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崇武空旷的沙滩上,一对新人正忙碌着在拍婚纱照。此刻已是黄昏时分,海风习习,浪花朵朵。海景很美,天海一色,远眺沙滩尽头,一道蓝红相间的灯塔荧光间隙闪烁,宛若一幅色彩靓丽的油画呈现在游客的视野中……
在一片蔚蓝背景主色调的烘托下,新娘那袭洁白的婚纱似轻云飘逸,缓缓落地;新郎礼服的燕尾在风中翻飞摇弋。一旁,摄影师不停地指点着新人做着各种浪漫的摆拍姿势。
十月的崇武依然热浪阵阵。虽已是傍晚,但气温还是有种桑拿浴的体验。我盘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凝望大海,看着成双成对赤足徜徉在沙滩上的情侣们手挽手,一边尽情享受着夕阳西坠的沙滩美景,一边不绝于耳甜蜜地说笑着……唉,年轻真好!
二十多年前,我们也曾这样年轻过。黄海之滨的那个叫新洋港的濒海小镇是我和爱人的婚礼举办地。时至今日,我一闭眼都能感觉到小镇寡淡的气息。那天我和爱人领了结婚证就徒步直奔距离十多公里外的海堤边拍摄婚照,我特地请了我同年入伍的战友做我的临时摄影师。行进的路上,我一边用天生使然的“11号”小车丈量着向前,一边一路给她讲故事。我依稀记得当时我讲的是一段有关我在武警福建边防部队泉州湾海上缉私时与走私分子贴身搏斗的惊险经历。她听得十分投入,不时刨根问底结局怎样?或许是我的绘声绘色、跌宕起伏的搏斗情景再现描述,让她紧张地一阵又一阵拽紧我的手掌心。我俩沿着泥土堆垒起来的海堤,一直往前边讲边行,不知不觉地徒步了十多公里。那时,时节也和今天差不多,也是国庆刚过,不过气温要低好几度。透过她那听得入神的表情,我似乎感觉到她的手心里一直在湿湿地冒汗,虽然徒步了这么远,她绯红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倦意……
“㗏,在想啥呢?”正当我看着海滩上拍照的新人触景生情时,与我同来沙滩的妻子从我身后招呼着走来。我俩相濡以沫风风雨雨地走过二十多年后,当年那对为照婚而义无反顾匆匆赶路的小傻瓜已不再匆匆。不知眼前这对新人老了的时候,是否也会在某一刻回想起今天?倘若想起这场浪漫婚照来,他们怕也要露出点看孩子过家家的微笑吧?只不晓得那时又流行起何种模样的浪漫了!?
我们那个年头婚照的浪漫大部分还停留在室内简易的摄影棚里,那些虚拟的浪漫景色完全还靠身后的布景来实现,与现在比起来,着实显得呆板而缺乏活力与动感,说白了,还是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呀!我曾把那天拍摄的外景婚照寄给我的岳父,他回信居然夸我像日本电影《追捕》里的杜丘——“高而帅”。如今偶尔和年轻人聊起“我们那时”,他们倒总是喟叹“你们也够浪漫的”!真是如今的饱汉不知当年的饿汉饥呀。
海边的浪漫还在进行。远远地看见新郎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新娘拦腰抱起,忙乱中,抱飞了新娘的一只红色高跟鞋,随行的女伴慌忙去捡。我不由哑然失笑,浪漫是一种情之所至的生活态度,岂是做作摆弄得来的?
二十多年前有个女孩叫丽玮,我的同年战友。丽玮长得极美,修长的柳叶眉下地展开着一对恰到好处的双眼皮,漂亮的眼皮下颤动着两处好似工笔画出来的睫毛,扇开睫毛,一双眸子晶莹清澈,像电一样射向你的心!长得极美的她,漫不经心的目光简直让人摄魂夺魄。我第一次看到丽玮是刚从新兵连队分到总队机关后观看八一节文艺汇演时,她把独舞跳得凤舞柳弋,云飞雾渡,宛若舞的精灵。我初见福州五一广场音乐喷泉袅娜飞舞的小泉柱时,曾想起丽玮的独舞,那是我有生以来看到的最迷人的独舞。
丽玮是上海人,母亲是前方歌舞团的一位小有名气的交响乐指挥。丽玮在厦门高崎边防检查站通信轮训时认识了一位来自宁德支队个子高高的名叫汤炳的帅小伙,小伙子干部集训统考前夕因肺病休考,只好提前退役回家治疗。汤炳年幼丧父,病愈后靠做临时工与哑巴妈妈相依为命。丽玮认为农村的青山绿水更适合肺叶的滋养和纯洁的爱情,竟在退役后第一时间的放弃了大都市上海优越的生活条件同汤炳一起下了农村,那是1994年。我想,丽玮一定读过俄国十二月党人的故事,要不然她怎么会像十二月党人可敬的妻子们那样,放弃优裕的生活陪着心上人自我“流放"?
太阳落到海边小山岗的另一方。天空澄明,海水幽蓝;黄的灯塔上方耸着如山的白云,云底霞光嫣红。夕照投下山崖的巨影,半明半暗的岩滩幽然飘荡着柔美感伤的气息。拍婚照的男女转移到了岩礁上,白色的婚纱也换成了红礼服,远看像两丛浮动的红珊瑚。山崖下,一对年轻恋人在热烈地拥吻,风把女孩的长发吹成狂舞的旗……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