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皮告别世界杯(再见,里皮)

中青在线阿布扎比1月24日电(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特派记者 郭剑文/摄)先回广州收拾行李,然后回意大利休假,再回北京进行亚洲杯总结,“银狐”里皮在中国的执教生涯就此结束——其实这一届的“亚洲杯总结”也不再具有实质性意义,从2016年10月中途接手国足征战12强赛到2019年1月带队打进亚洲杯8强,里皮认真履行完自己在国足的合同,拿到了税后4000万欧元的丰厚收入,也到了和中国足球“友好分手”的这一刻。

里皮告别世界杯(再见,里皮)

输给伊朗队后里皮表示自己合同到期不再执教国足。

今晚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穆罕默德·本·扎耶德大球场进行的这场亚洲杯1/4决赛,是里皮留给中国球迷的“最后一场比赛”。

国足0:3输给伊朗队,结果并不令人意外,只是里皮没有想到,最后一战的失利居然是以这样愚蠢的方式到来。虽然里皮经历过更加惨烈的失利(2010年南非世界杯卫冕冠军意大利队小组赛2平1负即遭淘汰),但防线核心球员的低级失误,还是让他在比赛第27分钟就用“换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里皮是想赢下和伊朗队这场比赛的。嘴上虽然没有明说,但有12强赛在德黑兰魔鬼客场0:1小负的经历,里皮决定把5个后卫放进首发名单,“扎紧篱笆”静观其变的用意相当明显——如果能够坚守90分钟,“武器库”里韦世豪的速度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一旦打到互射点球阶段,运气就是主要因素。

但里皮似乎还是高估了弟子们的信心,以及能力。

中国足球水平长期徘徊在亚洲二流,指望国家队一步登天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里皮很清楚中国足球与亚洲先进足球、世界先进足球之间的差距,只是很多时候,他不便于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他只能在精神层面反复鼓励这些缺乏天赋和斗志的球员。

“几乎每一场比赛前我都要告诉我们的队员,他们是在为14亿人踢球,他们可以在亚洲范围内战胜任何对手,我要让他们拥有自信,让他们在场上充满斗志。”

里皮这句话,在本届亚洲杯上强调了不止一次,“为14亿人踢球”和“自信”,原本应该是不用强调的“国字号基本原则”,但中国足球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扭曲能力,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

里皮是人不是神,没有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中国足球的虚弱现状,哪怕是世界杯冠军教练。

2006年,采访德国世界杯的本报记者第一次在现场见识到里皮的威严。决赛之前,意大利队几次训练气氛相对压抑,里皮紧缩的眉头几乎没有舒展——那一届世界杯意大利队遭遇尤文图斯“电话门”丑闻,《米兰体育报》拿到了尤文图斯俱乐部总经理莫吉与意大利足协裁判选派官员电话录音,证据明确显示莫吉为自己的球队在多场比赛中指定裁判,作为尤文图斯队功勋主帅以及意大利国家队主帅的里皮压力巨大。

可里皮仍然将意大利队打造得如同铁板一般坚硬,从小组赛开始的每一个环节,意大利队都没有犯下致命错误,半决赛胜德国,决赛胜法国,球队如愿登顶,里皮也成就了自己职业教练生涯最辉煌的荣耀——那张夺冠时刻咬着一支被点燃的小雪茄烟的照片,也永远留在国际足坛的荣誉殿堂当中。

ESPN后来有一段对里皮的采访令人印象深刻,里皮谈及2006年那个意大利人彻夜狂欢的决赛之夜时却异常平静:“我拿了一些吃的,回到我的房间,一遍又一遍回看整场比赛的录像,包括最后阶段的点球,这是属于我自己的庆祝方式,一边重新欣赏比赛一边享用我心爱的雪茄烟。”

这个场景不难想象:房门外是酒店大堂和酒吧里意大利球员、球迷的尽情喧嚣,房门内则是一个完全属于里皮自身的安静空间,只有电视录像里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节奏告诉他,这场比赛万众瞩目,这支球队刚刚登上世界足球之巅。

里皮知道自己不需要登上“神坛”。

现代足球形成产业规模之后,仍有数量众多的球迷习惯“封神”,在这些球迷眼中,高高在上的“神”没有任何缺陷,永远不会犯错,不容任何质疑。但在体育界,在足球领域,每一个被球迷“封神”的教练或球员,他们经历过的失败,其实远远超过大多数人经历过的成功。

放在里皮身上,世人多只记得里皮的“2006年世界杯冠军教练”,而只有那些用心去爱里皮的,或者用心去恨里皮的两类球迷,才会更记得4年后的南非世界杯,意大利队背负着嘲笑和责骂、小组出局打道回府时的遍体鳞伤。

所以里皮和中国足球的告别,无关“胜负”,里皮只是赶上了中国足球一段特殊的动荡时期。

在里皮之前,中国男足经历过8任外籍主帅,除50年代一位匈牙利籍人士担任国足主教练之外,其余7位国足外教只有米卢一人做到了“快乐下课”。德国人施拉普纳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位国足外教,合同期内他未能带队打进1994年美国世界杯,留下“伊尔比德惨案”;随后英国人霍顿于1998年接受中国足协邀请执教国足,1年后霍顿“跨界”带国奥队冲击2000年悉尼奥运会失败导致下课;霍顿之后是米卢,虽然2002年世界杯国足3战全负1球未进米卢辞职,但带队打进世界杯决赛圈的巨大功劳还是让米卢成为国足历史上最成功教练。米卢的继任者荷兰人阿里汉,2004年8月还带队拿到本土亚洲杯亚军,却偏偏在11月德国世界杯亚洲区预选赛中因缺少1个净胜球而惨遭淘汰,无缘10强赛的结果让他“含冤离职”。

阿里汉后面的3任国足外籍主帅,一任更比一任“糟糕”:福拉多担任国足主帅时还要听命于国奥队主教练杜伊,尽管杜伊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中国国家队总教练,这种交叉管理的后果是满盘皆输;执教过西班牙国家队的卡马乔名气不小,这位名帅被“迅速”请到中国上位,不过典型的“拉郎配”带来的多是“惨案”,0:8输巴西队还算情有可原,主场1:5不敌泰国队则直接导致卡马乔被中国足协辞退;法国人佩兰是个“经济适用型”教练,还没有坚持到打完俄罗斯世界杯亚洲区40强赛就被中国足协用本土教练高洪波换掉。

所以里皮能够成为国足主教练,并非简单的“国足聘请外教”,而是在业内专家多次探讨“国足为什么不能在重要比赛中完全发挥水平”之后,确认的一次带有冒险性质的“试验”:请最好的世界名帅,请世界杯冠军教练——此前里皮在广州恒大执教2年半时间里所表现出来的教练权威性以及临场调度功力,已经征服了多数中国球迷,而中国足协也不止一次向里皮抛出橄榄枝。

“队员不行”还是“教练不行”这个困扰了中国足球多年的问题,也终于在里皮的任期内有了答案:“队员不行”优先于“教练不行”。

里皮当然犯过错误,但90分钟的比赛会给每一位教练弥补过错的时间,里皮阅读比赛进行自我修正的能力颇强,这也是多数比赛国足下半场表现优于上半场的重要原因,但比赛终归由场上球员决定结果,“好教练”最需要的恰恰是“好队员”。

“我成为中国国家队主教练以后一共带队打了10场正式比赛,12强赛我们打了6场比赛,3胜2平1负(输给伊朗队),亚洲杯我们打了4场比赛,3胜1负(输给韩国队),这样的成绩并不算差。另外热身赛的成绩不能作为参考,因为很多球员无法在热身赛中投入全部精力。”与伊朗队比赛之前,里皮已经总结了两年多来执教国足的战绩,他认为自己没有辜负这份职业:“按照我的设想,原本是希望把更多年轻球员带进国家队,给他们锻炼的机会,但是我们都看到了,他们在很多方面还有欠缺,不能达到国家队的要求,所以在正式比赛当中,我们只能相信经验丰富的老队员。”

可是老队员犯错,更加致命,更加令人伤心。

里皮早晚要离开国足,无论如何,当世界杯冠军教练“下班回家”,中国足球也该回到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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