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2020年代的足球跟十年前并不一样。

2010年的欧冠决赛，国米赢下拜仁成为新一代的三冠王球队，之前和之后一年的冠军得主巴塞罗那正成为一种现象级，他们场上摧枯拉朽、配合精密，被人称为宇宙队；两次欧冠得主穆里尼奥之后前往皇家马德里为了自己第三座欧冠发起冲击，21世纪开始时的足坛中青代在十年之后各自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看起来他们可以在一个崭新的十年获得大展宏图的机会……

然而十年过去了，瓜迪奥拉离开巴萨后再无大耳朵杯进账，穆里尼奥也没有成为率领三支不同球队夺得欧冠的名教练，而十年时间里，2000年到2010年陪伴球迷的许多著名的人物开始离开历史舞台，梅西和C罗刷出了后人难以撼动的数据，遗憾的是两人都未曾问鼎世界杯冠军成为当之无愧的GOAT或者球王，而最重要的是，十年之后，足球进入到彻底的后现代足球时代，（如果说从1998世界杯后再加上21世纪的头十年是现代足球，那么经过了一个绝无仅有的黄金十年后，现在已经是后现代足球）。

这种转变是悄无声息的，但是仍然有一些节点可循。

1.对现代足球的呼声

根据笔者的记忆，对现代足球最早的呼声和讨论，是在2004年的欧洲杯开始的，这种有些悲观的论调一直延续到了2006世界杯，究其原因是这两届杯赛呈现出了过度保守的实用主义，许多的球队十分注重防守并且依靠防守反击来为己方赢得胜利，2004年希腊的夺冠更是为现代足球的功利性作出了最好的注解，2006年世界杯的意大利虽然有着国内电话门的影响，衰兵必胜的意大利再次卫冕仍然让这两届进球数量少的世界杯在人们内心留下了一种新时代来临的感觉。

然而接下来，2008年的西班牙的大获全胜打破了这种悲观的预期，那四年三届杯赛里的西班牙的统治力和西甲双雄的强盛彻底的否定了防守反击的主流意义，无论是欧洲的各大联赛还是欧冠联赛、抑或是世界杯和欧洲杯，球迷们不用再担心过于强调防守的沉闷场面，好吧，无锋西班牙和难以破僵的巴萨场面有时候也仍然十分乏味，这个必须承认。

但是，有了更多的球队开始强调进攻和高位逼抢，433作为足球史上最经典的阵型焕发出了最新的生命力，而这几年间，可以说是足球黄金年代的球员们给现代足球带来的最美妙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弗格森、安切洛蒂这样的名帅仍然活跃在赛场边上，瓜迪奥拉和穆里尼奥等新晋少帅也掀起了新的旋风，足球遭到了金元的入侵到传统的秩序和格局仍然没有被打破，而成功的那些故事仍然充满了世俗意义上的美好：比如青训理念的发光发热、名教头在一支球队的苦心耕耘、南美天才球员在欧洲的大放异彩、球员与教练其乐融融互相成就……

甚至，英超也开始受到了西班牙联赛的影响，一批矮个子的技术流中场球员来到了英格兰，比起西甲内部比较稳固的格局，英超内部在资本、球员、教练等多方面的冲击下早早充满了暗流涌动，在弗格森退休前，他的邻居曼彻斯特城就开始了对传统豪门地位的挑战。

2.后现代足球诞生的一些标志

就像砸钱不能换来欧冠冠军一样，仅仅是球队地位的动态变换并不能标示着后现代足球的兴起。

但是在2011年到2015年这段时间，一些迹象也慢慢告诉了我们那个精彩纷呈、群英荟萃，在竞技性中充满了英雄史诗和艺术美感的足球年代其实已经彻底远去了。为什么是2011年呢？这是因为对于罗纳尔迪尼奥这样一个足球场上的精灵，我们应当给予足够的敬重。

《442》就曾在杂志专题中提及，2011年1月罗纳尔迪尼奥从AC米兰转会巴甲弗拉门戈队，这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对足球的评判不再是美学，而是纯粹的数字”，而且《442》指出这些数字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增长，让我们想想梅罗这些年的逆天数据吧，以美学评价足球必然过滤出符合美学的球员，而以数据评价足球也必然筛选出数据为导向的球员，今天的训练课上梅西和C罗大概率不会与明天训练课上的自己有太多区别，但是把尺度放大到十年这样的单位上，他们定义了2010到2020年代（事实上要稍早一些），另一方面，也是时代选择了他们。

2011年的五大联赛冠军是谁：巴萨、曼联、AC米兰、多特蒙德和里尔。很大程度上，这跟我们现在所处的格局并不相同，显然在这场变动之中并不是所有球队都能来得及调整自己，也不是所有的老本都能让他们稳坐先机。

另一个更大的变化是金元足球，从阿布入主斯坦福桥至今，球队获得了一次欧冠冠军，这仍然是那些被资本迅速撬动的足球俱乐部里的最好成绩，目前来说，欧冠仍然有着某种不可多得的魅力，染指大耳朵杯的成功难以复制、甚至也很难用粗暴、强取豪夺的方式赢得，联赛冠军固然可以被老板的大手笔买人来影响，但是欧冠仍然是皇冠上的明珠，而曼城至今仍未夺得、大巴黎也没有。

但是无论如何，资本在足球里的运作越来越多，球员溢价严重、好的青训体系也会溢价严重，最好的球员赚得最多无可厚非，可是薪水结构和社交平台的曝光让球员有了更多的影响力、甚至足以超过主教练的影响力，这是另一个新的矛盾，新生代的球员确实很难管理不是吗，博格巴十分认同。

还有一点是球员们的小背心，从小罗离开欧洲、资本相继涌入到球员们开始越来越多的在训练和比赛中穿上高科技的训练背心时，基本上我们所说的现代足球的次世代就开启了，这样的一个转变完成大概是在2015年左右完成的，那一年梅西依靠营养学找回了自己的巅峰状态，哈维和皮尔洛迎来了人生最后一次欧冠决赛，1200万人口的比利时登上了FIFA排名第1，荷兰没有进入欧洲杯决赛圈，而穆里尼奥对新生代球员的管理不利在切尔西身上再次凸显。

3.2015年之后什么样的俱乐部获得了成功？

成功的定义其实很模糊，在一个小城市拥有一支小球队，每两个周末给这里的人们带来一场令人驻足欢呼的比赛或许就是成功的，而那些最伟大的成功有时候也需要一些运气和一口真气护体。

在次世代来临这个节点，没有比西蒙尼的马竞更令人扼腕叹息的，即使你是一位中立的球迷。那支马竞无论场下的体能训练先进程度还是场上的整体性和纪律性都堪称领先，而西蒙尼率领着一支像军队一样的铁血球队，险些早早定义了新时代里的俱乐部成功学，只是那场比赛最终还是进行到了92分钟，皇马开出了角球。

如果马竞多一个锋线上的顶级球星，或者如果科斯塔赛前没有受伤，或者拉莫斯的头长得不是这般周正，再或者马竞早早就是冠军豪门拥有获胜的底蕴，但是没有如果，西蒙尼的马竞没有成功会有多大的影响没有人可以估量，正如王皓在奥运会上的三次亚军对于直拍球员的潜在发展有多大的影响一样无法估量。但是需要的是，这支马竞值得尊重，也有值得学习和研究的价值。

在这之后的欧冠冠军都有谁呢？巴萨、皇马、皇马、皇马、利物浦，今年的待定。五大联赛的冠军呢：西甲仍旧是双雄割据，英超切尔西、莱斯特城、曼城和利物浦轮流坐庄，意甲是尤文，德甲是拜仁，法甲是大巴黎和摩纳哥。

对于资本方来说，这仍然不是一份令他们满意的答卷，从一方面来看，那些低垂的果子确实被新兴的势力摘走了，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传统的、数十年积累的优势以及那些深处的人与人之间互相联系的纽带并不是可以轻易改变的，比如那些挥金如土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清楚知道平图斯对于齐达内皇马的作用？而这也是因为齐达内有着一个丰盛的球员时代才能带到皇马的隐形财富。

同样，克洛普的利物浦所获得成功更与数据、团队和球队底蕴密不可分。

在被给予了信任的这几年里，克洛普事无巨细地搭建了教练团队的方方面面，从界外球教练到拜仁的女营养学家、还有疫情期间无微不至的心理学家，一切都在往把球员改造成心理怪物的目标上努力，而这份成功也用了他将近四年的时间，这之前球队延续了克洛普执教球队决赛不胜的传统，真正捅破窗户纸，还要靠没能赶上新时代脉搏、有些沉溺于过去的巴萨的帮衬；从另一方面上来说，这也要感谢那块牌子，“这里是安菲尔德！”

此外，克洛普还有着一个英格兰最好的数据分析团队，由剑桥大学的物理学博士格雷厄姆和其他几位高级物理学博士、国际象棋高手以及数学天才构成，比如克洛普入主利物浦、比如萨拉赫的加盟都有其数据团队的背后功劳，同样，深谋远虑的克洛普早在多特蒙德时期就相中了通过大数据分析，由于经费的限制，这一模式也是在英超才真正得到实现。

我们注意到克洛普的分析团队里有国际象棋高手，这并不奇怪。国际象棋是一个均衡的游戏，棋手需要建构性的、多层次的思考和计算来去努力打破这种均衡，由于它衍生出的战略、战术和局面博弈思维，以及子力的数值化等先天性的优点，国象比起围棋和象棋来说是最合适用来投射到足球益智游戏。

4.足球的未来将如何？

正如前文所说，当低垂的果子被采完后，剩下可采的只有高处的果实，这需要很多因素的结合。每年的联赛、每次杯赛总会有冠军诞生，如果大家都在原地踏步，那么果实可能砸到任何人的头上，可是如果别人都在进化，冠军凭什么属于你？对于拼尽全力的人，才能依靠运气和天意。

球员的质量会下降吗？或许会，但是只是暂时的，根据仰卧撑的足球史学家余周周考证，上一批次球员的大幅衰退是1991-95年出生的一代球员，而无需担心的是，青训产出不会一直良莠不齐，有饥荒的时代就有人才井喷的时代。

利物浦的成功或许和之前西蒙尼的尝试并无太大的区别，无非是许多方面都做到了极致，这种成功能保持多久？如果球员们出现了大幅度的下滑又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些都是值得关注的。毕竟，克洛普构建的团队，似乎把我们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球员们被从头到脚的武装起来。或许有什么细小的零件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会逐渐坏掉。

作为本赛季淘汰了利物浦的马竞，球队会终于得偿所愿吗？不得而知。如果有一天，西蒙尼找到了自己球队的阿喀琉斯之踵所在，是不是也有机会重新定义一种新的俱乐部成功学？

过去十年那些退役的知名球员，就像齐达内和瓜迪奥拉一样，是不是也会有佼佼者成为冠军教头？他们吸收了球员时代的精华，又把新生的理论一并带到执教的球队，会不会比曾经的巴萨、皇马或者利物浦更激动人心？

队长这样一个旗帜般的存在，除了竞技层面会不会在场上指挥这一功能上有新的突破？或者像达格利什这样的球员兼教练变得普及？

而最基本的职业球员，个人生涯的浮沉肯定会受到时代变化的影响，但是整体上所有球员还是要接受许多最新的理念，整体素质会提高到什么程度呢？同样令人期待。

不管怎样，足球仍然是这个星球上最美的游戏，没有之一。它未必像曾经那么纯粹，也可能不会像之前那么充满艺术美感，但是未来二十年的足球，仍然值得期待。（仰卧撑：周树人树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