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入选篮球名人堂,全世界都说实至名归。
马萨诸塞州斯普林菲尔德篮球名人堂总部,他的朋友奥尼尔,帮他穿上名人堂夹克。他曾经的队友麦迪说,“姚明打开了许多扇门”。在名人堂盛典上,他以一贯精致的幽默调侃艾弗森,“第一个上来演讲的应该是伟大的艾弗森,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需要多训练,就像他一样。”
在满堂笑声里,姚明轻松地跨越了语言,文化,偏见的障碍,赢得世界的肯定与尊重。
这就是姚明。
篮球名人堂的第一位80后球员。
他来自中国,他的同龄人曾被称为垮掉的一代。
他是一个行动者,在篮球,以及篮球之外,打开了许多扇门。
跟一代人精致的利己主义相比,姚明是一个另类:一个精致的挑战者。
跟湖边的宏大叙事相比,姚明的个人叙事,是中国留给世界更为闪闪发亮的价值。
一
当我们谈论80后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独生一代的溺爱,升学与就业的压力,躲在电脑屏幕背后的撸啊撸,微博上面的TMD,北京爱情故事,10W一平米的房子?
2002年,我上高中,跟同学在操场上打篮球。我说“王治郅这人挺牛逼的,我喜欢他”,同学说,切!王治郅不行喽,现在是姚明的时代。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姚明的名字。那一年的NBA选秀在纽约市麦迪逊广场花园举行,整体成绩一般,但是姚明出来了。并由此开启了中国人与NBA亲密接触的元年。
我们在繁重的课业,网吧游戏混战和17岁少年虚无的惆怅中,窥见另一种人生:原来人是可以通过天赋、努力和机遇,步入似乎遥不可及的人生道路。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只是一个与大众疏离的励志故事。
八九岁的时候,姚明因生病而服用了对自己过敏的药物,他的左耳因此失去了大约60%的听力。据说有一年季后赛第一轮第六场后,有无良媒体问姚明对盐湖城球迷的印象,姚明告诉他:听说这里的球迷呐喊声很狂野,但是对于我只有50%的作用,因为我的一只耳朵是聋的。
姚明的伟大在于他的勤奋与聪明,他了解自己的强点与弱点,并且用自己的努力去弥补和发扬。
2004年之前汤姆贾诺维奇时代他保持在134--140公斤左右,瘦但非常灵活,类似于当年奥拉朱旺式的脚步经常出现;范甘迪来了之后,姚明开始增重,高大的身材为肌肉的增长提供了空间,以大骨架为基础姚明真正变成了一个内线支柱型的球员,即可以凭一人之力把禁区给填起来,对手想投篮必须得先想想。直到2006年,在纯力量上,现役球员已经没有能顶过他的了。
最后,过大的体重和太多比赛带来的是对骨骼的损伤,这是他退役的最大原因。
但是这个脆弱的大个子,从某种意义上,第一次向世界输出了中国年轻人的形象。那时候,我们大学寝室里组团看火箭,但从未意识到,这个统治内线,灵活的大个子,跟我们一样是一枚80后。
二
更早见到更宽广的世界,也就更早与世界和解。
譬如他处理情绪与欲望的方式,譬如他学习,经商,做慈善。
不用说在高人林立的NBA ,即使在我们身边,个性突出言行出格的人,都一抓一大把。80后一度被称为叛逆的一代,垮掉的一代。但在姚明身上,看不到任何激烈和尖锐。他圆融通达左右逢源的话语技巧和处世方式,已经被人谈论太久,有人说他滴水不漏没法做朋友,但是更多人其实是艳羡的。
因为并非人人都有智慧拥有圆熟的生存技能。
在刚刚过去的GQ年度人物颁奖中,姚明婉拒了年度体育人物这个奖项,他的理由概括一下就是:今年是奥运年,选我,有些喧宾夺主了。
几乎同时,在针对他入选名人堂的一个采访中,记者问他:2012年的时候,你就被提名进入名人堂,但是你婉拒了,为什么?姚明说:任何事情都有规则,你得遵守。名人堂的规则是退役后四年才能入选。他补充说:想到得到一样东西,你得先遵守他的规则。
2011年退役之后,姚明很快就开始筹划自己的商业版图。
除了上海大鲨鱼队,他涉足的领域和项目还包括姚餐厅、健身房、酒店、房地产、葡萄酒、巨鲸音乐网等。他在美国、上海、北京等地投资多处事业资产,包括豪宅、酒店和酒庄等。
他的姚之队由比尔·达菲、威尔逊博士、比尔·桑德斯、中方经纪人陆浩、律师王晓鹏和章明基六个人组成。他们分工各有侧重,都对姚明负责。这是帮助姚明获得事业成功,达到他人生目标的智囊团。
没有人像他一样,收割利益的同时,能收割如此多的尊敬与赞誉。
三
但你不能因此说姚明是个滑头。
与那些逆来顺受的同行相比,姚明是坚固体制里的挑战者。
只是他始终在用一种聪明的方式,尝试着改变,尝试着挑战。
今年的4月20日,由姚明牵头创立的中职联公司,与中国篮协的沟通,彻底宣告失败。
姚明们的目标是,希望能够将 CBA 变成像NBA那样完全由投资人管理的全市场化联盟,聘请职业经理人担任CEO负责运营,根据经营状况,每年给中国篮协分成。
姚明坚信CBA可以向NBA靠近,但并未把话说死:“你现在在中国做事,那你就得符合中国的土壤。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们希望把这个东西越做越好,无限的向NBA靠近,我们要找准定位。”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
这是作为“出走者”的姚明,对中国职业篮球体制的一次堂吉诃德式的挑战,虽败犹荣。
但姚明还是政协委员。为了用好这个角色,他经常跟行业内人士沟通以收集提案,甚至姚之队也会出面协助。原国家体育总局篮管中心主任李元伟透露,姚明会经常给他打电话,探讨CBA俱乐部管理、篮球改革等话题。
“退役这几年来,他慢慢地变成熟了,越来越把理想和实际情况结合在一起,这使得他的很多想法都更接地气、更有现实意义。”姚之队总负责人章明基说。
每当我撸稿子撸到以为自己要失去性别的时候,我都会疑惑,是什么让姚明可以圆熟驾驭这些看似矛盾的身份。而除此之外,他还是老板、父亲、学生,以及偶像。
至少到今天,我还没找到答案。
在一个采访中,有人问姚明,大意是:如果重来,还会选择NBA吗,会在NBA做哪些改变?姚明马上回答:没有如果。我们老友相聚回忆往昔可能会说如果,但是没有如果。再NBA我该学的学了,该做的做了。
这大概就是我和姚明的差距:我花了太多时间思考,他已经直接开跑,并且绝不回头。
时光流逝36年,差距就出来了。
1980年的9月,上海的《新民晚报》刊发了一条小豆腐块的消息,上面记录着一个前篮球运动员家庭中诞生了一位男婴。他的名字叫做姚明。
在那一年以及此后的近十年中,有无数男婴女婴诞生。
他们有王思聪这样的继承者,有罗玉凤这类野蛮生长的人,有王宝强这样的机会主义者,有劫运钞车的李绪义这样铤而走险的人,更多的,则在生活的各种屏幕背后,泯然众人,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今天,当我们重读姚明,才忽然发现:哦,原来他也是一枚80后。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