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登州有一个武将世家姓郝,传到这一代时已经是一棵独苗,叫郝腾蛟,字春霆,他少年时就凭着个人的武勇获得了武秀才的职位。他可以拉开二百石的铁胎弓,箭无虚发,而他的拳法曾经得到高僧耳的绍的真传,江湖上少有敌手。

更有意思的是,这样的一位英武大汉,却长身玉立,相貌俊俏如女子。只是性如烈火,遇到不平之事,必定拔刀相助。

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由于家族衰落,郝家到了郝腾蛟这一代,已经是赤贫,天天为一日三餐发愁,无奈之下,只能靠到山里砍柴,或者打猎来糊口,即便如此,不管谁家有难,他都慷慨解囊。

由于他的性格和家世,哪怕性格再好,大家也只是敬服他,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也人谁敢将女儿嫁给他。

眼看三年一度的武举考试时间到了,郝腾蛟想去考试,因为家贫,没有仆人坐骑,就用雨披盖着被子,将弓箭刀戟等武器背在背上,怀里揣着家里蒸的杂面馒头,拜别了母亲。

临别之前,父母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儿啊,为父我无能,不能给你准备好的条件,你这一行,功名利禄无所谓,我只担心你性格粗莽,遇到不平之事,强自出手,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啊,因此丢了性命。”

说着父母都潸然泪下,郝腾蛟也伏地痛哭,说自己已经后悔,以后必定收拾本性,谨言慎行。

他的父亲也曾经当过兵,后来参加了万历时的对倭大战,因为伤了腿,才赋闲在家。他让儿子解开衣服,亲自给他在手臂上刺下了一行字:

能忠则名扬,能忠则名扬,能忍则气降。

好勤职,报君王。毋贾祸,累高堂。

刺字之后,将墨水渗了进去,待一切完备之后,两位老人拄着拐杖,流着泪看着儿子背着行李,大踏步消失在雾霭中。

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从登州到京师,郝腾蛟走的是陆路,他过了武定,来到德州地界。哪知道天公不作美,他刚刚走出十几里路,一场突如袭来的暴雨将他淋得湿透,他看这雨没有短时间停歇的可能,站在山岭上看到附近有一座庙宇,就跑进去避雨,准备待雨停之后再赶路。

哪知道这一等就到了晚上,外面的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止的样子,就决定在这里投宿。

只是这是一座失修已久的破庙,处处断壁残垣,只有大殿上能避风雨,只是香案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夹杂蜡渍,凹凸不平。郝腾蛟抽出钢刀,将香案上铲削平整,稍微打扫之后,就以案作榻,坐下吃了一些干粮,就进入了睡眠中。

寒夜中,一片静寂。

突然一阵怪异的风声惊醒了郝腾蛟,他腾得坐了起来,月色如水,透过窗棂照进大殿里,两边站在的鬼差凶神恶煞,像是要扑过来取人性命,但在郝腾蛟的眼里,却不算什么。

他坐了片刻,没有发现有什么怪异之处,刚刚合上眼睛,就听到了衣带飘过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从佛龛后缓缓走了出来。

这女子虽然妆容不整,衣衫朴素,但五官极美,一看就是少有的美丽女子。她款款下了台阶,来到了院中,望着那皎洁的月光,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伸出双手,鞠起破瓮里的雨水,喝了起来。

饮罢之后,又跪在神像座下,喃喃自语。至于说得什么,郝腾蛟仔细辨听,也听不出来。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郝腾蛟以为是鬼怪,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瞅准时机,抽刀跳了起来:“哪里来的妖孽,看招!”

眼看刀光就要劈中那个女子,刀风已经吹起女子的长发,郝腾蛟觉得情况不对,及时收刀,即便如此,也骇得那女子嘤咛一声,歪倒在地,竟晕了过去。

郝腾蛟上前查看,发现这女子有形质,他用手背碰了一下对方的额头,肌肤温润,才发现竟是一个活人,暗暗庆幸自己下手没有太过孟浪,还留有后浪,不然悔之晚矣。

他将女子唤醒,问她为何半夜三更出现在这破庙里。

女子梨花带雨,一看到郝腾蛟就连连下跪:“奴家是海州人,小名红红,父母双亡,被叔叔欺骗,卖入青楼,因为我誓死不接客,被鸨母多次殴打,幸好东村的李秀才怜惜我,将我买下为妾,让我帮他生儿子。我们二人很是恩爱,被夫人妒忌,动不动打骂。昨天早上我服侍她化妆,失手摔碎了玉搔头,夫人大怒,要用烙铁烧我,我十分害怕,就逃了出来,躲在这里,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实在口渴,就喝了瓮里的雨水,想不到惊忧了大王,我宁愿死在您的剑下,也不愿过这样的苦日子了。”说罢就蹲在地上,哭泣起来。

郝腾蛟听了哈哈大笑:“你我都错了,我将你当成鬼怪,你却将我当成了强人,都错了,我并非什么山大王,而是武秀才,你不要害怕。”

说罢他取出自己的干粮,分给红红,二人都开始大嚼起来。

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天亮之后,郝腾蛟问红红的夫家离这里有多远,红红回答说二十里。

郝腾蛟要送她回家,哪知道红红听了泣然涕下,似乎不想回家的样子。

郝腾蛟说道:“你真是一个痴人,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不要说天寒地冻,要是真正来了贼人,你还能保全自己吗?我送你回去,你认我当姨父,你替你协调家事。”

听了他的一席话,红红才愿意回答,但她一个弱质女流,三寸金莲,在这湿滑的道路上一步三滑,很是缓慢,这让郝腾蛟有点烦燥,就说道:“小姐姐赶快走,你这样一步三摇,要走到什么时候?”

红红听了十分委屈:“我累了!”

郝腾蛟心想男女有别,自己扶她背她都不合礼法,就将自己包袄打开,取出包袄皮,让红红蜷卧在上面,包裹起来像襁褓一样,被郝腾蛟背起来,像背着一个小孩子一样,由红红指路,行走如飞,没多久就来到红红家的村子里。

此时村子里一片寂静,家家都门户紧闭,还没有起床。

红红指出家门,这是一个普通的小宅子,白墙瓦屋,很是雅致。郝腾蛟大步上前,敲了三四声。随着脚步声,一个粗壮的仆人走了出来。

一看到红红,就转头跑回了宅子:“夫人,姨娘她和一个野男人回来了!”

随着话音刚落,一个如裂帛一样嘶哑难听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说这个小蹄子不正经,你还不信,现在带着她的姘头来了,你想戴绿帽子,她这不送你了,你以为老娘是瞎子吗?来了就别想跑,我要用烙铁在她身上烙出几个洞,方解我的心头之恨。”

说着就听到开门声,一群人冲了出来。

首先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披衣走了出来,他看到郝腾胶和红红站在一起,面色不善,红红低声说道:“这是我家官人。”郝腾蛟武艺非凡,自然不害怕这个书生,他点了点头,拱了拱手,当先进入了大厅中找了主位坐下。

接着让红红与书生在旁边坐下,看了看对方,就问道:“敢问,你就是李秀才?”

李秀才点了点头。郝腾蛟指了指红红,说道:“这就是你家的小妾?”

李秀才不明白什么情况,就点头称是。

郝腾蛟又问道:“后院那吵闹汹汹的,可是你家的夫人?”

李秀才明白对方想要说啥,作为一个男子,家里出了河东狮,在当时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他红着脸,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郝腾蛟见状哈哈大笑,他的笑声穿透力极大,震得屋瓦都瑟瑟作响。

这个村落不大,李家的热闹事惊来了村里人,男女老少都挤入李家的厅堂,或坐或站,屋子里挤得满满的,都在当吃瓜群众。

突然有一个蓬着头的老妈子走了出来,想要将红红叫走,却被郝腾蛟制止了,没过多久,又出来一位光着脚的婢女,对红红又叫又拉,被郝腾蛟杀人一样的眼神吓住,呐呐不敢言,缩了回去。

就在此时,一个木杵从内室里飞了出来,砸中了红红的手臂,李秀才见状也一脸痛惜的样子。郝腾蛟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就在此时,突然一块板砖从屋子里飞了出来,在大家的惊呼声,砸在了郝腾蛟的肩上,哪知道郝腾蛟练武出身,这些打击对他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一看自己的伎俩不管用,一个面色靛青,蓬着头发,瞪着大眼的妇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对着红红就是一巴掌,接着对着李秀才又抓又咬,又大骂的:“哪来的不长眼的野汉子,敢管老娘的家事,怕是不想活了!”

她的言语粗鄙,处处攻击郝腾蛟的双亲,这让郝腾蛟大怒,他大吼一声住手,像晴天打了一个霹雳,顿时屋子里的乱象停止了。

接着他自称是红红的姨父,进京赶考,路过外甥女家里,想一看近况,哪知道在破庙里遇到了她,听说被大妇欺负,这才找上门来。

说罢他猿臂一伸,伸手将自己的钢刀拔了出来,“铮”得一声插在了案几之上,吓得吃瓜群众都一哆嗦。

他厉声道:“我的考期将近,不能在这里逗留,今天索性除了你这个祸患!”说着他揪起那个泼妇,让她跪在了大厅上,伸手在她那肥胖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一边打一边说:“你家丈夫不过是读书人好面子,不与你计较,你竟嚣张到如此地步?我家外甥女也是好人家的子女,有什么罪过,你要拿烙铁烧她?你我都是一个肉长的,用烙铁来烧,不痛吗?”

说着他又是一巴掌:“你嫁到李家,不能生儿子,你家丈夫才另娶了红红作妾,红红生下儿子,和你的儿子有甚区?你非要置对方与死地?如果李家因此绝了后,会有你的好处吗?红红是我的外甥女,如今我才找到,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今天就送你见官,而不是打你的巴掌,你的丈夫邻居都在这里做证,你想要怎么样?他们要是敢袒护你,信不信我都将他们杀了?”

他的这一番操作吓住了那个悍妇,她刚刚开始还有不忿之意,但随着赦腾蛟的巴掌一掌掌打在她的脸上,她承受不住,就开始呼痛,跪下求饶,最后没了力气,只能像待宰的肥猪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郝腾蛟要好好教训她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怪风,这风吹开了郝腾蛟的手臂,露出了上面临出行时,父亲刻下的几行字。

一个不懂事的娃娃喊道:“这个官人手臂上有字!”

听到这一句话,郝腾蛟突然想到临行之前,父母的一番叮嘱,让自己出门时不要多管闲事,以免惹祸上身。他这才停止了动作,众人看他威风凛凛如天神一般,也不敢劝阻,到这个时候,才赶紧请他入座,请他饶了李家的这位悍妇。

之前红红因为害怕,逃出家门之后,李秀才也是颇为担忧,派人多次寻访,没有结果,他想自己出门去找,但悍妇在家,无可奈何。此时听到郝腾蛟的话,就连忙下跪,说自己错了,请郝蛟腾原谅他的夫人。

屋子里的乡亲父老也开口让郝腾蛟放过这位妇人,郝腾蛟沉吟片刻,说道:“你们想要让我放过此事也容易,今天诸位父老俱在,不如由李秀才写下一份文书,保证从此善待红红,诸位做担保。我赶考回来之后,会来探视红红,如果少一根汗毛,身上有一处伤,我就与你决一死战!”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最终李秀才提书,写下了一份保证,屋子里的乡亲父老也画押作保之后,递给了郝腾蛟,李秀才和众乡亲请郝腾蛟在家里吃一顿午餐,还要送银子给他。但郝腾蛟拒绝了,他端起巨大的海端,咣咣咣饮下了三碗酒,叫了一声:“爽气!”然后负刀背着行囊大踏步离开了李家。

郝腾蛟进入京师之后,参加了武举的殿试,由于他力大无穷,武艺非凡,在校场上凭着一手神射功夫受到了主考官的喝彩,最终成为考上了武状元,被封为大内侍卫,负责禁中安危。后来随着皇帝亲征,歼敌有功,简在帝心,封他为将军。郝腾蛟衣锦还乡,将父母也迎回了京中奉养。

五年之后,郝腾蛟被任命为寿春镇总兵,他先回老家,再去上任。当他路过德州地界的时候,父母突然问他:“蛟儿你听了我们的话,心平气和,果然显贵,当年在你的手臂上刺字,痛煞你了吧!”

听到父母的话,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德州破庙里遇到红红的事情,就将当年之事告诉了父母,他的父母很是惊奇,就让侍卫的属下到村子里李秀才家一探虚实。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鼓乐声,一群人迎了上来,为首的是一对夫妇。李秀才身着吉服,背着一个粉团一般的女娃娃,而红红身着绣服,抱着一个小娃娃,二人和和气气地站在那里。

他们一看到郝腾蛟,连忙下跪行礼:“当年之事多谢恩公了,不知道恩公近来可好?”

聊起别后之事,才知道郝腾蛟离开之后,李秀才的正室,也就是那个悍妇又羞又愤,竟得了急症,没多久就去世了。红红被李秀才扶了正,没多久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目前已经伢伢学语了。

他们夫妻二人请郝腾蛟到家里一聚,郝腾蛟推辞再三,只好随他们来到了李家庄,酒席之上,当年吃瓜群众,也就是李秀才的邻居向他敬酒:“恭喜郝将军衣锦还乡,当年多亏了将军,替我们除掉了祸患,如今又带着两位仙翁,给寒舍增辉。”

在他们的再三挽留之下,郝腾蛟在这里住了下来,这一段时间,李秀才与红红天天到郝腾蛟父母那里请安,像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因为郝腾蛟当年冒充红红的姨父,今日索性亲上加亲,让红红拜郝腾蛟的父母做了义女。

他们离开之后,李秀才与红红夫妇在家绘了郝腾蛟的画像,天天祭拜。

一眨眼又是五年过去了,郝腾蛟虽然贵为一镇总兵,年已三旬,依旧没有成亲,他的父母急在心里。

李家庄有一个女子姓罗,相貌妍丽,气质端庄静美,据说她刚刚生下来就可以识文断字,只是两只手紧握,怎么也松不开,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婢女的扶持,这样一个连自己都照料不了的女子,村子里自然无人敢娶。所以罗氏女一直三十岁了,还是一位老姑娘。

她与红红关系很好,这一年正好郝腾蛟的母亲来李家小住,听说了罗氏的怪事,她不太相信,细细察看罗氏的双手,试着掰开她的右手,哪知道之前多少人都无法掰开的双手,被其轻易掰开,只见罗手那光洁如玉的手掌上放着两颗棋子大小的玉石,一块上面刻着:“罗氏有女名娇娆”,一块上面刻着:“年过三十嫁腾蛟。”

太夫人一看大喜:“天佑我儿,为都是命数啊!”于是花重金,将罗氏定下了亲事,没多久借李秀才的宅子成了亲。

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郝腾蛟是一个武将,舞刀弄枪是行家,文才上不过识几个字而已。在他做寿春总兵之时,所有的公文往来,均由夫人罗氏代为处理。有的时候,当郝家的下人来到房中,就会发现夫人罗氏坐在桌前拟着公告,而郝腾蛟则手持蜡烛,替夫妻掌灯,夫妻恩爱,羡煞了许多人。

只是如果因为公事而起了争执,夫人如果说不过郝腾蛟,就揪着他的胡子,让他下跪请饶才作罢。久而久之,郝腾蛟的部将都知道,自己的总兵大人在千军万马之前都毫无惧色,只有在他的夫人面前温顺得跟小猫一样。

从此,郝总兵“惧内”的名声不胫而走,在军中成为笑谈。

郝腾蛟在寿春当了十年的总兵,后来父母先后去世,为了守孝才回到原籍。待三年服丧期间才再次为官,他的官声很好,御下森严,于百姓秋毫不犯。而他的多项执政方针,均由夫人制定。

有的时候,他曾经对身边的幕僚说:“我自从娶妻之后,才知道母老虎的威风是多么可怕!”他让手下亲兵带着银子,来到了李秀才家,请来高僧给他的前妻做了一声轰轰烈烈的水陆道场,对之前的粗暴行为表示忏悔。

他的夫人后来生下了两个儿子,后来纳了一房小妾,小妾又生下了三个儿子。这些儿子后来都在夫人的教导之下成了材,他们参加了科考,均金榜题名,与李秀才的儿子成了同窗。

而郝家与李家也世世代代通婚,成为当地的异事。

这个故事出自《秋灯夜雨录》,故事的名字叫《郝腾蛟》,讲了一个武将害怕妻子的故事,这个故事发生的朝代不明,但在我看来,是在影射明代的一代军神戚继光,戚继光就是登州人,出身于军将世家,娶妻王氏,十分凶悍,戚继光在战场上面对倭寇面不改色,面对自己的妻子却温顺如猫。

郝腾蛟(民间故事:郝腾蛟)

他曾经在部下面前讲了这件事,部下给他出主意,让他半夜拿着剑来到王氏的床前吓她,哪知道王氏竟面不改色,质问戚继光大半夜拿刀干嘛,戚继光冷汗直冒,就找了一个借口,要替妻子杀鸡。

部下又出主意,请王氏请到了军阵之前,想要借着军阵之上的威势吓倒王氏。哪知道王氏来到大帐之中,问丈夫想要干嘛。戚继光冒着冷汗,支支吾吾,最后灵机一动:“今日请夫人阅兵!”

关于王氏与戚继光的故事,也有人说戚继光幼年家贫,是王氏一家接济,后来王氏嫁入戚家之后,长嫂如母,将戚继光的弟弟抚养长大。

而戚继光的武功,也多是由王氏所教,不知道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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