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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立后的第一个赛季里，NBA发展联盟点燃队让几位顶级年轻球员得到了一个收入较高、利于打磨球技且不用奔赴海外的新选择。如今，球队中的两名球员很有可能成为本届NBA选秀中排行前五的新秀。这样的成果能否让这项试验继续进行下去呢？
去年十月，在位于加利福尼亚州核桃溪市的一间装潢稀松的两室公寓中，杰伦-格林正在看着自己家里的那台40英寸屏幕的高清电视。在大部分日子的晚上，电视里都会播出大学篮球的赛事。有些学校的队伍只是偶尔露面，比如奥本大学；有些队伍出现得频繁一些，比如当时正在创造不败纪录的冈萨加大学；还有的队伍每逢比赛必有直播，比如格林的好友凯德-坎宁安领衔的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格林会坐在沙发上用FaceTime与这位远在天涯的挚友和前队友视频通话，他知道自己正在想念着什么。
一年之前，格林还是一名就读于圣华金高中的五星高中生。身高6尺5寸的他司职双能卫，天赋满满。YouTube上的一部纪录片浓缩式地记载了格林前19年的全部人生，关于他的各种故事也逐渐脍炙人口，比如当初他的继父Marcus Greene承诺会在他学会灌篮后给他买一双AJ，于是他就在八年级之前的那个夏天自学成才掌握了扣篮。格林原本已经口头承诺加盟奥本大学，并决定在东南校盟发光发热一年后就转入职业篮坛。如今坎宁安已经以横扫之势夺得了一名NCAA大一新生所能拿到的几乎全部奖项，埃文-莫布利则通过带队杀进全国锦标赛的八强而名声大振，但格林本来其实会是他们的有力竞争对手。然而，与二人同为状元热门的格林并没有去念大学，而是选择了一条不同的道路。一夜之间，这个世上最引人注目的青年球手竟如同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当大学篮球赛事在疫情期间被迫暂停时，格林就待在靠近奥克兰市郊的核桃溪市的家中，他日常生活的内容包括整理自己的鞋柜、在客厅里装点LED灯、在油管上看视频以及等待属于自己的机会。去年四月，格林正式与发展联盟点燃队签约，后者是一支试验性的NBA发展联盟球队，可以为优秀的高中毕业生球员提供一份年薪最高达到50万美元的合同以及一个包含15场职业联盟比赛的平台。该队成立后吸引了众多潜力新人的加盟，其中既包括乔纳森-库明加、以赛亚-托德和代申-尼克斯，也有凯-索托（一名来自菲律宾的中锋球员，身高7尺3寸）和普林斯普-辛格（来自印度的锋线球员，身高6尺9寸）等国际球员。“我想要进入NBA打球，并且争取赢得最佳新秀奖。而要想达成目标，这会是最适合我的道路。”
五月中旬，格林在一间位于洛杉矶的出租屋内接受了我们的线上采访，此时距离发展联盟赛事结束已经有两个月了。格林在点燃队场均能得到17.9分，并且展示出了NBA级别的防守能力和相当不错的三分球（命中率36.5%）。点燃队最终在季后赛的角逐中不敌猛龙905（猛龙的发展联盟附属球队），在此战中砍下30分的格林赛后坦承，他在这个赛季中有时会比较紧张。他是在去年八月赴球队报到的，赛季期间一直受到隔离，每天都要做新冠检测。他的生活轨迹基本就是在自家公寓和训练馆两地之间的往返，能去趟超市买几个蟹饼都属于惊喜了。他就这样一直等到二月份，才算是打上了真正意义上的比赛。“我本来希望我们能打更多的篮球比赛。”格林说，“但如果要回首这几个月的话，我认为这仍然是一次很棒的经历。”
尽管点燃队去年才正式宣告成立，但格林与这支队伍的缘分却可以追溯到2018年4月的一份由大学篮球委员会（英文全称为Commission on College Basketball，是NCAA的下属机构之一。该委员会共有14名委员，由Condoleezza Rice担任主席）发布的报告。这份全长53页的报告是在大学篮球招生丑闻频发的背景下出台的，全文中提到NBA的次数多达86次，并对于NBA现有的最低年龄限制条款（指球员在高中毕业至少一年后才具有参选资格。该条款使得许多年轻球员会选择只读一年大学就参加选秀，因此又名“打一年就参选”条款）进行了尖锐的批判。该委员会表示该条款“是导致大学篮球圈腐败和动荡问题的重要原因，不仅限制了年轻球员的自由选择权，而且暗中破坏了大学篮球与高等教育之间的联系。”，并且敦促NBA为尚未进入职业球坛的年轻球员们创造出更加可行的选择。
自2001年发展联盟成立以来，NBA已经为了让其能够吸引更多球员而尝试了许多小修小补式的方法。但事实已经证明，提高平均薪水对于这些尚未参选的球员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即便提供最高12.5万美元的合同也无济于事——如果只打一年就能参选的话，那么NCAA全国锦标赛以及杜克、肯塔基等名校的履历仍然是比前者强大得多的选择。而那些选择不读大学的球员一般也不会进发展联盟：2008年，布兰登-詹宁斯与一家意大利俱乐部签下了年薪上百万的合约；2014年，伊曼纽尔-穆迪埃选择去中国打职业篮球；前年此时，拉梅洛-鲍尔和RJ-汉普顿则都选择了去澳大利亚联赛暂且栖身。
发展联盟的现任总裁是谢里夫-阿布杜-拉希姆（2018年12月起上任），他当年做球员时走的也是“打一年就参选”的路子，只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读了一年就进入了职业圈。当他早早品尝到NBA赛事的滋味时，他的校友杰森-基德和拉蒙德-默里在他那个年纪却只能选择返校或者偶尔跟随勇士队打训练赛。“大学是我职业篮球生涯的序章，”拉希姆在接受采访时这样说道。尽管“打一年就参选”的政策将他造就成了1996年的探花秀，并让他有机会在新秀赛季就场均砍下18.7分，他却表示加入发展联盟“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原因就在于它为即将进入NBA的球员提供了一个缓冲区。”
为了招揽顶级新秀，点燃队需要金钱来做筹码，而NBA联盟也愿意出这份钱（发展联盟的全部球员薪水都是由NBA联盟负担的）。不过拉希姆想要的条件不只是待遇上的保证。他希望点燃队能有公开的训练课，能为球员进行理财知识的培训，并且能够让球员与父母和前职业球员进行视频通话，从而让他们能更深层次地理解NBA球员的日常生活。几十年来，大学篮球一直是NBA事实上的人才培养基地，但联盟却无法对其施加控制。如果计划能够成行的话，点燃队将会成为一支“培养型球队”，专门研究如何让年轻球员们为NBA级别的赛事做好准备。
2020年四月末的一天，布莱恩-肖的手机响了起来。肖和拉希姆之间的交情最早可以聊到90年代中期，当时来自奥克兰的肖还处于自己NBA生涯的初期，他是在夏天前去伯克利打野球时结识了拉希姆。随后二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休赛季也常常会一起训练。如今，当拉希姆想要为点燃队物色一位主教练时，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彼时还在待业的肖（肖早前一直在湖人队担任助教，但他的三年合约已经于2019年到期）。
肖也觉得这个位子挺有吸引力。2005年，也就是肖第一次担任湖人队助教期间，湖人选中了年仅17岁的安德鲁-拜纳姆。可在拜纳姆的新秀赛季中，这个身高7英尺的新泽西小伙只打了46场比赛，场均更是只得到了7.3分钟的出场时间；而到了2016和2017年，当湖人用自己的乐透签选中布兰登-英格拉姆和朗佐-鲍尔时，这两个天赋异禀、各自均只读了一年大学就进入联盟的年轻人显然都没有为征战NBA做好充分的准备——或者按照肖的话说，当时的他们“还不是很职业”。作为上述两个事例的见证者，肖近年曾担任过耐克的球员评估专家，并且曾在耐克篮球学院执教过格林、库明加和托德。他对拉希姆的邀请很感兴趣，这样一来他又有机会和年轻球员们共事了。
当然了，疫情的存在让这个赛季的开局阶段变得相当复杂。肖一直在试图化繁为简，他下令球队成员的友人、亲属和经纪人们不得进入点燃队的训练馆以及公寓楼。“格雷格-波波维奇从来不会去理会某个球员的父母关于儿子该如何比赛的意见，”肖说，“但没有NBA教练会让他们运这么长时间的球。”因此，他给球员们传授了自己当年从泰克斯-温特（三角进攻的创始人，后曾长期担任菲尔-杰克逊的助教）那里学到的知识：“球场上有五个人，而球只有一个，这意味着一个人持球的时间不该超过进攻时长的20%。而在手中没有球的那80%的时间里，你们也要学会怎么打球。”
他给球员们看了很多录像，全队每天都要花一个小时做录像分析，此外针对每个球员还要有每周三次的晚间个人分析会议。肖在面对每一个球员时都会问他：你的偶像是谁？而得到答案之后，他就会去找来相应球员的集锦和录像，并与球员一起研究。随着对球员了解的逐渐深入，他还会补充一些他认为球员应当效仿的球星的录像。就拿一直嚷嚷着要看更多录像的格林来说，他的学习对象是科比、保罗-乔治和“便士”安芬尼-哈达威（按肖的说法，他希望格林“多观察这几个人的脚步”）；库明加要观摩的是凯尔特人侧翼杰伦-布朗的比赛（肖认为“他们的身材、运动能力都很相似，并且都是攻守兼备的球员”）；而托德的标杆则是拥有过长达18年NBA生涯的克里福德-罗宾逊以及本赛季在活塞迎来爆发的杰拉米-格兰特（肖给的理由是：“格兰特的起点不算高，但通过努力还是得到了很好的合同，而且成为了一名很有特点的球员”）。
肖会告诉年轻人们该怎么做，但拉希姆还需要几个能够为他们亲身示范的老将去当他们的队友。于是他找来了贾勒特-杰克，这名控卫在一度遭遇十字韧带撕裂的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在NBA混迹了13个年头；他还找来了阿米尔-约翰逊，这个大个子也有14年的NBA经验。拉希姆曾对他们说，我需要你们上场打球，但也需要你们向年轻人传授知识。“他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做好一个老大哥’，”约翰逊说道，“要让他们看到什么是职业篮球，让他们明白下一个级别的舞台是什么样子。”
约翰逊很理解这些年轻人，因为他本人其实也是最后一批从高中直接进入NBA的球员之一。他在2005年进入了刚刚夺冠不久的活塞队，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拿到驾照，连自己的衣服都没几件。于是他一直向安东尼奥-麦克戴斯、昌西-比卢普斯和本-华莱士等老将寻求指导。“我早在那时候就打过发展联盟了，”约翰逊笑道，“不过当时我还啥都不懂呢。”
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下，34岁的约翰逊发现他身边的年轻人都对新事物充满了渴望。他们经常一起完多米诺骨牌、黑桃王或者用电子游戏对战，一打就是几个钟头。他们之间会聊篮球，也会聊些人生。约翰逊向他们强调了养成正规日常作息的重要性，当年本-华莱士总会在赛前加练力量，科比一直坚持着投篮训练后的加练，而约翰逊自己则会在合练之前自己先练一段，比赛之前则会按时小憩以养足精神。“不管你要做什么，都要在整个职业生涯期间把这些东西坚持下来。”他说，“要养成好的习惯，永远都要记得你是怎样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肖很清楚点燃队球员们的天赋，也知道天赋不能简简单单地转化为胜利。肖说道：“我早先曾努力想让发展联盟的高管们理解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很多时候都要自己行动起来。”在这个成年人的联盟中，这些年轻的球星也不过还是一帮孩子，而其他的球队也都会憋着劲地想要击败这支由热门新星组成的队伍。去年12月，点燃队曾与一支由一些发展联盟老将组成的队伍打了两场对抗赛，结果两战皆负，其中第一场输了6分，第二场更是惨败26分。至于格林，尽管曾在UCLA的球场上与职业球员对阵过很多次，但在这样的比赛中却发现自己打得很犹豫：“这里的节奏比以往快得多。对手变得更加强壮了，而且你绝不能在成年人对手的面前有所犹豫。这些比赛让我明白，我打的再也不是高中篮球了。”
肖也在这样的训练赛中学到了些东西。他开始把新秀们与老将混搭起来，对出场时间也做了微调。他把尼克斯和托德拿下首发，换上了杰克和约翰逊。“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在开局阶段吃掉彼此的球权了。”肖如是说道。不过他也向托德和尼克斯保证，他们在临近比赛结束的关键时刻肯定都会得到上场机会。当点燃队在2月中旬抵达奥兰多园区时，他们的阵容已经更加均衡和稳定了。他们在开局阶段赢得了四连胜，并在这个壁垒森严的园区内取得了8胜7负的常规赛战绩（由于有11支球队选择不去奥兰多参赛，因此他们在那里的对手只有17支队），可惜在季后赛中遭遇了一轮游。库明加场均能得到15.8分，尼克斯的场均助攻也有5.3次。虽然建队之初不太顺利，但他们在赛季的最后阶段还是收获了信心和认同。“我们只是需要时间。”库明加说道，“我们需要一起打一些比赛，等我们磨合好了，剩下的事情也就会了。”
在被人问及点燃队的未来时，拉希姆的回答似乎有些含糊。他表示几位年轻人的确取得了成功，格林和库明加如今都有着前五顺位级别的前景，托德和尼克斯在次轮被选中也问题不大，“而且他们不用再去NBA以外的篮球系统中成长和进步了。”而在如今，又有两位五星高中生与点燃队达成了下个赛季的加盟协议，一个是来自密尔沃基希尔克雷斯特预科学校的小迈克尔-福斯特（身高6尺9寸，司职前锋），另一个则是来自内布拉斯加州亨德森市的杰登-哈尔迪（身高6尺4寸，司职双能卫），此外预计还会有更多青年才俊前来效力。作为主教练的肖计划继续留任，而疫情的逐渐消散则会提供一个更加有利的外部环境。
虽然如此，但点燃队所处的背景仍然在不断变化。NBA预计会在2023年左右出台的下一份劳资协议中取缔“读一年再参选”的年龄限制，并重新向高中生开放进入NBA的大门。如果此事成真，那么点燃队所能吸纳的年轻球员的质量必然受到影响，而NBA的老板们是否愿意为此埋单也还不清楚。“这个项目的未来会怎样还很难说，”拉希姆表示，“但我们有了一些具有可持续性的成果，对此我们感到高兴。”
在线上采访渐近尾声时，屏幕上的格林主动向我们表达了他对点燃队的认可。他指出自己在队中训练期间增加了5磅的肌肉，纠正了自己的步法，并且在NBA级别的三分线上投出了不错的命中率。在点燃队中，高中时代常年打控卫的格林有了更多学习无球打法的机会，也在体验发展联盟的场下流程和设施等新事物的过程中获得了帮助，还第一次见识到了理疗师的厉害。“以前的我还是被惯得比较多吧，”他说，“现在的我更有纪律性，我知道自己该如何成长了。”
那么，如果以后有高中生球员向他咨询点燃队的事情，他会怎么回答呢？
“我会先问问他打篮球要追寻的目标是什么，”格林说，“然后我会对他说：‘你是真心想这么做吗？’我觉得这全都取决于每个人自己，因为很多人会把进发展联盟这个事的概念混淆，他们只会说‘这个选择就是为了钱’。但他们其实并不知道我们为何如此选择。我是因为要努力打进NBA，要磨炼自己的技术，将来成为世上最好的球员之一。”
看起来，点燃队确实给他指了一条通向目标的明路。格林居住的那所公寓的门上粘着一张黄色的便利贴，当他搬进这里时，他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一长串小目标。虽然他无法回忆起所有的内容——因为这些目标大多已经被他实现并划掉了——但只有一条是个例外，那就是“成为状元秀”。格林在说出这句话时露出了一丝微笑，谁知道呢？或许他也还有机会划掉这一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