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odburn(地球上最后的猎人)

Woodburn(地球上最后的猎人)

哈扎人在坦桑尼亚雅达谷的山脊上狩猎。图片来源:MATTHIEU PALEY

人们沿着岩石山坡徒步行走,穿过扯挂衣服的荆棘丛,在经过一头牛瘦弱的尸体时,人们听到有人在唱歌。人们在接近狩猎采集者——哈扎人的一个小营地,坦桑尼亚导游认为他们一定是在庆祝什么。

但当人们走近几间用树枝搭成的里面罩着蚊帐的小屋时,一个穿着破旧T恤和纱丽的苗条女人摇摇晃晃地向我们走来。“她喝醉了。”导游Killerai Munka说。

那个女人把她的孩子叫到身边,当她把孩子的小手放到人们的手中时,一股类似腹泻的酸味扑鼻而来。就在这时,她告诉Munka,她最小的孩子—— 一个男婴在前一天晚上去世了。“他想再睡一会儿,但没有醒来。”Munka翻译着斯瓦希里语说。

几个牧民,可能是当地达托加部落的成员也在访问该营地。他们戴着铜耳环,拿着木杆,还带来了一瓶自制的酒。他们用这瓶酒可能还有其他物品,换取这个哈扎女人采集的蜂蜜,而现在她显然已经喝多了。

哈扎人的日子不好过,他们是地球上最后一批以游牧狩猎和采集为生的人群之一。

60年来,他们的生活方式像“磁铁”一样吸引着研究人员,并成为数百篇学术论文的主题,因为它或可提供与人类非洲祖先生活方式最接近的类比。这种标志性的生活方式依然存在:就在那天早上,在另一个叫作Sengele的哈扎营地,女人和儿童在挖掘块根状的食物,男人从猴面包树上用烟熏走蜜蜂采集蜂蜜。但这种生活方式正在迅速消失。

遗世而居者

今天,约有1000名哈扎人生活在埃亚西盐湖和东非大裂谷高地之间的干旱山区,但只有约100~300人仍在寻找和收集他们的大部分食物。其他的大多数哈扎人也会觅食,但他们也会购买、交易或被给予食物,有时甚至是酒精和大麻。他们中很多人一年中会生活在曼戈拉地区的大型半永久营地里,依靠旅游业的收入或是农场与看门的临时工作过活。

哈扎人拥有一块面积相当于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约251平方公里)大小的土地,他们可以在那里狩猎和采集,但这只是他们历史家园的一小部分。今天,农民和谋求放牧权的牧民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1957年,23岁的James Woodburn成为第一位研究哈扎人的人类学者。现在,这位已从英国伦敦经济学院退休的学者对20世纪60年代的一场“异常丰富的狩猎”仍然记忆犹新:包括“由400头大象组成的象群,还有很多犀牛、鬣狗、狮子和许多其他动物”。正如1966年在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举行的著名的“狩猎者”研讨会上所报告的那样,他发现,当时的哈扎人比农民和牧民更健康。虽然他们也会与从事农业生产的邻居进行贸易,用肉和皮毛交换珠子、锅具和铁刀,但其他部落的人很少在他们的土地上定居。他们鲜少通婚。

当时,哈扎人也反对政府和传教士让他们迁移到定居点成为农民。为此,20世纪60年代,许多哈扎人因为传染病死在营帐中,Woodburn当时还担心他们会就此消失。但幸存者通常会离开营地返回丛林。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名誉教授、从1982年到2000年在哈扎人营地考察的Nicholas Blurton-Jones认为,哈扎人并不是“在东非裂谷底部消失了数千年”的“活化石”。他们已经进化了几千年,并在很久之前就采用了新的工具,如金属箭头和炊具。在他们丰富而相对平静的热带稀树草原家园,他说,哈扎人为源源不断的研究人员提供了对生活方式和选择压力的独特视角,“正是这些造就了人类这个物种”。

移民的威胁

今天,至少有来自世界各地的12个研究小组获得了研究哈扎人的许可。即便研究仍在继续,哈扎人的未来却越来越黯淡。最大的威胁来自侵占哈扎人土地的农民、牧民以及他们的牲畜。经过当地一家非政府组织(NGO)与政府官员多年的谈判,2011年,坦桑尼亚土地管理者让哈扎人拥有了一个230平方公里区域的土地所有权。这是一个重大的胜利,但主张平等的哈扎人缺乏保护其土地的领袖或组织。

哈扎人对达托加牧民尤其担心,他们全年都让牛在其土地上吃草、饮水。在一个哈扎营地,一个名叫Tutu的女人指着族人的小屋说,屋子的树枝构架上盖着的是衣服和树皮,而不是传统的茅草。“因为牛把草全吃了。”她解释说。

达托加人也在往这片土地上迁徙,建造泥墙小屋,并在周围环绕上荆棘篱笆,夜间还在水源地附近饲养牲畜。这些移民让不会反抗的哈扎人和他们的猎物离开了水源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人类学者、从2004年开始研究哈扎人的Brian Wood说:“从谷歌地球上你可以看到,达托加人在哪里驻扎以及哈扎人(尤其是女性)如何改变他们的生活空间来躲避前者。”

不过已经出现一些合作的迹象。有3名达托加人正在和7名哈扎青年一起巡视哈扎人土地上的放牧情况。“他们正在以和平的方式合作,以确保哈扎人和达托加人之间不会再发生战斗。”阿鲁沙Ujamaa社区资源团队(当地谈判土地权利的NGO)的Partala Dismas Meitaya说。

来自牛的威胁并非哈扎人离开其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的唯一驱动力。莫斯科俄罗斯科学院生理人类学者Marina Butovskaya对哈扎人土地边缘的林地被砍伐得如此之快感到震惊。“我们在2003年到达那里时,就只剩下灌木丛。而以前有很多野生动物。”她回忆说,“现在,沿着通往曼古拉的道路,除了田地,还是田地。”

当林地被清理干净后,野生动物就失去了栖息地,留下的猎物就更少了。农民还砍掉了哈扎人赖以生存的果树。“如果没有了动物,我们要怎么养活族人呢?”Tumaini大学法律系学生、哈扎人Shani Msafir Sigwazi问道,“我们在丛林中的生活如何保障呢?”

为了生存,一些哈扎人不得不从传教士那里拿玉米面粉,或者用肉和蜂蜜交换面粉做粥。或者,他们不得不去曼戈拉地区的十几个“旅游营地”之一,在那里他们通过展示传统生活方式赚钱。Dorobo Safaris和Dorobo基金会(用来自研究和可持续旅游的资金保护野生动物以及资助扎哈人和其他部落的卫生与教育的组织)共同创始人Daudi Peterson说,通过一条新修的道路,参观恩戈隆戈罗保护区(每年可吸引40万人)的游客仅需要1个半小时就可以看到曼戈拉的哈扎人。

旅游的影响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研究人员的研究成果让哈扎人出名,但也吸引了游客,这反过来又鼓励坦桑尼亚政府修建道路。“如果我们不研究哈扎人,他们会不会过得更好?”盐湖城犹他大学研究哈扎人生活的Kristen Hawkes说。

旅游业无疑存在负面影响。2013年,三岛市日本大学生态人类学者Haruna Yatsuka跟随了曼戈拉的一个旅游团约3周时间,其间有来自19个国家的40个旅游团在当地参观。游客们从早上6点开始陆续到达,观看哈扎人狩猎、挖掘块茎,或者表演舞蹈。在一个营地,哈扎人甚至穿着狒狒皮,伦敦大学国王学院访问学者Jeff Leach说,这并不是他们的传统服装,但符合游客的期望。哈扎人也会通过出售诸如珠子、手镯的纪念品或收取小费来赚钱。“旅游业给哈扎人带来了收入,但也对他们的生计、饮食、居住和游牧模式产生了巨大影响。”Yatsuka说。

她注意到一个极具破坏性的影响:当游客在下午3点左右离开后,哈扎人会用他们的收入去买酒。荷兰蒂尔堡大学发育心理学家Monika Abels把一个哈扎人旅游营地和一个哈扎人灌木营地的儿童发育进行了比较。Abels说,有时饮酒会从白天开始,孩子们吃不到东西,喝醉酒的男人还会打女人。

所有这些变化都会反过来影响科学研究。当传教士给哈扎人谷物或抗生素时,Leach与其他人必须停止数据收集。“我认为最近的一些论文报告的情况正在变得不太诚实。”Blurton-Jones说,“他们需要说明哈扎人得到了多少玉米、他们喝酒有多频繁,以及游客多久会来一次。”

研究人员认为,首要任务是阻止对哈扎人领地的侵入,这样那些想要狩猎和采集的人就可以继续生活下去。其中的方法之一是与当地政府和其他代表哈扎人的人谈判。

当研究人员、哈扎人和其他人在考虑如何最好地前进时,他们对一件事持有同样的观点:“让每个哈扎人有机会为自己选择一种生活方式,这一点很重要。”Woodburn说,这位84岁的老人每过几年仍会回到营地与哈扎朋友相聚。Sigwazi说:“我想只要保护族人的文化,哈扎人就可以享受自己的生活,他们就可以在早上醒来到丛林里打猎。这是一种简单但却美妙的生活。”(晋楠编译)

《中国科学报》 (2018-06-06 第3版 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