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原创长篇连载《君临天下——迈克尔·乔丹封神之路》【下部】第二十八回（总第一百三十五回）被肢解的公牛

皮蓬任性的我行我素在他自己看来，只是个人情绪的宣泄，和球队无关。

他应该是忘记了他此时的身份是球队的当家球星。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任性带来的毁灭性后果，身边的队友们也看出来他的前景大大的不妙。

遭受重创的，不仅仅是皮蓬个人，对整支芝加哥公牛队根基的撼动才是最致命的。

简言之，一支球队的当家球星前景不妙，这支球队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将这个说得复杂一点，我们就得从文化说起。

组建一个团队，难易有别。简单的团队组合，大家以利益为目标，财散人聚，财聚人散，好聚好散，散了再聚，聚了还能再散，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很多团队的组建，都是以长久存在为目标的。单纯靠利益聚拢，那这个团队可能很快就和世界说拜拜了，因为没有多少团队能够实现持久的利益输出，就像人不可能24小时工作一样。这就需要利益以外的玩意儿把团队给聚拢了，让他们在暂时没有利益时，也能够让团队成员们留下来，一起吃饭团啃菜梆子。蔡崇信蔡大侠放弃580万年薪和当时高大上的顶层社会地位，跑到马云那里拿500元一个月的工资，吃泡面，累死累活，灰头土脸，就是冲着马云马大炮嘴里喷出来的阿里巴巴如何如何的“忽悠”后作出的重大决定。

这玩意儿，从哲学的角度来解读，就是价值观，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解读，就是文化。

1983年，芝加哥公牛队管理松散，混日子很容易，没有压力，工资照拿，但没有多少球员愿意呆在那里，一句话，团队文化氛围不够。说得直白点，这不是一个成功的体育俱乐部应该有的生存状态。天天和酒精、毒品、女人泡在一起的球员们欢乐苦短，忧愁实多，对找不到路的体会一定是最深的。

1984年，大魔头迈克尔·乔丹驾临，随后，另一个大魔头杰里·克劳斯也拍马赶到。两个人就像榨油机，一个压榨球员的体能和运动极限，一个压榨球员的工资和耐心极限，将一众球员们弄得几近崩溃，但却没有多少球员愿意跑。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才是一个有前程的俱乐部应该有的样子。

迈克尔·乔丹来后，他没有给这帮散兵游勇们撒糖和分饼，他只是威严地抽出他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向他们，让这帮毫无斗志和希望的人跟在他后面，在芝加哥公牛这个丝毫看不出希望和出路的地方开山劈石干活，冲出围城，作困兽之斗。

球员们不得不跟在乔丹后面左冲右突。看上去毫无希望。但慢慢地，他们发现他们的搏命确实改善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连一向不怎么待见他们的芝加哥市民们也对他们刮目相看。

如此拼了七年，他们终于冲出了斗兽场，在大家都暗自庆幸，准备松一口气时，领路人再次抽出他的鞭子，告诉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乔丹的带领下，无数个绝望和不可能最终都变成了希望和奇迹，从绝境中走出来的这批队员们再也不会怀疑他们会取得成功。

于是，他们又上路了，他们真做到了。

甚至乔丹离开后，他们都相信，他们无所不能，无坚不摧。

这种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

皮蓬的惊世一怒，给了所有教练和队员们当头棒喝。

在蓦然凝视之后，他们才在震惊中发现在过去的一年，他们经历着很多改变，正在悄悄地侵蚀着当年他们过去多年一直保持的攻无不克、无坚不摧的信念。

因为训练不力问题，被乔丹扇过耳光的珀杜回想起他们当年对乔丹的依赖和信任。乔丹在车上嫌下面人多不肯下去时，全体队员们的态度是：“迈克尔，如果你不下去，我们就不下去，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车上陪你。”

从这句话中，只要是带过队伍的人都懂，这样的队伍最好带，也最容易成功，因为铁板一块，没有二心，他们只听一个人的。

在补进本方一个绝杀未进的球成为绝杀功臣后，格兰特在赛后没有顾及全队的面子，坦然说道：“如果我们的23号还在，这球准能进。”

这是队员们对绝杀和胜利的信念。

但23号不在，绝杀的信念又从哪里来呢？

皮蓬想成为这个信念，他需要这个绝杀来树立威望。

但教练和全体队员们给出的答案很一致——没有迈克尔·乔丹的芝加哥公牛队就没有信念。

有信念的绝杀是把球交给乔丹后，所有人都会相信他会带来奇迹，而且这个奇迹一定会实现。

进了，不奇怪，因为他是迈克尔·乔丹。

未进，不奇怪，今晚上帝没有站在公牛这一边。

无信念的绝杀，只能讲战术、讲成功率，讲靠天收。

未进，不奇怪，因为他不是迈克尔·乔丹。

进了，不奇怪，那只是一次成功的战术安排而已。

随着库克奇一击致命，意味着皮蓬想成为球队绝杀信念的想法落空。没有迈克尔·乔丹的芝加哥公牛必须要抛开绝杀时必胜的信念，转化为对禅师绝杀战术安排的信任。

绝杀只是比赛中的一个节点，这种信念的丧失不足以摧毁整支球队信念的根基。

但随着公牛在当年被纽约尼克斯不出所料地击败，再回想起过去两年中，芝加哥公牛队无一不是从命悬一线中出人意料地转危为安，全身而退。

虽然在当时，队员们都能够将这些胜利想像得理所当然，但今年血淋淋的结果证明，他们当年能够连年踏平麦迪逊广场花园，扳倒神算子帕特·莱利 尤因 新版“乔丹法则”的魔鬼组合体，仅仅只是他们拥有迈克尔·乔丹而已。

赛季结束，支撑芝加哥公牛队必胜信念的多米诺骨牌从开始不易被察觉的逐块倒下最终演变成了毁灭性的坍塌。

最先崩塌的，是团队的解体。

乔丹退役后，此前一直处在及格线边缘的霍雷斯·格兰特终于做上了二当家。他没有浪费这样的大好机会，在当赛季，他打出了职业生涯最好的一个赛季，场均15.1分和11个篮板，从原本绿得发墨的叶子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朵人见人爱的红花，他也在职业生涯首次，也是唯一一次进入当年的全明星阵容三阵。就在这一年，他变成了一名自由球员，公牛王朝主力成员，三连冠不可或缺的一员，多家球队都毫不掩饰对他的觊觎之心，让他终于有了大胆表露内心想法的资本和机会。他没有浪费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借着当赛季打出来的江山和资本，他将这么多年来在公牛受到的不公和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在将“两个杰里”大骂了一顿以后，一溜烟跑了。

他艺高人胆大，也没有跑远，就在芝加哥公牛队附近安营扎寨了，以自由球员身份加盟了奥兰多魔术。

全联盟头都大了，此时的魔术阵容，已经空前强大。除了双子星鲨鱼奥尼尔和便士哈达威，还有两个狠角色丹尼斯·斯科特和尼克·安德森。

这就等于向可乐瓶中扔进了一粒泡腾片，让这支奥兰多魔术队立即变得星光四射。

在对格兰特的态度上，禅师的态度是明确的，他力主把格兰特留下来，虽然这孩子嘴皮子有点坏，但水平着实不弱，是球队中不可多得的蓝领精英。

但格兰特和公牛管理层撕破脸的速度实在太快，这边他还在琢磨着怎么将双方拉上谈判桌，那边就传来了格兰特“拜拜了您呐”的声音。

这边菲尔·杰克逊的心痛还没有好利索，那边后院里又传来了几个人的告辞声。

首先宣布退役的，是比尔·卡特怀特，被皮蓬的罢赛惊得目瞪口呆的卡特怀特终于认识到了人与人的差距。

此时的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迈克尔·乔丹他能管得了，而斯科特·皮蓬他管不了。

一个高明的大当家，一定是能够听得进话的人，看上去的固执己见，只是因为他站得比谁都高，看得比谁都远而已。

不久，他又宣布加盟西雅图超音速，说明驱使他离开的，不是身累，而是心死。

另一个宣布退役的，是约翰·帕克森。

至此，1991-1993年缔造公牛王朝一期的首发五人已去其四，仅剩斯科特·皮蓬一人。

这还不算完。

在球员谢幕的同时，当年的教练组合也正在土崩瓦解。当年经常暗地里鼓励乔丹单干的约翰尼·巴赫也在当赛季被球队解职。在菲尔·杰克逊没有走入乔丹的精神世界之前，约翰尼·巴赫是乔丹最喜欢的教练之一，因为他可以一直让自己变得很任性。

留给菲尔·杰克逊、皮蓬和“两个杰里”的，是一堆硝烟弥漫的废墟。

王朝没落，霸业远去，让无数猝不及防的人唏嘘不已。

菲尔·杰克逊如果不是玩哲学和禅道的，估计已经已经万念俱灰了。他不但要承受着球队一个接一个不幸的消息，还不得不为自己的饭碗和薪水问题和“两个杰里”作坚决的斗争。

对芝加哥公牛队上下来说，这是一个令人身心俱碎的赛季。

究竟路在何方，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