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外界看来,这是一次“酒后失言”引发的职场地震,而对于谢晖来说,被亲近的朋友偷拍曝光,是让人极度丧失安全感的事情。
|作者:刘潇
|编辑:咖喱
“那些有钱的都是几百个亿在投入,我们(南通支云)1000万就拿了中甲第五名。就是让你脑子干净一些,别瞎搞。”
“砸钱”“不懂球”“瞎搞”等刺激人神经的字眼,从南通支云主教练谢晖的口中不断蹦出。这样一段大尺度的酒桌言论,被人偷录视频曝光到网上后,随即炸开了锅。
视频发布当天,谢晖的东家南通支云俱乐部便发布公告:暂停谢晖职务。第二天,谢晖在网络上就“酒后失言”事件道歉。几天后,谢晖再发道歉声明,辞去南通支云教练职务,将赴德国深造。
看似不得不“认栽”的谢晖,在道歉声明中,也留下了耐人寻味的一句话:“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而丧失日常安全感。”
或许在外界看来,这是一次“酒后失言”引发的职场地震,而对于谢晖来说,被亲近的朋友偷拍曝光,是让人丧失安全感的事情。
“真言”也好,“失言”也罢,谁是受害者,谁又是施害者?在错综复杂的背景下,道德和真相又被挤到何处去了呢?
谢晖爆料:120亿和1000万
从网上曝光的视频中可以看出,谢晖明显已经喝多了,在录制视频人的附和下,他发言的兴致被越捧越高。
话语中,现中甲成都蓉城俱乐部成为了谢晖炮轰的重点对象,“他们(蓉城俱乐部)花了两个亿,叫来徐正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这些都没用,不懂球,没办法,我们就是给他们压着打,我就是要把这些不懂球的都打出原形。”据悉,今年年初,蓉城俱乐部刚重金聘请了韩国籍主帅徐正源。
接着,谢晖还透露,上海上港夺中超冠军花了120亿元,而自己所在的南通支云只花了1000万元就拿到了中甲第五名,还压着花了2亿元的成都蓉城打。
尽管谢晖的说法是否属实有待核实,但这一通言论很快在互联网上“发酵”。通报、道歉、辞职一连串动作后,谢晖的执教生涯旋即结束。
在谢晖宣布辞职的说明中,开篇,他即肯定并感谢了南通支云球队,并为自己的“酒后失言”造成的不好影响道歉。
但同时,他也针对这次偷拍事件的合法合理性提出了疑问:“安全感的丧失所带来的,是进而对于人性的怀疑。”“我希望今后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少甚至不要再发生。”
透过这篇思路清晰的辞职声明,细心的球迷们发现,谢晖似乎话里有话却欲言又止。而这篇声明中最掷地有声的一句——“你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你所鄙视的人”,正是来自于他声明中推荐的那本书,《阿特拉斯耸耸肩》。
美国作家安·兰德的《阿特拉斯耸耸肩》2007年出版,在美国的销售已达千万,被称为“自私圣经”。书中描绘了一个反乌托邦式的美国,私有经济在越来越沉重的法律与监管中备受煎熬,一个男人通过对人之灵魂的谋杀让世界停止运转。从推荐书目中,似乎看得出谢晖对偷拍者背叛朋友的愤慨和无奈。
而就在事件热度渐渐趋冷的情况下,“新瓜”又出现了。
据《足球报》国内部主任李璇爆料,事件发生后,谢晖之所以第一时间被停职,是因为他所在的俱乐部高层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谁,大家可以放开了猜猜。总之必须要给一些人一个交代。”
据足球观察人士称,谢晖的“酒后失言”严重损害了几大俱乐部的声誉,而且恰恰是在国内能量比较大的几家。
选择力挺谢晖的同行不在少数。
就在谢晖宣布辞职的前一天,前国脚彭伟国发布微,谴责偷拍视频并在网络上恶意传播的人,并请求社会各界对谢晖给予宽容。“我尤其要谴责那些偷拍视频、并在网络上恶意传播的卑鄙小人,你们追求的‘流量’,很可能毁掉的是别人的一辈子!谢晖撑住,相信你能很快重新站起来证明自己!”
曾经的“中国版贝克汉姆”
1975年生于上海的谢晖,被媒体视为“上海男人的典范”:要强、精明、懂商业。和李铁、李霄鹏等同时代球员相比,谢晖以出众的外型以及充满灵气的进球,展现出足球偶像的潜质,一度被称为“中国版贝克汉姆”。
甲A时代,谢晖在上海申花出道。1995年,20岁的他在联赛出场19次,打进10球,仅次于队内“射手王”范志毅。
谢晖的国际化也是他相较于那个时代球员的一大优势,他的外语水平非常高。用前国奥队教练基斯-布伦特的话说,谢晖的英语水平即便是当翻译也没问题。在前往德国培训期间,他还通过一位教授习得了德语。前国足主教练施拉普纳非常喜欢谢晖,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是中国球员里唯一一个可以和他自由交谈的球员。
谢晖足球生涯中的遗憾便是未能代表中国国家队出征世界杯。2000年,担任国足主教练的米卢曾专门前往德国观看谢晖比赛,并且在赛后与他进行了交流。当年的谢晖有点像今天的武磊,需要为了联赛和国家队比赛两头跑。2001赛季,谢晖本有机会冲击德乙金靴,但为了参加国足比赛,他缺席了部分联赛,只收获银靴。
退役之后,谢晖开始转型当教练,带过几支青少年球队,还曾是中国U16国少队的科研教练。后来,谢晖投奔上港担任助教,曾辅佐过埃里克森、阿斯、佩雷拉三位名帅,并在2018年和上港一起夺得中超冠军。2020年初,谢晖离开上港前往南通,从助理教练变成主教练,直至最近被偷拍,主动辞职。
谢晖此前服务的南通支云是一支非常年轻的球队。
2015年底,南通支云足球俱乐部收购了广西龙桂达足球俱乐部及中乙资格。球队从队徽、队名、队歌的征集到确立成型都由南通市民参与,是真正意义上南通人自己的足球俱乐部。
2016赛季,南通支云作为一支“菜鸟”球队出征,最终在赛季末名列第16名。2017赛季,球队成绩就有了“质”的飞越,他们在联赛第一阶段名列南区第四,打进了当年的中乙联赛8强,最终获得了第8名的成绩。
2020年3月31日,谢晖出任球队主教练。8个月后,在2020赛季中甲联赛保级组比赛中,南通支云反超黑龙江以FC及江西联盛,惊险保级。
就是这么一支球队,打得并不轻松,且不论谢晖爆料的“内幕”是否真实,在赛季中作为主教练的他身上的压力一定不小。
“酒桌失言”前车之鉴不少
谢晖说话“直”的个性历来有之。
早在2010年,恒大老板许家印接手广州足球后,喊出了一个响亮的口号:3年之内拿到中超冠军,5年内拿到亚冠冠军!谢晖在听到这句口号后,在社交软件上嘲讽:5年拿到亚冠冠军,如果你不把这句话当一个笑话,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2011年,谢晖还在另一档节目中谈到了对于中超的看法,“现在国内联赛的水平很低,低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大家却没有看到,都是井底之蛙。不管是青少年,还是顶级联赛,我们都在走下坡路。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现在的职业联赛还没有七八年前水平高。我们在退步,而日韩在进步,甚至东南亚的球队都在进步。”
在2012年11月接受媒体采访时,谢晖更是直言了钱与足球的关系。当时广州恒大在亚冠赛场上风头正劲,谢晖却表达了不同的看法:“一个前锋(花)3000万、5000万去买,没有人值这个钱,但因为实在没有人,所以出一个就要使劲往上炒。毕竟外援只有三个,如果外援能有11个,他们(本土球员)就得全部失业……”
在谢晖宣布辞职后,某媒体人晒出了早期的一篇专访稿。在这次专访中,谢晖说出了更“猛”的话,直批有些中国球员对足球没有骨子里的爱,只是一个工作,一个糊口的方式罢了。“一个20多岁的人如果没有理想,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这是现在需要重新改变的。”
可以看出,谢晖骨子里就是个直性子人。但在他之前因为酒后乱言而闯祸的,也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足球圈内最近一次就是前河南队主帅王宝山在一次喝酒时,吐槽了俱乐部的管理问题,结果不但被人录了音,还被举报给了俱乐部老板,导致王宝山不得不辞职。日后再谈及此事时,王宝山已经很坦然了,唯独对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喝酒是我的权利,有人偷偷录我酒后失言,是不是违法了?”
足球圈外,2015年毕福剑酒桌失言事件也历历在目。
针对这次的谢晖事件,舆论呈两极分化特点。
一部分人认为谢晖作为公众人物,应当谨言慎行,不能任性。
但同时,也有很多人为他的遭遇抱不平。有媒体在评论文章中表示,希望谢晖能够拿起法律武器,斩除滋生信任恶意的土壤,这样才能让社会信任蔚然成风。
对于偷拍者的“惩戒”,民间力量已经坐不住了。酒桌视频在微发布后的两小时内,网友就将发布账号重点锁定,名为 “哈三四五青年V ”的主被球迷们围攻,而该账号发布的原视频早已经被删除。
即使从网友到谢晖本人,都对这次偷拍者的行为表达出强烈不满,但如果涉及到法律追责层面,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
同济大学法学教授金泽刚认为,谢晖醉酒所言涉及其他球队和俱乐部的利益,哪怕是酒后瞎吹,也会对球队造成不良影响。旁观者将其拍摄公布出来也带有一定程度的监督意味,加上是在公共场合,因而很难说是侵犯了隐私权。
同时,金教授表示,必须认识到,谢晖被停职,不能理解为是偷拍者对其造成的损害,从法律因果关系上来说,仍是其自身的不当言行造成的。偷拍者的行为显然谈不上光彩,但谢晖若想据此打官司,恐怕胜算也不大。
不管“失言”还是“真言”,谢晖经此一“劫”,应当认识到自己作为公众人物的言行尺度,一旦犯了忌讳,恐怕只能打了牙往肚子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