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被诛十族(方孝孺真被诛十族了吗?是清修《明史》扯谎?还是却有其事?)

建文四年六月十三的时候,燕王朱棣的靖难军队攻破应天府,侍读学士方孝孺被抓到燕王面前。

因为跟姚广孝有约在前,况且朱棣也想利用方孝孺的名声,让他为自己撰写登基诏书,所以朱棣是想拉拢他的。

但方孝孺是块硬骨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动手写,而且还在跟朱棣的舌战中,把朱棣羞辱的无言以对。

同时要求朱棣杀了自己以全忠义之名。

朱棣也被他顶撞的怒火冲天,就以诛九族威胁他的说:

汝安能遽死。即死,独不顾九族乎?”(《明史纪事本末》)

没想到方孝孺居然回复一句:

便十族奈我何!”(《明史纪事本末》)

你也别给我整诛九族的事,你有能耐杀我十族啊,我怕你个溜溜球!

于是朱棣把方孝孺的门生朋友,与方孝孺的九族亲属凑成十族,当着方孝孺的面挨个杀。

事后统计一共杀了873人。

九族既戮,亦皆不从,乃及朋友门生廖镛、林嘉猷等为一族,并坐,然后诏磔于市,坐死者八百七十三人。”(《明史纪事本末》)

这就是方孝孺诛十族公案中,最有代表性的记载了,同时也算是最有权威的记载了。

但是自从方孝孺被杀后,关于他有没有被诛十族的事,就有不小的争议。

尤其是近年来,有人认为他并没有被诛十族,只有他自己坚贞不屈被杀了;至于诛十族的说法,都是清朝修《明史》杜撰的,就是想借此抹黑明成祖是个残暴之人等等。

方孝孺被诛十族(方孝孺真被诛十族了吗?是清修《明史》扯谎?还是却有其事?)

那事情的真相真是这样吗?方孝孺到底被诛十族没有?

1、《明史》没有明确说方孝孺被诛十族

所谓的清修《明史》抹黑论,其实是完全不能成立的,因为《明史》压根没有说诛十族的事。

《明史·方孝孺》传中,在方孝孺被杀前的举动、言语,基本与《明史纪事本末》大同小异。

《明史纪事本末》是清初谷应泰编撰的明朝史书,成书早于《明史》近五六十年;所以清修《明史》在一定程度上,是借鉴甚至直接搬用了里面的内容。

但是千万请注意,方孝孺被诛十族的事,《明史》中并没有采纳

方孝孺临死前说的是:

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明史·方孝孺传》)

你要想杀你就杀,反正我不可能给你写登基诏书,于是朱棣就把他活剐了。

成祖怒,命磔诸市。”(《明史·方孝孺传》)

至于方孝孺的亲族、门人等下场,里面也有很明确的记载。

首先就是门生朋友一族,有没有真的被屠戮一事,其实还待定;因为给方孝孺收尸的,就是他门人的孙子。

其门人德庆侯廖永忠之孙镛与其弟铭,检遗骸瘗聚宝门外山上。”(《明史·方孝孺传》)

他们人廖永忠的俩孙子,在方孝孺死后把他的尸骸收敛,安葬在了聚宝门外的山上。

至于方孝孺的兄长方孝闻,早于方孝孺去世;但是他弟弟方孝友,却跟着他一起死了。

弟孝友与孝孺同就戮,亦赋诗一章而死。”(《明史·方孝孺传》)

如此看来,对方孝孺的诛杀,的确涉及到了家人。

方孝孺被诛十族(方孝孺真被诛十族了吗?是清修《明史》扯谎?还是却有其事?)

至于方孝孺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在此之前就已经自缢而死;两个女儿也跳秦淮河殒命了。

总体来说,清修《明史》是没有明确说诛十族的事,但还是有所影射的。

比如为什么收尸的门人的孙子,而不是他的其他门人?难不成真被凑成一族杀了?

为什么他的弟弟方孝友会跟他一块被杀?难不成对方孝孺的屠戮,真的涉及到了亲人?
总体来说,由于方孝孺诛十族的事,在明朝都已经沸沸扬扬了,所以《明史》是没法去否认和掩盖的;所以尽管没有涉及诛十族的事,但也的确暗示了族诛的事。

至于没有明说的原因,恐怕就是想替明成祖遮羞了,毕竟《明史》要把成祖吹成神了。

2、明朝人是怎么看方孝孺被诛的?
其实关于方孝孺被族诛的事,记载最早、最详细、最多的就是明朝了,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

最早记录方孝孺诛十族的书,应该是正德年间姜清编撰的《姜氏秘史》。

该书记录有自靖难之后,建文一朝遗失的诸多事迹,作者对收集的史料进行的辨证。

所以可信度还是极高的。

甚至《姜氏秘史》就是后来《明史纪事本末》《明史》中,对这一公案记载的蓝本。

里面记录有姚广孝与朱棣的约定,有方孝孺与朱棣周公辅成王的抬杠,还有诛十族的事。

忤旨,因有灭十族等语。上大怒,即收捕其族党,尽诛之。”(《姜氏秘史·卷一》)

方孝孺给朱棣抬杠,其中涉及了灭十族的话,所以气得朱棣搜捕他的亲族同党,全部给诛杀了。

虽然记载的很简单明了,但也是涉及了十族的来源,算是给后世史书打下了草稿。

方孝孺被诛十族(方孝孺真被诛十族了吗?是清修《明史》扯谎?还是却有其事?)

随后就是成书于嘉靖三十六年的《鸿猷录》,是嘉靖朝刑部郎中高岱编写的史书。

里面不但提到了诛十族,而且首次提到了十族的具体人数:

以孝孺曾所善朋友为一族诛之……独孝孺所连及八百四十余人。”(《鸿猷录·卷八》)

但这个数据跟《明史纪事本末》里略有冲突,但都是八百多人没跑了。

此后就是黄宗羲的《明儒学案》:

先生以周公之说穷之。文皇亦降志乞草,先生怒骂不已,磔之聚宝门外。年四十六。坐死者凡八百四十七人。

基本上跟《鸿猷录》没有区别。

清初的《罪惟录》,原名《明书》,因为涉及《明史》案而更名。

这部民间编修的明朝史书,是怎么记载这件事的呢?当然是承认诛十族的事了。不但承认,而且详细的考证出,十族的主要人员构成。

逮其宗支及母族林彦法等,妻族郑原吉等,刑孝孺前胁之,执不从。上益怒,收朋友门生廖镛等为十族,号‘方党’诛之。”(《罪惟录·方孝孺传》)

首先十族就是方孝孺的父系亲属,然后还有他母亲林氏一族,还有他妻子郑氏一族,最后就是门人朋友为一族,而且被扣上了“方党”的帽子。

《罪惟录》的尺度可比《明史》大多了,不知道那些觉得《明史》在抹黑明朝,而民间修史吹捧明朝的人。看了这样的对比会怎么想。

总体来说明朝的记载都是承认此事的。但在朱棣授意下编撰的史书除外。

方孝孺被诛十族(方孝孺真被诛十族了吗?是清修《明史》扯谎?还是却有其事?)

永乐初年的《奉天靖难记》里,不但没有收录诛十族的事,甚至还恶意丑化方孝孺。

时有执方孝孺来献,上指烟焰处谓方孝孺曰:‘今日使幼君自焚者,皆汝辈所为也,汝死有余辜。’方孝孺稽首折哀乞怜,遂命收之。”(《奉天靖难记·卷四》)

这里说方孝孺被抓到朱棣面前时,朱棣说建文帝之所以自焚,都是因为方孝孺等人作妖所致。结果方孝孺跪拜哀求,希望朱棣能怜悯他的性命,整个就是摇尾乞怜的跳梁小丑。

所以不用想就是造谣污蔑的。

但最后就算方孝孺死乞白赖的求饶,还是被朱棣大义凛然的活剐了,基本上就是在颠倒黑白。

他孙子明宣宗让人编修的《明太宗实录》里,这一段基本就是照抄《奉天靖难记》,也是把方孝孺刻画成了贪生怕死之徒。

3、方孝孺被诛十族的铁证

很多人在反驳朱棣没有诛方孝孺十族时,都会引用反证来实锤,那就是方孝孺还有后人。

既然方孝孺还有后人,那所谓的诛十族只说就不成立;既然诛十族只说不成立,那必然是清朝在对成祖泼脏水。所以《明史》不可信等等。

问题来了,方孝孺真的有后人吗?

有,还真有;但他的这个后人,不是用来证明没有诛十族的,反而是用来石锤诛十族的。

方孝孺被诛十族(方孝孺真被诛十族了吗?是清修《明史》扯谎?还是却有其事?)

天启二年五月初四的时候,明熹宗朱由校下旨,明确说要抚恤方孝孺的遗脉子嗣。

圣旨的开篇就提到:

当靖难师入,以草诏不从,致夷十族。”(《明熹宗实录》)

这里明确提到,当年朱棣的靖难大军进入应天后,方孝孺因为拒绝写登基诏书,被诛杀了十族。

但是,他的幼子方德宗,被免职的宁海县尉魏泽藏起来,交给了方孝孺的学生余学夔。余学夔背着方德宗,躲到松江一带的岛屿,靠编织渔网卖钱以供温饱。

待到方德宗长大成人后,华亭一个叫俞允的人,把自己的养女嫁给了他。此后方德宗就假冒余姓(不是俞),并在松江一带繁衍后人,至明熹宗的时候已经传了十代。

余学夔负入松江岛屿,以织网自给。华亭俞允妻以养女,因冒余姓,遂延一线。”(《明熹宗实录》)

方德宗的十世孙方忠奕,来到京城朝拜的时候,才把这件事给抖落出来。

明熹宗也就给他了相应的抚恤:

方孝孺忠节持著,既有遗胤,准与练子宁一体恤录。”(《明熹宗实录》)

这算是明朝官方,第一次对方孝孺以及后人的免罪与抚恤,此前也有人提过此事,但都没有下文。

比如明孝宗年间,兵科给事中吴世忠,就给明孝宗上疏说,当初太宗皇帝奉天靖难,进入应天后屠戮方孝孺、黄子澄、练子宁等忠臣,这些忠臣到现在没有被正名,咱们是不是能给他们“翻案”呢?
太宗皇帝奉天靖难时,文臣如方孝孺、周是修、练子宁、黄子澄、邹公瑾、魏公冕、颜瑰、齐泰诸人,伏节以死。然至今未及褒表,似为阙典。”(《明孝宗实录》)

吴世忠称赞这些死节的大臣,都是堪称忠义的典范,是应该被称赞的:

孝孺诸人之伏节死义,则夷齐之志……仁宗皇帝即位之初,于孝孺、公瑾诸人之事,俱尝明著诏书,称其忠义。”(《明孝宗实录》)

所以请求明孝宗给他们正名,赐予谥号、寻找子孙、祭祀忠灵。

但明孝宗没有任何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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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年间也有人请求为方孝孺正名,但万历只同意赦免其门人,绝不同意给方孝孺翻案。

始蒙恩宥,独不知孝孺以门人为一族,故疏未之及。迄今犹勾军不已,世受其害,乞移呈兵部,特为豁免。”(《三垣笔记》)

方孝孺被凑成一族的门人,并没有全部被杀,也有部分人被发配充军了。此后这些人世代都是配军,直到万历年间才被赦免,可方孝孺及其后人,始终没有得到抚恤。

直到明熹宗的这封抚恤圣旨下达,方孝孺身上公案,才算是有了一个收场。

而此时距离方孝孺被杀,已经过去整整2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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