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国内热映的《马戏之王》(The Greatest Showman)聚焦大型马戏团的先驱菲尼亚斯·泰勒·巴纳姆跌宕起伏的创业经历,并将马戏与歌舞这两种都有些年头的娱乐形式结合起来,打造了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
事实上,它是进入千禧年之后,少见的以马戏团为背景的影片。而在上个世纪,这类影片可说是层出不穷,中国观众熟悉的也不再少数。尤其是在马戏和电影都难得一见的老旧年代里,观众通过观看以马戏为主题的电影,得以在双重凝视中收获双倍的快感,因此这类影片格外受青睐。
然而,在人权(畸形人也应受到尊重)、动物生存权(驯兽项目过于残酷)意识日益高涨的今天,马戏团的表演项目,乃至马戏团本身都日渐式微,马戏主题也慢慢淡出银幕。这当然不是坏事,在将来的人眼中,马戏电影或许只是特殊时代的产物。这类影片——比如以下这五部——曾带给我们的惊奇、欢笑与泪水,或许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模糊。
《马戏团》(1928年)
《马戏团》海报
因为受到麦卡锡主义的迫害,卓别林在1950年代被迫离开美国,其后只能在瑞士生活、创作,直到1972年才重返令他扬名的国度,领取奥斯卡终身成就奖。
事实上,早在1929年,卓别林就曾凭借影片《马戏团》拿到过一次奥斯卡荣誉奖。这次获奖经历也算是奥斯卡史上的奇葩事件之一:他最初凭借这部影片拿到的是最佳导演及最佳男主角的提名,但后来学院决定将他的名字从竞赛项目上去除,转而授予特殊荣誉奖。
除了撤销提名以外,围绕在《马戏团》这部电影上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在影片的拍摄过程中,卓别林经历了离婚;母亲过世;片场失火导致他精神奔溃;练了几个星期才实景拍摄完成高空走钢丝的精彩片段,结果胶片不见了,重拍效果又不如他意等等悲剧事件。以至于当年上映之后,他就将影片雪藏起来,在自传中也绝口不提,直到四十年之后才允许重新发行。
如今我们重看这部这部影片,不难发现它并没有创作者本人认为得那么糟糕,尤其可以说是默片时代马戏电影的代表。卓别林在片中还是以经典的流浪汉形象出现,演绎了又一个笑中带泪的故事。
《马戏团》剧照
为了逃避警察的追捕,流浪汉误入一家濒临破产的马戏团,又阴差阳错跑上台前,没想到却把观众逗得前仰后合,意外得到一份工作。就这样,流浪汉时来运转,成了团里的头牌,还爱上了美丽却总是被轻视的女演员。可惜她只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和走钢丝的帅哥情投意合。失恋的流浪汉同时失去了搞笑的本领,偶然得到机会代替走钢丝的帅哥上场演出,也以闹剧收场,结果被经理扫地出门。虽然暗恋的女演员跑来投靠他,他却选择牺牲自己以成人之美。最后马戏团扬长而去,只留下流浪汉独坐在尘土中,目送心爱的姑娘渐行渐远。
《马戏团》剧照
在这部诞生于大萧条前昔的影片中,卓别林一手包办了制片、导演、编剧、主演、作曲及主题歌的演唱,尽情展现了他的多才多艺。而且影片中的许多桥段在当时都算得上技巧上的锐意创新,比如镜子屋的那场戏就比奥逊·威尔斯《上海小姐》里的名场面早了近二十年;又比如流浪汉灵魂出窍暴揍情敌,在同一画面中实现角色分身,在当时不啻为一种奇观。
然而,最让人佩服的不是技术创新,而是卓别林将魔术、驯兽、走钢丝等马戏项目与依靠肢体表现的滑稽动作结合得天衣无缝,以及喜剧与悲剧调性的平衡,这些正是卓别林跨越时代的伟大之处。
《驯虎女郎》(1954年)
《驯虎女郎》海报
说到我们父辈谙熟于心的马戏电影,非苏联影片《驯虎女郎》莫属。如今,它经过数码修复技术焕然一新,不时还会在央视的“怀旧剧场”频道重播。
耶尔莫拉耶夫有一手驾驶摩托车的绝技,他受邀加入马戏团,成为飞车演员,在马戏团担任清洁工的姑娘列娜成了他的副手。然而,巡演在即,列娜却自告奋勇报名去当驯虎演员,因此和耶尔莫拉耶夫不欢而散。当他得知列娜即将正式登台的消息后,还是立刻从巡演中赶回马戏团,却看到好友别佳打算向列娜求婚……
片中,三个年轻人的命运和马戏紧紧交织在一起,不过,它的主题却并非爱情,而是从演员的角度彰显马戏表演这份工作的神奇:从部队退役的硬汉耶尔莫拉耶夫最初有些轻视这份工作,但是经过列娜关于“马戏团像个大家庭”之类的劝导,还是选择给自己一个崭新的开始;而列娜不管是做清洁工,还是如同花瓶般的表演副手,又或是与猛虎为伴的驯兽师,始终不愿意离开马戏团,可见其魅力之大。
《驯虎女郎》诞生于1954年,由于当时我国正处于与苏联的蜜月期,第二年就由长春电影译制片厂引进,担任翻译的是在《小兵张嘎》里的“王翻译”王溯。现实中,王溯的专项并非日语而是俄语。他自幼在哈尔滨的俄语学校就读,曾在北京电影学院当过苏联专家的翻译。相比龙套角色,他在译制片领域做出的贡献恐怕更不为人知。
影片用了不少镜头展示马戏团后台的场景,而台前的表演与主线剧情的衔接也非常自然,毫无为了拍马戏而拍的生涩感。此外,当年处于精神和物质双重匮乏中的中国观众也从中看到了列娜那身合体时髦的布拉吉,见识了苏联人民的闲适生活,而当时距“二战”结束也不过五年光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只通人性的大猫,多年以后,即便已经记不清这部电影到底讲了什么,它在办公室里放飞自我的画面依旧清晰。
《娇娇小姐》(1986年)
《娇娇小姐》片头,该片留存于世的海报及剧照极少
上世纪80年代,我们国家拍过不少由滚滚当主角的电影,《娇娇小姐》是其中最为欢脱的一部。
影片的主角娇娇是马戏团里的新晋明星——一只喜欢吃蛋糕的大熊猫。可是,吃货不爱训练,让大家无可奈何。好在初来乍到的驯兽员小龙对它十分耐心,但老驯兽员却只相信棍棒教育,心疼娇娇的小龙只好带着它离团出走,因此成了诱拐国宝的罪犯。
这部电影真正算是特殊年代的产物。要是放在今天,把滚滚当成马戏团的“当家花旦”,还像狗一样在脖子上套着项圈牵着走,非被网友口诛笔伐不可。然而,想当年我们眼里只有大熊猫的憨态可掬,哪懂得从动物的角度出发去考虑它们的权益。除了娇娇以外,聪明的小狗花花、调皮的猩猩陆陆,还有总是把“想当年”挂在嘴上的老团长,也都是片中让人过目难忘的角色。
《大象音乐会》(1975年)
《大象音乐会》海报
由捷克斯洛伐克和苏联合拍的《大象音乐会》其实是不少70后、80后的马戏启蒙。这部电影由上海译制片厂配音制作,或许因为在电视上重播的次数不那么频繁,它的知名度相对较低。
《大象音乐会》完成于1975年,中国观众欣赏到它要等到1987年。影片讲述一个马戏比赛的评审团和一群动物学家在莫斯科相遇。一边是来自英国的鸟类学家女士和来自捷克的大象专家先生为大象能否学会唱歌争得不可开交,分别以吃掉帽子和吃掉鞋子打;另一边是精彩的马戏节目接连上演,但挑剔的评委总是看不上眼,反倒是马戏团后台的闹剧获得一致好评。
该片出自捷克赫赫有名的导演奥德里奇·利普斯基(Oldrich Lipský)之手。然而,可能由老大哥苏联坐镇的缘故,以脑洞大著称的利普斯基在这部电影上表现得中规中矩,形式上不见《快乐的结局》的离奇,内容上无有《绅士们,我把爱因斯坦给宰掉了哦》的怪诞。全片80%的时间都在用镜头忠实还原马戏演出,只能从慢镜头展示的马戏动作与诡异音乐的混搭,以及结尾别出心裁的“吃帽子”,一窥利普斯基的“恶趣味”。
不过,对于马戏爱好者来说,《大象音乐会》倒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作品,它将各种马戏项目一网打尽,从常见的驯兽、空中飞人到罕见的炮打活人,可谓应有尽有。而且许多演出都是一镜到底,真实毕现。
《大路》(1954年)
《大路》海报
若论影史上最爱拍马戏团和马戏艺人的导演,非意大利人费里尼莫属。不难想象,在他度过童年的亚得里亚海边小镇上,每每有马戏团来访,必定如过节一般万人空巷,孩子们更是喜不自禁。这样的盛况深深植根于小费里尼的脑海中,成为某种挥之不去的情结,并投射到他的导演处女作《杂技之光》以及其后的《白酋长》《大路》《小丑》等影片中。
在以上这几部电影中,最纯粹的马戏电影要数拍摄于1970年的《小丑》。片中,费里尼亲自出镜,以伪纪录片的形式还原了不同时代的马戏团的台前幕后,从而揭示这一娱乐方式中究竟蕴藏着何种乐趣,何以能跨越不同的世代。
费里尼(右)在《大路》片场
不过,对于我们中国影迷来说,最熟悉的还是他的成名作《大路》。在世纪之交进入DVD时代之初,最早在中国的市面上露脸的费里尼作品也正是这部《大路》。
《大路》剧照,图右为费里尼的妻子朱丽叶塔·马西纳
“钟楼怪人”安东尼·奎恩和费里尼的妻子朱丽叶塔·马西纳主演的这部影片,充分反映出由谋生的行当导致的马戏艺人的命运悲剧。他们总是居无定所,本应珍视的美好在颠沛流离的生活中被消磨殆尽:“傻瓜”认为自己不知哪天就会摔死在钢丝下,所以他玩世不恭,总是不计后果地嬉笑,最后反倒死在赞帕纳的拳头下。走南闯北的赞帕纳醉生梦死,以为拖车就是全部,失去心爱的人而不自知,最后留给他的唯有悔恨与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