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的中国女足门将彭诗梦一战成名。她在国足和西班牙的世界杯小组赛中,守住对方25次射门,力保国门不失,被评为全场MVP,赛后收获对手点赞,还被偶像宋茜鼓励。一位崭新的最美国门正在走入我们视野。
但彭诗梦差点无球可打。她12岁时代表家乡盐城参加江苏省运动会,她所在年龄段的盐城女足只获得第7名,赛后,彭诗梦手写了一封总结信。
这封信除了还原当时比赛情况,记录彭诗梦的参赛心情,还牵扯出一位国脚的成长经历,以及当时中国草根足球的发展困境。
信中写道,她和队员在第一场比赛开始前被要求吃下某药片,结果“头就很昏”。在最后一场比赛前被要求早上5点起床跑步,被禁止午休,结果“有点没精神,体能只能维持上半场”。而这位要他们吃药片的人,居然是一位“市场长”。一位场长居然能在省级比赛中直接干预球员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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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诗梦描述的这场比赛,是2010年7月江苏省第17届运动会。她提到的“市场长”,是时任盐城市体育场场长施建堂。这是一届极具争议的运动会。2011年4月30日《盐城晚报》一篇题为《谁让孩子的足球梦就此耽搁?》的整版报道中,还原了发生在这场运动会上女足比赛时的一些故事细节。
“当天,比赛时间是下午3点,午饭之后,作为领队的施建堂要求所有的队员不准上床休息,全部在室内站着或走动,并安排相关人员监督。比赛前55分钟,施建堂要求上场的7名主力全部吃下一颗药,说对比赛有好处。比赛开始之后,队员们开始出现反应,头晕、没劲、想吐。”
“(最后一场)比赛时间是10月12日上午9点。早晨5:20,施建堂要求所有队员起床跑步,随后7:30分吃早餐。上半场比赛由黄兰红指挥,中场之时盐城1:0南京。中场休息时,上海请来的朱教练获得了指挥权。”
开赛前吃下一粒药,凌晨5点20起床跑步,不准午休,中场换帅,这些如今看来每一项都匪夷所思的事,真实发生在了9年前的彭诗梦和她的队友身上。而那次省运会,她们也以惨败收场,排名第7,收获盐城女足最差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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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非正常操作的背后,藏着黄兰红和施建堂的纠纷。实际上,这是黄兰红所有的盐城市日月星体育公司和施建堂任场长的盐城市体育场的合同纠纷。
双方本是合作关系,2006年开始一起在盐城开启民间足球的先河,一起跑学校找学生。体育场提供场地,黄兰红负责培养,打比赛,出成绩。合作的头2年,日月星培养出3个梯队的男女足,共6支球队,在省级比赛中获得1个亚军,1个季军。盐城市也因此成为“江苏省足球后备人才培养训练基地”,每年由省里拨款25万。
但这种合作在商业上是不牢靠的。2008年合同到期前,黄兰红想和体育场续约,但施建堂不置可否。黄兰红默认自己可以继续带队,于是继续招生,继续在体育场训练,办公。他心想,“只要拿到金牌,一切都好说。”
2010年省运会过后,10月18日,体育场单方面宣布停止与日月星的一切合作,责令日月星一周内撤离体育场。事后,日月星向体育场索赔经济损失15万,体育场只愿意给1到2万。
体育场给出的终止合作的原因很充足。体育场有政府背景,是政府差额拨款单位,但开销要自己创收。但当“江苏省足球后备人才培养训练基地”的资质拿到后,他们质疑黄兰红的教练资质,质疑他的运营能力,质疑民间办足球的可行性。他们说要学习上海,发展校园足球。
那片药,那片施建堂在开赛前55分钟让7名主力队员吞下去的药,也被解释为从上海科研所带回来的营养品,绝对没问题。“如果有问题,当时就被检查出来了,谁敢碰这高压线?”
黄兰红麻烦了,当初是他苦口婆心跟家长要来的孩子。日月星2006年第一次招生时,黄兰红打了1400多个电话,跟700多个家长见面,到过400多个家庭进行家访。为了吸引家长让孩子学足球,体育场也作出承诺,让97-98年龄段的日月星球队代表盐城参加省运会,并帮球员获得二级运动员证,便于以“特招生”的方式上大学。现在不仅这些承诺没了,孩子们的文化课还耽误了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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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兰红的生活在创办日月星前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他是前职业运动员,是商业奇才,是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但在经营日月星之后,妻子和他离婚,他的存款赔光,他成了家长口中的骗子。
1991年,黄兰红退役后卖摩托车,做打火机,早早赚下一两百万,成为盐城下岗再就业的典范。但他最想做的是成立一支足球队,打破盐城市向省队输送职业球员数为0的尴尬纪录,同时他想,培养出一支可以在省运会夺冠的队伍。
至今,黄兰红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彭诗梦时的场景。他去学校挑人时,看彭诗梦个子高,性格活泼,听到足球后“两眼放光”,一眼看中了她。彭诗梦1998年生于盐城,当时在日月路小学读三年级,之前没有参加过课外兴趣班,也没有接触过足球,几天后父母带她去游乐场玩,她第一次踢了足球后,才感受到这项运动的乐趣。
彭诗梦也记得这位启蒙老师。去年的一次采访中,彭诗梦谈及自己初学足球的经历时说,小时候每次扑球训练后,自己身上除了一身泥,还有淤青和擦伤,加上影响学业,父母想让自己放弃足球。
是黄兰红留下了她。“那时候教练每天都来我家做思想工作,正好省里组织‘省长杯’比赛,教练就说踢完比赛后再决定是否放弃。”那次比赛,盐城市获得丙组第二,彭诗梦扑出的几个关键球也让她在省内一举成名。
日月星培养出的职业球员,有名的除了彭诗梦,还有22岁的国奥新星李扬,目前效力于葡超球队吉马良斯。现任国奥主帅希丁克很看重李扬,称赞他在中场能踢不同的位置。去年11月的万州四国赛,李扬在中国U21对冰岛U21的比赛中,获得全队第二高分,仅次于进球的尹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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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足球就是一场大戏,年轻的彭诗梦和李扬刚刚在主舞台登场,属于他们的大幕正在拉开,他们的未来或许充满光彩。但一封手写信把我们带入了大幕之后的一个角落,在这个角落里,两位未来之星的恩师黄兰红,经历过球员生涯、教练、球队运营者之后,被定格为了一个中国足球的伤心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