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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作响的地板，
你可能还没听过2016年
最好的篮球故事。
···
“大山的教练”
最后一个三步上篮入网后，
终场哨声响了，
计分器以76:0停止跳动，
全场一度静止，
欢呼声随后排山倒海，
凉亭坳小学篮球队赢了。
那群刚从球场上下来的女孩们，
将张琼琼团团围住，
她们搂在一起，
一边流泪，一边呐喊，
“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
作为教练，张琼琼压下一丝哽咽，
“要先和对方握手，待会儿再庆祝。”
这是他们第一次比赛，
2014年怀化市鹤城区小学篮球赛，
结果第一场比赛一举绝杀。
此次的一战成名，
只是惊天逆转的开始，
她们越拼越狠，
35 比 1、 33 比 11、 37 比 4，
不仅获得了篮球赛的冠军，
还出征全国大赛，
闯进全国八强。
“我在比赛后半段还告诉她们，不要打得那么拼命，给别人也留下一些机会。”张琼琼依然记得，当时在说完这些话后，小女孩们的眼神反而更加坚定。
“队员告诉我，她们在场边听到有些人笑话她们是农村来的，她们不服气，要证明给别人看。”
而一手创造这个
堪称现实版《灌篮高手》奇迹的人，
叫张琼琼，
与别人赞誉的神奇教练不同，
他笑称自己是大山的教练。
三年前结束北漂生活，
张琼琼考上特岗教师，
揣着每月1600来块的工资，
他“下乡”了。
从怀化一路向北，
山路盘旋一个小时，
凉亭坳小学到了，
迎接张琼琼的，
不是崭新朝气的生活，
是一群常年见不到父母的留守儿童。
之所以选择凉亭坳小学，
是因为这里有像样的球场，
可第一次踏进校园，
张琼琼还是吸了口凉气。
“我来学校任职前，篮球场上铺的都是谷子，这里成了村民晒粮食的地方。”
“后来我们几个年轻老师课余经常在操场上打打球，也就是自己人玩一玩，结果发现很多学生们会在场边看，有的还会问我们能不能一起打，所以我就萌生了教他们打球的想法。我怕他们不能吃苦，但孩子们很主动就开始跟着我练起来了。”
此时孩子们没碰过篮球，
有些甚至不知道篮球是什么，
看着他们，
张琼琼仿佛看到了自己。
88年出生的他，
天生是个“问题少年”，
小时候频繁的搬家，
他成绩不好，贪玩厌学，
大家都说他初中之后就会辍学。
可即将辍学的那一年，
一个叫王高的篮球教练留意到他，
发现他身上的篮球天赋，
教练把他领上了篮球之路，
后来顺利考进吉林大学体育学院。
“我遇到了一个好教练，
不但不收钱，还特别好。
篮球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我想通过篮球改变更多的人。”
本是准备教数学的张琼琼，
就这样变成了体育老师，
本科专业体育教育，
也在北京的篮球训练营当过助理教练，
他希望建立一支篮球队。
“人家城里小学还没几所搞篮球队呢，
我们一个乡村小学出什么洋相？”
校长夏永贤一口回绝了张琼琼的请求，
但张琼琼性子拧，
软磨硬泡下，校长终于勉强答应，
“学生不能出安全问题。”
“当时适合建队的五年级只有两个班，女生人数仅 11 名。我在班上问，谁愿意参加篮球队，仅有 8 个人举手。 ”张琼琼回忆。
就这样，这 8 个女孩子，组成了他的第一支女子篮球队。
学校同意了，学生同意了，
家长还是个大问题，
70多年没人考入重点中学，
父母们早就不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的鬼话，
他们只需要孩子在家里安分长到十多岁，
胡乱上个小学就能进城打工。
为了说服家长，
那段时间，他要么拎着电筒
去学生家里家访，
要么打着电话和外地打工的父母沟通。
遇到优秀的队员，他还会三顾茅庐，“第一次，家里的老人和气招待，嘴上满口答应，但背地反对孩子打球。第二次，张琼琼再去，直接吃了闭门羹。”
“第三次，那天下着大雪，张琼琼陪球员回家，正巧碰见孩子的父母务工回来。父母们眼见这老师踏实靠谱，“不会带坏我娃”，才应允了孩子练球。”
多方协商之后，
终于开始训练了，
可学校给的经费少得可怜，
张琼琼和妻子自费3000多块，
买来了各种篮球装备。
没有小学执教经验，
他去虎扑论坛求教，
“小学女子篮球赛，
守212联防，怎么破啊？”
一周训练4天，
早上六点半的晨跑，
课前一小时，
下午课后一个半小时，
暑假和寒假不能“旷工”。
下雨天，
在楼梯间练习运球。
操场还是没干，
屋檐下面练上肢吧。
当年的水泥操场，
没少让女孩子受罪，
冬天干燥的寒风一吹，
小脸儿冻得发青，
手背红肿皲裂。
为了不耽误学习，
张琼琼还是兼做了数学老师，
球员们住校，
晚上老师帮忙补习功课，
张琼琼定下死规定，
“不及格，不许参加训练。”
一年后，
这支全部由留守女童组成的篮球队，
惊动了整个湖南。
球队中的“王牌球员”张丽君，
被全国篮球名校长沙雅礼中学特招，
同届的队友全员以篮球特长生的身份，
进入怀化市区内或更好的中学，
70多年，史无前例。
“今年市里的比赛中，只要她们大比分领先，对手的教练都会抱怨。还有一场比赛，对手打完第一节就不打了，最后的比分定格为12比8，对方教练认为这样就算创造了输球最小分差。”
接触越多这些孩子，
“留守儿童”的问题就越凸显，
曾经队里一个比张丽君天赋更高的女孩，
张琼琼本想培养她进最好的学校，
却没能挡住她父母的一顿质问。
“我们这一代人都是文盲，我们在外面打工生活也挺好的，一个月在沿海地区能赚五六千块钱，你当个老师的话，一个月能有多少钱呢？”
张琼琼无力反驳。
“后来她没读完书就被父母带走了。我听说她在温州一家裁缝厂剪衣服，一个月两三千块钱的样子……像她这样的情况，打工的时候又结婚，结完婚之后生小孩，然后可能小孩送回来给爷爷奶奶，自己又出去打工。”
这让张琼琼意识到，他无力改变现状，唯有照顾好那群愿意打球的孩子。
“以球健体，以球养德，以球启智”
学校出名了，
拿到的拨款赞助也多了起来，
这句球队的队训，
被砌在新的篮球场边上，
旁边是初代球员的合影。
可是张琼琼知道，
他们的处境并不算好，
“说实话，全国第八名已经到顶了，
我们打不出更好的成绩了。”
天赋的孩子难找，
一旦球队的名气逐渐减弱，
外界的关注也会越来越少。
今年，
特岗教师三年任期满了，
张琼琼拒绝了长沙
和怀化市区多所名校抛来的橄榄枝，
留在了学校。
三年前的那个清瘦小伙，
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趁着还年轻，
趁着我的孩子还未长大，
继续坚守吧。 ”
但他心中依旧彷徨，
他知道随着孩子长大，
他总有一天必须离开。
可物质匮乏的山区，
谁来保障这支山区球队的
训练设施、参赛经费？
可离开之后，
这群孩子的篮球梦想又该交给谁？
张琼琼盯着自己2000来块的工资条，
管他的，先做吧。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呐喊声，口哨声，摩擦声，运球声，
凉亭坳的大山已然深冬，
可大山火拼的日子，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