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广岛亚运会中国女排折戟,这支中国体育王牌之师跌落到了自1981年首夺世界冠军以来的最低谷。
如何帮助中国女排重振雄风?人们想到了郎平。
1995年初,带着对中国女排深深的热爱和责任,郎平毅然放下刚刚在美国安定下来的生活和两岁多的女儿,克服重重困难决定接手低谷中的中国女排。
回忆起郎平刚刚回归时的情况,孙玥说:“经历了1994年世锦赛和亚运会的打击,我感觉特别迷茫,一方面很担心女排这么光荣的集体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毁了,一方面又很想好好努力大干一场。听说郎导回国执教,感觉心里一下子有了盼望。记得郎导带着教练组到江苏队挑队员时,我可紧张了,训练特别卖力,非常希望被郎导选上。”
“二十多年以后,我仍然非常清晰地记得郎导当时讲话时的语气和神情,应该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殷茵说当郎导队员那几年,太多的细节都深深刻在脑海里,“郎导那时候常说,技术是可以练的,然后就带着我们起早贪黑地练,早上八点练到下午一两点,下午三点到七八点,特别辛苦,然后你就看着自己一点点进步了,可以在球场上更好地掌控自己。”
那几年,中国女排在亚洲最难缠的对手是韩国队,相比日本,那时的韩国打得更快,主攻手张润喜打得极其聪明。
“和韩国队比赛必须非常有耐心,两板三板打不死很正常,就怕打不死就急躁,只要不耐心,一两个球处理不好,很快就会落于下风。”孙玥说,“1994年广岛亚运会,我们就是输给韩国丢掉了冠军,郎导上任后带我们反复研究准备韩国队,但真到比赛中,我们打得还是很吃力,印象中有很多次都是激战五局。”
1998年10月的世锦赛小组赛,希望以小组头名出线的中国女排2比3负于韩国。
“韩国队的顽强是不可小看的,每次大赛她们都发挥得很稳定。虽然韩国队很少赢过我们,但我们的赢也是曲曲折折并不顺当,韩国队总会打出点麻烦来,她们防守顽强,打快攻也很有特点,我们真的不能有一丝大意啊!”输掉那场比赛后,郎平曾这样总结。
因为输给韩国,中国女排未能实现以小组第一身份进入复赛的既定目标,晋级四强之路骤然变得凶险。还好复赛中,12年没参加过世锦赛的保加利亚爆冷战胜了韩国,中国女排柳暗花明。诸韵颖曾经打过一个很形象的比喻:“好像在沙漠里快枯死的人,突然见到了一片绿洲。”
绝处逢生的中国女排越打越顺,闯入四强后在半决赛虎口拔牙战胜俄罗斯队,虽然决赛中没能突破如日中天的古巴队这道关卡,但是世锦赛亚军,已经是出人意料的好成绩了。
1998年从世锦赛结束到曼谷亚运会开赛,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在亚运会上又和韩国队同分一组,中国女排利用这三个星期在漳州针对韩国队做重点准备,郎平带领队员做了细致周密的作战计划。
当时队员们并不知道,1998年曼谷亚运会,是38岁的郎平作为中国女排主教练的告别之战。
“任何一个主教练肩负的都是祖国人民的希望,保持亚洲冠军才能走向世界,所以亚运会对我以及我们的队员来说都很重要。我要给中国留下最美好的东西,然后再离开。”多年后回忆起第一次执教中国女排的告别赛,郎平仍然满怀深情。
曼谷亚运会和韩国队交手的前一天,正好赶上郎平生日。
历史充满了巧合。
1978年12月10日,也是在曼谷,也是亚运会上,郎平在18岁生日这一天首次亮相国际赛场,用频频奏效的强攻帮助中国女排速胜韩国。
20年倏忽而过,当年中国女排的希望之星成长为叱咤风云的世界排坛明星主帅。时任中国体育代表团团长袁伟民给郎平送去芒果、白兰瓜等一大堆新鲜水果当作生日礼物,媒体朋友也给她送去了蛋糕,而郎平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胜利。
“明天对韩国是场硬仗,胜利的礼物要靠拼搏才能取得。”郎平说。
第二天的中韩大战,打得精彩,赢得艰苦。
第一局开局,中国女排4比0领先,韩国队愣是靠着顽强的作风将比分追成5平,而后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攻守自如。倒是中国队攻不利、守不坚,以6比15的悬殊比分失利。
第二局开局简直是第一局的翻版。中国队开局以9比1的大比分领先,又被韩国队以11比10反超,这样的局面让姑娘们有些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郎平果断把诸韵颖换上场,加强了快攻的组织,中国队这才有了起色,终于艰难地以16比14拿下第二局。
这一局的胜利是全场比赛的转折点。
后两局中国队充分发挥网上优势,拦网屡屡奏效。在“活”过来的中国队面前,韩国队纵然防守依然出色,却也回天乏术,最终败下阵来。
赢了关键之战,郎平并没有感到轻松:“虽然今天胜了,但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总结。我们的连续进攻能力不够,下面的比赛会更加艰苦。”
曼谷亚运会女排比赛一共只有六支队伍参加,中国女排打到决赛也只有四场比赛。
大赛期间训练时间有限,没有训练场地,郎平想办法带队员训练保持体能。
殷茵回忆说:“一进餐厅郎导就盯着我们怕我们吃多,提醒我们注意控制。她想办法加点训练,实在不行就带我们在亚运村里跑步,记得我们还去蒸过桑拿……”
曼谷亚运会决赛,中国女排再遇韩国。
这场比赛韩国队充分继续发挥速度快的特点,频繁打快球,利用吊球、打手出界等方法得分。中国队则凭借身高优势,加强四号位强攻、二号位跑动进攻和拦网,最终以3比1的大比分获胜。
第四局中国女排队以14比13抢先拿到第一个冠军点,郎平把“小老虎”孙玥换上场。诸韵颖发球到位,孙玥抓住机会四号位强攻得手,中国队战胜韩国,重回亚运冠军宝座。
六名主力击掌欢庆,替补席上的姑娘们和教练也冲上场,大家抱成一团,庆祝中国女排时隔八年再获亚运金牌。
拿到冠军的中国女排第二天跑去男排决赛现场,为少帅汪嘉伟带领的中国男排加油。
在中国排球的亚运征战史上,此前有过两次男女排双双夺冠的纪录,分别是1986年汉城亚运会和1990年北京亚运会,1998年,中国男排非常希望和女排一起站上亚洲之巅。
这是场颇有些悲壮色彩的决赛。第四局中国男排4比2领先韩国队时,周建安与队友朱刚头撞在一起,鲜血和着汗水一起流了下来。只是在场边做了简单处理周建安就重新披挂上阵,咬牙坚持直到和队友一起迎来最后的胜利。
卢卫中哭着说:“我们看到老队长负了伤还在坚持,他招呼我们一定要顶住,一定要把金牌拿回来,我们全都拼了!”
曼谷亚运会,也是赖亚文最后一次作为运动员出现在国际赛场上。
1998年,也是她运动员生涯中磨难最多的一年。春节刚过,她就因黄胆性肝炎住院隔离。医生命令她休养半年,一年之内绝对不能训练。
病床上的赖亚文心急如焚,出院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国家队,和小妹妹们并肩作战,帮郎平分忧解难。1998年的世锦赛和亚运会两大赛,队长赖亚文是绝对的场上定心丸,为中国队的好成绩立下了汗马功劳。
曼谷亚运会后,郎平含泪把象征中国女排主教练帅印的排球交给胡进,赖亚文则开始了她作为老队长、小教练默默无闻为中国女排做贡献的漫长生涯。
谁也没有想到15年以后,53岁的郎平会再度执教中国女排,无论顺境逆境一直在她身边陪伴支持她的,正是她当年优秀的弟子赖亚文。
关于1998年的曼谷亚运会,还有一段有趣的故事——
不久前中国女排助理教练安家杰收拾家中留存的老照片时发现了这张在曼谷亚运会庆功会上和郎平的合影。
安家杰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怯生生找大名鼎鼎的郎平合影的情景,郎平看到照片感慨20年前的安家杰像个中学生,之后她逗笑说:“当时我是痛快答应的吗?还好我没有耍大牌!”郎平的一番话逗乐了全队,之后她又幽默补充,“当时你肯定认识我,但是我完全不知道你是谁……”
曼谷亚运会至今,又是20年过去了。
郎平将和赖亚文、安家杰一起带领年轻一代的中国女排队员踏上雅加达亚运新征程,此刻我们最想感谢这群可爱的中国排球人,他们的执着、热爱和坚持让我们的回忆那么美好,又让我们可以对未来有那么多的期待。
愿岁月一直对中国排球温柔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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