着我的大腿,发出痛苦的叫声。
大腿那里的裤子已经破了,露出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鲜血汩汩而出,疼得我撕心裂肺。
17
我被关在了房间里。
房门被紧紧锁着,每天除了保安来送饭外没人能进来。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木板间一指宽的缝隙。
那天的最后一搏,在小李叔开枪后中画上句号。
枪响后,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停在了当场。
刚刚还准备朝这边靠过来的女生们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在同一栋楼上课的男生们听到枪响后跑过来,想看怎么回事,结果看到坐在地上抱着腿疼得惨叫的我。
钟晓一下子就僵住了,想过来查看我的伤势。
我用眼神制止了他。
我完了,但我们不能都暴露,剩下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钟晓了。
那天子弹沿着我的腿擦了过去。
院长没送我去医院。
他似乎是有医学方面的基础,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尽可能避免带大家去医院,这些年里小病小伤都是他亲自诊疗。
没有麻药,他直接为我清洗伤口、缝合、涂药,像是场残酷刑罚的行刑者般,下手干脆利落。
那种疼,比子弹滑过后的瞬间还要疼上数倍。
我疼得满头大汗,死去活来,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如果不是身上缠着的绑带,还有在旁边固定手脚的李叔和小李叔,绝对会掀翻所有东西。
最后我直接疼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发现自己像摊死肉般躺在床上。
院长来看过我,他阴恻恻地笑,「等伤养好了,我就送你走。」
「你知道你这挨了这一枪,害我损失了多少钱吗?要知道,光滑美丽、没有一丁点痕迹的身躯才算完美啊!」
「哼哼何止,你差点害我全军覆没!」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院长终于卸下那戴了多年的面具,跟之前在地下室里我见到的一样冷酷暴虐。
丑陋的话一句句从他嘴里飙出来,听得人几欲作呕。
「你和韩梦雪本来是我最喜欢的两个姑娘,聪明、乖巧!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听话呢?」
「果然都是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就是欠教训!」
因为激动愤怒,院长的表情狰狞着。白色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像打在恶魔的脸上。
我讥笑,扯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发出轻嘶。
「你是,怎么拿到手表的?」我咬着牙问。
他突然笑了,眼里满是恶意和嘲弄。
「你以为你真的报警了?」
「呵呵你们这群小屁孩,自以为能逃脱,但整个世界都是我给你们打造的啊,至于连这点防备也没有吗?」
我心一沉,突然有了个极其可怕的猜测。
所有的教学、关于外界的知识,都是院长他们给的,要掩盖什么、让我们看见什么,都是可以人为控制的事情。
「难道,你……」我的声音在颤抖。
我被锁在房间里已经回天乏术,院长也撕下了所有的掩饰,无比嚣张得意地咆哮着。
「哈哈,报警电话是赵老师教的吧,凭什么认为我会教你们?」
「真正的报警电话是 110 啊,怎么会是 7 位数!你们这些个小屁孩,你们知道些什么!」
院长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将我击倒在地面。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毛骨悚然。
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继续洋洋得意道:「只要有人拨通那个号码,对方会装成警察的口吻,挂断后就会跟我报告。」
「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小伎俩,居然真能派上用场。」
「不过,就算你真报了又能怎样呢?一个小孩子说的话,你以为谁会信吗?你觉得我至于这点东西都应付不了吗?!」
我看着笑得猖狂的院长,觉得无比荒谬。
太恶心了,竟然做到这种程度。
尽管在地下室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我还是忍不住发问。
「院长……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了钱?钱真的那么重要吗?这里每个孩子都把你当成父亲,为什么你能做出这种事还毫无愧疚?」
他哈哈大笑起来。
「钱当然重要,不然呢?你以为建福利院不需要钱吗,建立维护渠道网不需要钱吗,上上下下打点不需要钱吗?!你真当喝西北风就能长这么大?
「赵老师,温老师,李叔他们,哪一个不是缺钱才来的。
「钱啊,钱这种东西,永远不嫌多!」
他眼中闪着抖擞的精光,居然说兴奋起来了,像是被戳中了兴趣。
「你知道你们一个人能卖多少钱吗?那些外国富豪,还有那些地下人口市场,最喜欢你们这些纯洁的姑娘了!而且是黑发如雪、皮肤白皙、神秘优雅的东亚姑娘,多么有特色!
「就算他们看不上或者被玩坏了,也能送去黑市卖掉器官!
「你知道一个肾,一个肝多少钱吗?眼睛能卖钱,心脏能卖钱,就连皮肤都能卖钱!」
他眉飞色舞,竖起 2 根手指头,「卖掉你们一个,就能给我带来至少二三十万美金的收入,这样的交易,我为什么不做?
「何况没有我,你们早就死在大街上了。我好吃好喝养你们十几年,总该要点回报吧?
「都是你啊嘉言,我现在不得不加快进度了。不过我也老了,把大半辈子奉献给了你们,也是时候去享受生活了。」
他得意忘形,无比猖狂地大放厥词,毫无反思和愧疚可言。
疯了,真的疯了。
已经堕入地狱的人,或许根本就不在乎身上的罪孽再增加几重。
18
被关在屋里与外界隔绝,我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看着发黄的天花板。
空旷的房间、冰冷的白光灯、长期不见天日的腐败的气息,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自由。
有时我会有种置身地下室的感觉,梦雪她就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了那么久啊。
原来被困住是这种感觉,孤独、恐慌、焦虑。
但全都比不上绝望。
知道未来会比现在糟糕一千倍,但无能为力的绝望。
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出了这样的事后,院长是用什么借口解释的呢?闹得这么大,总该有人相信我吧,哪怕不多……
会有人提出检查地下室吗,会有人发现真相吗?
钟晓应该没暴露吧,他会不会已经在想办法了?
我每天在写「正」字来记录时间,一晃七天已经过去了,除了院长定期换药、每天送饭的李叔,就没见过其他人。
听院长意思大概再过一周,我也要踏上那条不归路了。
但我心里依然怀抱着渺小的希望。
钟晓会来的。
他是个靠谱的盟友,一定会想办法的。
但我没等来钟晓,先等来了王昕昕。
她是李叔送饭时一起进来的,进来就趾高气昂地冷笑,「嘉言,好久不见啊。」
「哎李叔你说,好好的人怎么就疯了,搞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皱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怎么来了?」
「闭嘴,我说话的时候,疯子别插嘴!」
她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直接甩了我一巴掌。李叔把门关上,站在门边吃吃地笑,像是在看女人间骂战的好戏。
我捂着脸瞠目结舌地看她,张嘴就准备怼回去,却发现王昕昕的面色冰冷如雪,并未像声音那么嚣张狂妄。
她又稍微转动了身躯,露出讥诮的笑,刚好李叔也能看到。
「瞪什么瞪,不服气啊?我想打你很久了,要不是以前院长护着你,我早就动手了!」
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恶狠狠地怼回去,「王昕昕你才疯,你跟以前一样疯到没边了!」
我想动手拽她头发,但腿上伤还没好,被她用力推倒在床上。
「为什么会有你这种老鼠屎,青山福利院都被你搅和成什么样子了!」
「因为你那些随随便便的疯话,现在弄得人心惶惶的……」
王昕昕似打开了话匣子。
「说什么韩梦雪关在地下室,真是无稽之谈。院长带我们看了,根本就没人!而且韩梦雪在新家还给我们发了照片呢!
「虽然大多数人是聪明的,知道你在说谎,但免不了还是有些心智不成熟的被你影响。
「好在还有我跟钟晓这样能干的,帮院长管理好这个大家庭,安抚大家的情绪。」
她语气先是嘲讽鄙夷,而后是洋洋得意。
「周嘉言,有句话你说得对呢!我不该讨厌你的,跟你这样的疯子较劲,实在是太幼稚了。」
王昕昕,这是在跟我透露信息吗?
听下来,大概能梳理出这些信息。
院长拿我发疯当做借口去搪塞,还带学生们看了地下室、发了韩梦雪在新家的照片当证据,但还是有学生半信半疑,于是院长就开始物色学生去怀柔,而她和钟晓很受器重?
所以她能来看我,也是得到了院长的批准?
不过她口吻里的憎恶倒是很情真意切,让人无法辨认。
「你也别动什么逃跑的歪心思了,你是出不去的。院长说你精神不太好,也不会把你送去定好的人家了,下周要送你去精神病院治疗呢。」
王昕昕笑得璀璨如花。
「我不去!我不去!我没疯!」
我发了疯般地大叫,伸手想挠她的脸。
「该走了。」李叔粗着嗓子喊了一声。
王昕昕踩着跟来时一样高傲的步子,睨了我一眼,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可惜了钟晓,他新练的魔术,少了你这么个固定观众。」
「你就等着去医院吧,好好治疗下你的脑子!」
门再度被关上。
19
我仔细琢磨着王昕昕留下的那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钟晓新研究的魔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钟晓的魔术呢?
王昕昕跟钟晓并不是很熟,因为钟晓跟我更熟络些,连带着她也不待见钟晓,更不会关注他的魔术了。
但找我说的这几句话里,她两次提到了钟晓。
帮助院长管理这个「大家庭」的这周里,这两个人已经建立起了这么深厚的友谊?
又或者……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猛然浮现在脑海里,让我开始心脏怦怦狂跳。
死灰般的心再度开始燃烧起来,我焦虑地等待着。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过得无比煎熬。
腿上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就差正式拆线。我等啊等,等待着即将宣判的命运。
命运转折有时就在一瞬间,比如忽然拉开的大门。
太阳下山不久,房间门被砰地拉开。
钟晓猛然出现在我面前。
目光如炬,宛如从天而降的英雄。
他走得很急,掀起一阵清风,带来秋天清爽无比的气息。
「周嘉言,你的好盟友来救你了。」钟晓倚在门边咧嘴一笑,手里还提着枪,似乎想留下个令人震撼的印象。
没时间打趣,我二话不说冲上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
「跟我走,时间不多!」钟晓立刻严肃下来。
我们一边往外跑,一边匆匆交换信息。
钟晓语速很快,三言两语交代个了大概。
跟王昕昕说的一致,自从我在舞蹈室发出惊天动地的宣言后,院长把我关了起来,对其他学生就称我是因为受不了韩梦雪的离开而精神失常,胡言乱语。
虽然大部分学生觉得很荒谬,但少数人还是将信将疑,觉得我被开枪这一点很可疑。
院长为了打消众人的疑虑,还带大家去了地下室,又展示了韩梦雪的照片。
不过显然,地下室里的韩梦雪已经被转移了,而照片要么是假的,要么是韩梦雪被送回来前拍的。
这件事不再允许被讨论,但学生们私下还是每天讨论,弄得人心惶惶,整个福利院都笼罩在低气压里。
院长想笼络一些强势的学生,在内部给其他学生「洗脑」,就看中了事后一直放言支持他、表现亮眼的钟晓和王昕昕。
「自从那天起,守卫又严密了许多,就连教师楼也不再只是内门反锁,大门也整天锁着。必须获取他的信任,放松他的警惕。」
「但他不知道,好戏今晚才开场。我们装孙子装了这么多天,等的就是一个机会。」钟晓讥笑。
表了这么多天忠心后,几个刺头被管得服服帖帖的,院里的气氛也好了很多,钟晓在院长那里越发受器重。
他告诉院长,大家基本都清醒过来了,不会再受到影响,只是前段时间气氛太压抑,和院长之间也不是那么亲昵了。
他提议全院人一起吃个饭,由院长亲自安抚安抚大家,让关系恢复如初。
院长不知道的是,那些产生怀疑的刺头并没有被洗脑,而是跟钟晓、王昕昕一起演了场戏。
而今晚的晚餐里被加了料,以前钟晓捉弄人时用的让人腹泻的植物。
「天知道为了处理得让人尝不出来,我试了多少次。」钟晓撇嘴道。
计划很大胆,要在今晚一举拿下整座福利院。
众人一起吃饭,但还是留了李叔在门卫室执勤。
钟晓先提前备好饭菜给李叔送去,等李叔捂着肚子去厕所时,悄悄出现砸晕了他,将枪和钥匙都偷了过来。
然后救我,让我去报警。
同时钟晓需要回到餐厅跟众人一起吃饭,等到效力发作时,控制住老师和院长他们,直到等到救援。
「离餐厅最近的厕所是在教学楼,估计院长他们慌不择路会去那边。我和王昕昕他们不会吃那两个菜,等一发作我们会控制住他们。
「周嘉言,你拿了钥匙就去教师楼找个房间或者办公室,找到电话后报警。
「上次报警不知道为什么会失败,也许是院长糊弄过去了。所以报警后你要立刻用钥匙开门下山,找其他人救援把事情闹大知道吗?」
说到报警,我立刻补充了院长之前透露的假号码的事。
「竟然是这样,真 tm 离谱……」钟晓和我一样,露出被恶心到的表情。
「好,那你报完警后回这个地方等我。」
「如果半小时后我没出现,或者出来的是院长他们,就说明计划出问题了。你必须立刻开门逃跑知道吗?」
我们站在操场隐蔽的灌木丛边。
钟晓盯着我,目如寒星,语气无比沉着,像交代作战计划那样有条不紊。
虽然信息量很大,也没时间交代清楚这段时间具体做了哪些准备,但我几乎没有任何疑虑,只想着全力配合,让这个计划成功。
这些天和钟晓密谋盘算下来,已经形成可以背靠背全然信任的关系。
「嘉言,睁大眼睛看着我给你准备的最后一场,也是最盛大的魔术吧!」
钟晓坏笑,仿佛还是从前那个无所畏惧、玩世不恭的少年,而这只是上台表演前的热身。
他眼里闪着冷酷而自信的光,如同练习过上千次、对自己手艺信心满满,绝不可能出现差错的匠人。
那是我熟悉的光芒。
像是我练习了很多年才攻克的芭蕾,有一天我终于能浑然天成地完成一首舞蹈,脸上露出自然而然的自信与骄傲,那是建立在了解基础上的骄傲。
但钟晓的笑容里又多了些东西,比如,前途未卜的悲壮。
不过不管境况如何,钟晓总会拿乐观的那一面对你,让人打起精神和信心。
或许,这就是我撑到今天的原因。
我沉声道:「一定要小心。」
钟晓一愣,又没心没肺地咧嘴笑,「周嘉言你开始关心我了?不错啊,以后是不是可以不跟我吵架了?」
「……别皮。」
「好啦没事的,这次除了王昕昕跟我还有五个人,应该可以应付他们的。」
「你也要小心!」
钟晓把李叔那偷来的枪放在我身边,把钥匙放进我手心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冲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20
我深呼吸一口气,背上了枪拿好钥匙,悄悄往教师楼那边走。
教师楼果然像钟晓说的,大门这时候都已经锁上了。
大门用的是那种沉重的铁索,我借着微弱的路灯观察钥匙,找那些看起来类似的钥匙一一尝试。
任务简单但时间紧迫,必须赶在餐厅那边开始前先报警。
潜入教师楼后,我立刻奔向院长办公室,我记得桌子上有个座机。
试了很多把钥匙后,门终于被打开。我也不敢开灯,借着微光拨打了正确的报警电话。
院长估计不会想到我会在被送走前来这么一出吧,于是无比狂妄地说出了正确的号码。
呵呵,也许我该感激自己吃了这么一枪,才能知道这些。
……
「麻烦你们定位这个电话的位置,尽快赶过来!现在这里人命关天,只有我们七八个人和他们大人对峙,而且他们手里有枪……」
「对了,如果我们的生命受到威胁,可以向对方开枪吗?」
挂断电话前,我补了这么一个问题,得到肯定后才挂掉电话。
接着我原路返回,来到操场上跟钟晓约定好的地方等待。
现在大家可能还在平静地吃饭,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登场,防止提前暴露。
没有钟表,只能借助于长期形成的对时间的感受。这种时候,更加需要无比决然的冷静。
大概十来分钟后,食堂那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我缩在灌木丛后查看,发现竟然是院长。他匆匆往教师楼那边走去,看起来很是着急。
为什么是院长?难道计划失败了?
不过院长看起来走得很急,走路姿势也别别扭扭的,似乎是想上厕所。
我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沉住气在灌木丛后等着。
又过了十多分钟,钟晓终于露面。
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声音急促道:「温雅老师、赵老师他们都被在卫生间控制起来了,王昕昕和其他人在看着他们。」
「但院长跑早了,那会其他人身上还没有起效,我们也不能拦着他。」
「他往教师楼那边去了,我刚刚看到他了!」
钟晓点头,「好,我去教师楼厕所找他。」
「我跟你一起!」
按钟晓说的,赵老师、小李叔被锁在了男卫生间,而温雅老师她们被锁在了女卫生间,各有三个人在门口看着,包括王昕昕。
我很好奇,她是在什么时候调转阵营的。
「这些天多亏王昕昕了。说真的,我也没想到她倒戈得那么快,平时绝对是你选黑她选白那种。」
「可能你中枪这件事冲击太大了,你被关起来后她就来找我了,红着眼睛问我都知道些什么。」
这丫头,在关键事情上还挺理智的。
如果今天能成功,我决定再也不跟王昕昕吵架了。
21
还没踏进教师楼,院长迎面跟我们撞上。
他捂着肚子似乎还有些不太舒服,看到我和钟晓后愣住了,有些不可思议,旋即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呵呵,你们玩我啊……」
他冷笑,视线划过我身上背着的枪,冷得要杀人一般。
「连枪都搞到了……呵呵,拉肚子也是你们搞的鬼吧?钟晓,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些天吃屎吃得很爽快啊,连我都看不出真假。」
我抢先一步替钟晓骂他:「别废话了,就算是吃屎,也比你吃人不吐骨头要脸些。」
钟晓微微一笑,「为了这一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投降还是走程序反抗下?我提醒一下,我们二比一还有枪,你打不过的。」
「我已经报过警了,警察马上就到。这次,可是正确的号码呢,尊敬的院长。」
我露出一个浅笑,优雅中还透露着三分得意。
只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
院长阴着的脸又黑了几分,阴沉得能掉落冰渣子来。
他板着脸阴阳怪气,「啧啧,我一手养大的孩子竟然这样对我,真是让人寒心。」
「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好心把你们养大成人了。」
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在这里装什么好人呢?
拖延时间吗?
我凑近钟晓低声道:「我们别跟他废话,是我用枪抡他头,还是你来?」
钟晓眼角扯着笑意,「听起来你很想亲自上啊,要不就你来?」
「孩子们,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别傻傻地一腔热血往前冲……」
院长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和煦轻松起来,仿佛真的一点也不怕。
又或者他还有什么底子没亮出来?
不对!
我匆促地转身,几乎是在一瞬间,我听见钟晓凄厉的喊声伴随着枪声:「趴下!」
也是在一瞬间,钟晓朝我这边扑了过来。
也许他是想把我按倒,但子弹的速度更快。
子弹贯穿肉体的声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先是尖细宛若蜂鸣,而后伴随着在内部穿透前进、受到阻碍速度减缓的过程,变成闷闷的声响。
那种撕烂肉体,将肌肉和骨骼同时贯穿,在身体内拉出一个大洞,内脏被损毁再也无法复原的声音。
那种声音,那么短暂,却又在此后每一天反反复复在我脑海里响起。
钟晓好像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无力地倒下。
世界好像一下子变成黑白的。
永远活力四射,永远乐观自信,永远鼓励别人,在任何处境都愿意去活络气氛的钟晓,像个纸片人倒在地上。
我的心好像也被什么东西扯开一个大洞似的。
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但几乎没时间思考,我立刻挡在钟晓前面进入全身警戒的状态,举枪瞪着刚刚从后方开枪的人。
开枪的,是穿着熟悉保安服的小李叔。
他怎么会过来,他不是被锁在卫生间了吗?
我心头一紧,但只能做着警戒的姿势,像捍卫自己领土的野兽,死死盯着这两个外来者。
「草!你他妈开什么枪,人死了我还能卖出去吗?!」院长爆了句粗口。
「我不是说过吗,你这枪是吓人用的,不是开枪打人用的!还好没动到嘉言,她可比钟晓贵多了。」
院长沉着脸朝小李叔那边走去,他慢悠悠地越过我,没有任何惧意 。
局势一瞬间调转过来,变成了二比一。
一是我和已经不能动弹的钟晓。
现在我和钟晓在靠近教师楼的一侧,而院长和小李叔则面对着我们。
「怎么样嘉言,我都说过了,一群小孩子还妄想翻了天不成?乖一点放下枪,我还允许你过几天好日子。」
恶心的话一句句从院长嘴里吐出来,听得我目眦尽裂。
我又握紧了些枪,死死对着他们。
院长有小李叔撑腰,越发狂妄起来,「光对着我们有什么用呢?」
「你会开枪吗?你敢开枪吗!」
我的手微微颤抖,他笑得更嚣张了,「小姑娘家的,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那不是玩具你懂吗?不是我送你们的洋娃娃……」
我冷冷地盯着他,露出一个冷酷的讥笑。
瞄准,上膛、开枪,没有任何犹豫。
院长闪躲不及,腿上迸开出一朵血花,抱着腿瘫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号叫。
谁说我不会呢?
谁说女孩子就只能玩洋娃娃呢?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小李叔开枪那次已经刻进了我的脑子里,被关在房间里的十几天,我在心里已经演练了上万次。
要知道,我可是这里你最喜欢的,最聪明的女孩之一啊。
这可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啊,我的好院长。
22
院长捂着腿,目光凶残得能吃人。
他朝小李叔气急败坏地喊:「把她给我绑起来!别管了,开枪!开枪!」
但这回不会如他们所愿了。
小李叔还没来得及动弹,头上就被一块石头重重击中。
王昕昕从身后悄然出现,举着一块石头狠狠往他头上砸。
她漂亮的脸蛋扬着凶恶的表情,但看起来英姿飒爽极了。
她一边用力往下砸,一边气势汹汹地喊着:「人渣,都去死啊!」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王昕昕实在太光芒万丈了。
光芒万丈的还有她身后接着出现的其他三个人。
小李叔猝不及防被大石头砸了好几下头,估计头晕眼花得已经分不清方向了,趔趄了几步,站都站不稳。
其他人也趁胜追击,抢了他的枪,往他身上拳打脚踢。
最后以王昕昕狠狠踩着他的头结束。
「跑啊,再跑啊!以为我们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吗!」
局势一下子翻转过来。
失去武器快被砸成脑震荡的小李叔、失去行动力的院长,对着的是眼神坚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众人。
团结一致、相亲相爱的,可以为彼此豁出去的众人。
这一刻,我才感受到这个计划真正的力量所在。
我突然热泪盈眶。
「对不起,小李叔身上有枪,刚刚他把门踹开,把我们都撂倒逃出来了……」说话的,是一脸愧疚之色的小吴。
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钟晓,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四个守着院长和小李叔,而我蹲下来去查探钟晓的伤势。
我看着他鲜血汩汩而出、将地面染红的伤口,在路灯照耀下惨白如纸的脸,因为失血过多而微微痉挛的身躯,眼泪疯狂地涌出。
短短几分钟,怎么就会这样呢?
我声嘶力竭地喊院长:「你过来给他处理!是你们开的枪!」
只听见院长在旁边冷笑,「等死吧,别做梦了!」
然后他被王昕昕狠狠甩了两个嘴巴,用力踩在他的伤腿上。
「钟晓……」
我颤抖着想去按住钟晓的伤口,又怕碰到了他会疼。
「你不会有事的,警察很快就来了……」
「别哭……」钟晓的声音很微弱,「我们成功了不是吗?」
「嗯……」
我吸着鼻子嗯了一声,握紧他的手,他冰凉的没有任何力道的手,眼泪一滴滴砸下去,视线一片模糊。
「嘉言,听着……」
钟晓气若游丝,要凑得很近才能听见他说什么。
「还有十个小时就会日出,等破晓之后,就是新的一天……」
「你们会走出这里,开启真正的人生……」
他扯动嘴角,试图像以前那样对我神采奕奕地坏笑。但太难了,他甚至连笑的力气都没有。
我哭得视线模糊。
「还记得那天我在餐厅说的话吗?对不起……」
「其实那都是假话,其实我……」
钟晓不再说话了。
永远永远,也听不到他再说话了。
23
六个小时后,最近的县城里的民警找到了福利院。
院长和小李叔一干人被控制,我们所有人被带去了警局。
漫长的审讯后,揭开了一桩大案。
这不仅是输送境外的人口买卖,还涉及国内的人口拐卖。
院长专门从国内人贩子那里购买外貌出众的孩子,带到建在隐蔽山区的青山福利院,供养他们长大,然后贩卖到境外。
在网络深处一个叫暗网的地方,那里能够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商品,包括人。
每年全球会有几百万人被贩卖,大多数会成为奴隶,忍受不堪的折磨,或者被摘取器官流向黑市。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照顾我们的女警察告诉我们,这世界总有黑暗。
但始终都会有人追求,并勇敢地捍卫正义。
24
院长因为人口贩卖数量巨大且输送境外,违背了刑法第二百四十条,被判处死刑,没收所有财产。
小李叔因为非法持枪和故意杀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其他人,都被判处有期徒刑。
审讯中,院长透露了韩梦雪的去向。
他把韩梦雪送去了精神病院,准备让她在那里待到生完孩子,把她再卖出去。
韩梦雪被解救出来,我们一群人暂时被安置在一起。
……
四个月后,在万物复苏的春天,孩子出生了。
生产时,天际隐隐发白,正在迎来一场盛大的破晓。
天鹅绒般蓝紫色的天空会逐渐亮起,即将升起的朝阳的光芒会覆盖整片天空,黑暗将会褪去。
孩子发出啼哭的瞬间,一轮崭新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
护士说母女平安,是个可爱健壮的女孩。
她被放到韩梦雪身边,听着母亲平稳熟悉的心跳。
皱巴巴的婴儿像个脆弱的易碎品,我和王昕昕凑过去看,小心翼翼碰都不敢碰。
韩梦雪让我跟王昕昕帮孩子取名字,最后我们给她取名韩晓希。
我们希望她能像那个人一样,坚强、乐观、有勇有谋,即使身处黑暗,也不放弃希望。
也许我会作为干妈陪伴她长大,然后有一天会教她很多魔术,会给她讲起不可思议的故事。
那是两个人站在一起,凭借信任和努力创造奇迹的故事,也是很多人经历磨难,团结一致创造奇迹的故事。
她的妈妈是个孤儿,但她不是了。
她会有很多的妈妈。
会有很多很多的爱。
【完】
【文源网络,侵删,觉得还不错就点赞支持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