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23国足阿联酋首练主动“加课”(从菲律宾彩业说起,亚洲线上彩新野蛮之地——迪拜)

迪拜,这座被誉为“沙漠中的奇迹”的城市,拥有全球最高建筑哈利法塔、一晚住宿要价十多万人民币的帆船饭店,和世界第八大奇迹的人工岛;它同时也是阿联酋人口最多也最发达的城市。

如今,这座以奢华著称的城市有了新的定位──

亚洲线上彩帝国新的驻足之地,尽管伊斯兰教视为罪恶、是恶魔的行为。

关于迪拜风貌的变化,嫁到当地多年、本身从事贸易的台湾人良轩自有一番观察。她说,过往迪拜的发展史中,中国制造业会以此当成中东地区的中转据点,一批批中国制造的货品从中国送来,交到中东或非洲国家的商人手上,再送往其他地区。搭着贸易便车,约莫20万华人就留在迪拜的老城区生活下来,新生代则聚集在较新颖的商业区,试图融入当地社会。

然而2020年年底,迪拜周遭却出现了一批与众不同的面孔。“我发觉社区突然多了很多不太讲英文、不喜欢与人交涉、神秘感很重的华人;照理来说,遇到同样语言的人通常比较好奇、会多聊几句,但这些新搬来的华人几乎不理会我的攀谈,”她观察到。

随着这些神秘面孔的进驻,整个阿联的华人Facebook社群里也多了不少关于资讯业的招聘讯息。业主多半是标榜高薪、环境佳的金融公司,职缺从客服专员到软件工程师都有,月薪多以人民币计算,落在人民币1~3万元不等,红利与条件诱人,只是鲜少提及“彩”两字。

在良轩眼里,这些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华人参杂了中国内地人和台湾人,也有少数的马来西亚人,他们总是由大巴接送集体进出,与过去十多年来外派迪拜的青壮年族群显得十分不同;他们更为谨慎、封闭和独树一格。

“神秘华人圈”的故事从菲律宾说起:亚洲线上彩起源之地

从台湾来的陈米森(化名)也是近期才移居当地的年轻人之一,他和近进的中国人一样沉默,几乎只用简短的英文与其他人对话,在迪拜只有英文绰号而没有本名。

“在这里,即便同是同胞也不能相信。你也不能问别人的全名或是出身,这是禁忌。”

陈米森曾在亚洲各国游历,熟稔多国语言的他告诉我们,这样的潜规则基本上是从菲律宾传过来的,那是“菠菜圈”的习惯。

早在2017年初,他就只身一人前往马尼拉,在线上彩业尚未被菲律宾政府纳管之前,成为早期当地少见的台湾员工,为来自内地的老板设计游戏网站介面与策划各种线上活动,吸引内地客上网试手气。产业发展蓬勃的时期,他一个月能赚取新台币十余万元的收入,让他有余裕自行在外租屋,甚至买车到处游历。

2017年至2019年期间,线上彩业年年成长,带动菲律宾经济成长率向上窜升,像陈米森一样的元老级员工也很快获得公司拔擢,并存到了第一桶金。不过随着更多人力进驻,彩这块本就晦涩不明的灰色地带变得更加混乱。

线上彩这项职业自此参杂了更多的诈骗、色情与暴力。像是客赢钱公司就卷款潜逃,利用直播色情来吸引客进场,哄骗未成年人进场,管理阶层动用手铐、电击棒或拳脚来高压管制员工等。

当中最出名的莫过于有“东方监狱”之称、来自内地的彩集团。在那里,所属员工会被扣押护照,关在大楼里限制出入,每日工作12个小时以上,从拉客业绩未达标、吃饭超过时间到上厕所抽烟次数太多,员工动辄被处以数千至数万元的罚款,想逃跑都没办法。

摸清产业的底细后,他很快决定要离开,于是转到外商的大数据公司就业,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以为自己与彩业再无瓜葛。直到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不只改变了全球经贸的动向,改变了亚洲彩版图的划分,也改变了陈米森的职涯与人生。

疫情爆发、断卡行动,“菠菜菜农”从菲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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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律宾作为亚洲线上彩唯一合法国家,自2017年产业陆续被政府纳管后,便累积聚集了超过百万名以上的中国从业者;然而随着2020年新冠确诊人数暴增,菲律宾一下成为东南亚疫情最严峻的国家,日渐扩大的公卫危机因此重创当地经济,连带使得线上彩产业受到巨大冲击。

2020年9月,菲律宾财政部长多明格斯三世在参与听证会时就指出,疫情使得境外彩经营商( POGOs)开始陆续出走。

根据马尼拉负责地产物业出租的李超地产顾问行估计,至2020年年底就有27.7万平方办公空间因彩公司停业而闲置,造成14亿披索租金损失和约12.7万个工作机会消失。

为弥补逐渐扩大的经济空窗,菲律宾政府的应对之策,是决定从现有的彩公司身上抽取更多税收。根据颁布的《同舟共济纾困法》(Bayanihan 2)规定,当地彩营运商所收取的总注量会被再加课5%的税额,此举预计可为菲国国库带来450亿披索的收入,这些钱将用来购买疫苗和提供企业低利贷款。

此外,在菲律宾众议院所通过的法案中,也规定年收入60万披索以上的外籍员工需缴纳25%的个人所得税,该项准则被视为替线上彩业所量身定做。

不仅是菲国加重的税负,我国政府展开一连串的打击行动,成为彩公司离境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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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国公安部就勒令要整治跨境网络犯罪;而在2020年10月,公安部展开“断卡行动”来切断电信诈骗和跨境的资金流动。

将矛头对准彩业后,公安部宣布,光是2020年就破获了8,800个跨境案件;在与菲律宾、马来西亚、缅甸和越南的官方合作中,也逮捕了超过600名涉及跨境的中国籍嫌犯,成功阻断数兆人民币外流。

在两项重大政策因素影响下,菲律宾的线上彩产业迅速凋零。随着社会对于该产业的批判声浪升高,菲国国税局(BIR)也于2020年5月宣布所有彩营运商必须先结清欠款,牌照才能正式恢复启用;这导致约莫三分之一的彩公司停业或是离境,整量能大幅衰减。

彩野蛮之地——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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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线上彩产业并未真正消失,而是迅速寻觅到了新的地点:迪拜。

在《报导者》过去2年对线上彩持续的调查报导中,我们曾仔细梳理这个产业的分工模式,大抵上是内地金主、菲国总部、台湾代工

受限于各国法规的不同,线上彩公司们以高于平均1.5至2倍的薪资,吸引内地和台湾的年轻员工远赴菲律宾,从事金出入和招揽内地客的任务;为分散营运风险,台湾也被打造成彩代工之岛,散落各地的科技公司里,挤满许多线上客服和软件工程师,负责提供技术服务。

横跨菲、中、台三地之间的彩产业链,在过去3年都是依循如此模式运作。而在中菲政府强力打击下,如今彩板块正在发生变动。

自去年开始,大批华人面孔的从业者犹如拓荒者,一路赶往7千公里外的阿联酋淘金。

在月薪数万元的诱引下,不只原本在菲律宾的彩从业者,还有更多来自台湾省或马来西亚的年轻人,取代原本的内地从业者,成为新生代“菜农”,尽管他们并不一定知道自己录取在阿联的工作机会,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迪拜,野蛮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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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过完新年不久,一天凌晨,通讯软体Telegram上在迪拜的台湾群组上出现求救讯息,吸引了不少人关注。

“突然被踢出宿舍,有台湾人可以收留我两天吗?”发出讯息的同时,迪拜当地的气温是摄氏13度,贴文者的下场如何,没有人清楚。

透过这则求救讯息,我们联系上陈米森,他向我们诉说这段过程,有如陷入流沙一般的陷阱。

当菲律宾深陷公卫危机后,陈米森一天比一天担心病毒会找上自己,因为治疗所费不赀,职涯也将因此中断。于是他把当地的房子退了租,车子卖了,重新开始求职。他在网上找到与先前相同的职位,做同样的数据分析工作,只是对方是一间标榜“外派迪拜”的科技公司。

曾是一名“菜农”,他心里清楚,不少彩业者会以“资讯公司”或“科技公司”来掩饰的本质,甚至在招聘广告上都多少有些取巧。因此他想尽办法去查探公司底细,但一无所获;只好在线上面试时,再三向对方确认工作内容与彩无关。

镜头里,来自中国的人资信誓旦旦地作出保证,说他们在迪拜申请的是“科技产业牌照”,做的是技术相关产业,他的工作就是后勤工程师,人资还秀了一张海景套房照片,强调公司提供优美的住宿环境,月薪约新台币10万元(2.2万人民币)。

种种条件让陈米森终于放下戒心。去年11月,他从菲律宾正式飞抵迪拜后,才发现自己被骗。

“到了当地我才知道,什么东西都跟面试时说的不一样,什么科技公司,我的工作内容就是找客来下注。然后大房间变成0.5坪佣人房,护照被扣,一天要工作12小时以上,还要被限制自由,公司连门都不给你出去,完全封闭管理,”他说。

为了拿回护照,陈米森跟公司的内地人主管起了冲突,对方要他拿钱赎身,否则双方法庭上见。仅仅工作两周后,陈米森便被裁撤了,理由是不熟悉业务内容兼做人太假,主管要求他立即离开公司提供的住处,最后在当地警方的介入下才结束这起纠纷。

监禁、集体行动、强迫加班与暴力,这些过去大多发生在内地工作者身上的行径,在迪拜当地,却理所当然地施加在所有彩从业者身上,即便是像陈米森这样有经验的“菜农”也不例外。

另一名在阿联的彩工作者仕杰,更以“野蛮之地”来形容线上彩业所在的地区。

仕杰说,和他不同部门的同事同样是台湾人,在内地主管的高压治理下,一天只有两个小时能够外出,护照也在抵达当天就被公司收走,两个月来还没回到自己手中过。

社群里,他更看到不少台湾人被骗来做杀猪盘,在各种电子游戏中,无良业者会在中国客赢钱后就关闭网站、卷款潜逃;彩公司则是向员工谎称会按期给薪,结果想尽办法苛扣各种款项,最后指责员工违约要赔款,让员工在被榨干后狼狈地逃跑回国。

黄金之城,海市蜃楼

U23国足阿联酋首练主动“加课”(从菲律宾彩业说起,亚洲线上彩新野蛮之地——迪拜)

随着线上彩业在阿联和迪拜的持续扩张,庞大的产业链为当地经济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也吸引了更多年轻的台湾人成为新一代“菠菜菜农”。在他们奋力地“耕作”下,亚洲彩帝国得以续命,只是这些从业者的工作的风险加剧,逼得他们在加倍蛮荒的境地里挣扎。

根据德意志银行在2018年的统计,迪拜的平均月薪为3,447美元,当地人的薪资则为5、6千美元不等。而根据不少招聘广告内容可以发现,客服、风控、推广等职位的基础彩业员工,月薪近1.5万元,软体工程师的薪资则好一点,来到2.2万元上下。

尽管这样的薪资与在菲律宾或台湾一样,是高于平均的水准,但在迪拜的消费同样高。产业转移之际,彩业的薪水却没有跟上当地2至3倍的高消费水准,这让不少原本怀着淘金梦的员工顿时捉襟见肘,却还得面对更高的法律风险和暴力,在没有自由的日子里拼命加班。

还留在产业内的仕杰,就对这样的低薪环境有些怨言。他说自己始终对一则新闻印象深刻:2016年迪拜《海湾新闻》报导,当地政府与警方在抓捕专业乞丐时,发现每个乞丐平均每天可以赚到9千阿联酋迪拉姆(约1.5万元)。这种盛况还不仅是单一事件,2019年,警方又宣布在斋戒月期间逮捕了一名月收10万阿联酋迪拉姆(约17.2万元)的乞丐。

U23国足阿联酋首练主动“加课”(从菲律宾彩业说起,亚洲线上彩新野蛮之地——迪拜)

“乞丐的日薪比我的月薪还高,迪拜真是富得流油,”尽管知道这是极端状况,仕杰依旧苦笑地说道。

最终逃出彩公司的陈米森也有一番体会。他还记得初到迪拜的情景,象征着热带景致的棕梠树遍布在高耸的现代大楼和购物中心旁;几公里外,土色砖墙下混合了五颜六色的织布与奇特香料,商人在传统阿拉伯式建筑下进行买卖。新旧城区以捷运串联,各色人种穿梭其中,形成传统与现代混杂的独特景致,一切都很新奇。

“但很快我就知道,那些风景不是属于彩业员工的,是属于观光客的。”

帆船饭店、棕榈群岛、拉风超跑与璀璨夜景,黄金之城的奢华,大多数线上彩工作者仍旧难有机会体验得到。

因为多数时间里,他们都被困在黄沙滚滚的宅邸内,冒险犯难地为网站带来更多彩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