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世界杯,史上第二次挺进世界杯的埃及队在F组创造了不大不小的冷门:他们接连逼平荷兰和爱尔兰,仅以1球小负挺进四强的英格兰,体面地以小组第四出局,并把荷兰队逼上了1/8决赛提前与宿敌西德火拼的绝路。当时中国发行量最大的足球杂志《足球世界》,在世界杯特刊卷首语中这样动情地写道:“尼罗河畔的子孙与爱尔兰的绿水军,令橙衣军团的攻势偃旗息鼓”。
然而,这却成了埃及队迄今最后一次亮相国际足球最高殿堂,27年间,坐拥7座非洲杯冠军头衔的“法老”虽然在本大洲呼风唤雨,但世界杯预选赛却先后六度折戟预选赛,堪称国际足坛“内战”与“外战”反差最大的球队之一。但如今,在主帅库珀和无所不能的萨拉赫的统帅下,提前一轮撞线的“法老”,将以老新人的姿态出现在明年的俄罗斯!
【天时地利人和皆备,出线水到渠成】
近年来黑马频出、势力版图不断改写的非洲,埃及队能从一众对手围追堵截中杀出,相对幸运的签运居功至伟。首轮淘汰赛轮空后,埃及队在第二轮淘汰赛的对手是FIFA排名从未高过120位的乍得队,但库珀上任才8个月、整体磨合欠佳的“法老”还是在恩贾梅纳0:1爆冷输球,回到亚历山大才依靠埃尔内尼、赛义德、马格卜(又译科卡)等人的进球,以4:0淘汰对手进入最终的小组赛。
决定出线席位归属的第三轮小组赛中,身为第二档球队的埃及,幸运地避开了第一档的塞内加尔和突尼斯(目前均为所在小组头名),以及第三档实力强劲的喀麦隆和摩洛哥。同组对手除去日渐老化、不复昔日强盛的种子队加纳,便是第三、四档均相对较弱的刚果和乌干达。对比云集了阿尔及利亚、尼日利亚、喀麦隆和赞比亚的死亡B组,埃及队的出线难度无疑是真主模式。
而在赛程安排上,主场强横、客场平庸的“法老”也同样得天独厚,他们先是在去年10月客场对阵本组最弱的刚果,然后回到主场与种子队加纳交锋,这两场比赛埃及队分别以2:1和2:0拿下,以6分在小组赛中脱颖而出,出线形势一片大好。虽然今夏球队状态有所起伏,并付出了2019非洲杯预选赛首战负于突尼斯、小组赛第3轮做客乌干达0:1输球的代价,但接下来埃及队的两场世预赛全为家门口作战,再接再厉的他们在乌干达和刚果身上全取6分,4胜1负以12分提前撞线。末轮与加纳的强强对话,已成无关紧要的走过场。
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以往称霸非洲杯的埃及队不乏哈桑、阿布特里卡、扎基等孤胆英雄,而这一次统帅“法老”的,是利物浦队史第一身价萨拉赫,已经不再适合用“埃及梅西”称呼的“法老”10号,延续了俱乐部的神勇状态,5场攻进5球(全队总共才进7球)领跑非预赛射手榜,其中更有4次首开纪录,本轮面对刚果的绝杀点球,不但彰显了其一向的大心脏本色,更令埃及队1分化3分逃出生天。一个人扛着全队前行的萨拉赫,弥补了9个月前痛失非洲杯的遗憾。连没当几天俱乐部队友的德罗巴,都在推特上为其点赞:“很骄傲我的兄弟萨拉赫成为了国家队的真正领袖,埃及队的表现让我想起了2006年的科特迪瓦!”
【这一次,“千年老二”锁定头名】
相形于同样亚军多多的安切洛蒂和道姆,库珀的“千年老二”无疑更具悲剧色彩:1999-2000、2000-01两季,“白发魔”麾下的巴伦西亚接连挺进欧冠决赛,但分别负于决赛经验更丰富、阵容也更强大的皇马和拜仁,与大耳杯失之交臂。2001年执掌国米教鞭后,一路领跑的蓝黑军团第34轮做客罗马奥林匹克,遭遇拉齐奥强力狙击,2:4的败局、格雷斯科的解围失误、被换下的罗纳尔多泣不成声与库珀铁青的面色,成为国米世纪初最悲情瞬间之一。哪怕从西亚转战埃及,铁帅的亚军命仍在延续:年初的非洲杯决赛,面对马蒂普、舒波-莫廷等多位主力缺席的喀麦隆青年军,非洲杯史上夺冠经验最丰富的埃及,未能延续半决赛点杀布基纳法索的好运,“雄狮”头号球星阿布巴卡尔整届赛会惟一的进球,便成了断送埃及队冠军梦的绝杀……论运气之背,教练生涯拿过8个亚军、6次杯赛决赛失利、2次在收官日痛失冠军的库珀在教练界退称第二,几人敢称第一?
“人生中有时候就是如此:没有刻意的计划,一切顺其自然地到来。那一瞬间,来得恰到好处。”2015年初成为埃及队主帅的“白发魔”,接受访谈时流露出了少有的温情,但近年来库珀的执教生涯,可谓每况愈下:此前阿根廷人在迪拜的阿尔瓦斯尔队仅执教了4个月就被炒了鱿鱼;在那之前,他还在土耳其的奥尔度体育队、西甲桑坦德竞技队(球队在联赛垫底后库珀宣布辞职)以及希腊的塞萨洛尼基阿里斯队留下过执教的脚印;更早以前,库珀还在格鲁吉亚国家队的帅位上呆了一年,执教期间除了首场击败威尔士队的友谊赛,球队再未尝胜绩。
而与库珀相伴终生的,除去始终缘悭一面的冠军,便是被其奉为铁律的链式防守、对老将的极度重用、以及铁腕治军、生杀予夺的带队风格,但这与老将居多、球风稳重的埃及队倒是绝配,以44岁的老门神哈达里、中卫艾尔-穆哈马迪(30岁)和法蒂(33岁)、后腰埃尔内尼为核心的防守体系,在非洲首屈一指:2017非洲杯,埃及队决赛之前的5战仅丢1球(整届6场丢3球),本届非洲杯第三轮小组赛,他们5场比赛也只有3个丢球,3场比赛实现零封,3场赢球是经济实惠的1球小胜,这与库珀当年统帅的巴伦西亚和国际米兰的比赛方式,如出一辙。
执教埃及队两年半,库珀的球队场均能拿到2.17分,是执教生涯的新高。更重要的是,逐渐改变执教哲学、愿意给年轻人机会、允许球员自由发挥的老帅,让国家队找回了久违的自信。“人们希望看到埃及队一场比赛打进三四个球,或许我们的比赛不算漂亮足球,但你必须根据你看到的情况去应对,采取你认为会奏效的方法。我们并没有超速行驶,如果你那么做,你会在第一个弯道就飞出赛道,而我们一直都在稳步前行。”如今,库珀用出线,兑现了自己上任之初的承诺。
【英超海归扛起大旗,传奇或将创纪录】
以往称霸非洲杯的埃及队,往往以国内两大豪强阿尔阿赫利和扎马莱克两队主力为班底,但近年来,愈来愈多的在昔日宗主国英超打出名堂的海归,成为球队的骨干:除去在切尔西渐为人知、如今已是利物浦“大腿”的萨拉赫,后卫艾尔-穆哈马迪、赫加齐,中场埃尔内尼、索卜希和莫尔西,前锋萨拉赫均为英超现役球员。而对外援认定相对宽泛的比甲,除去培养了萨拉赫之外,也曾接纳过穆罕默德·哈桑(即绰号特雷泽盖的埃及中场)。同时,埃及队也注意对混血后裔的吸纳,今年3月份与多哥的友谊赛前,库珀便招入了在瑞典超级联赛诺科平效力、有一半埃及血统的中场亚历山大·雅格布松。在人员构成上,以往靠国内联赛精英打天下的埃及队,成功借鉴了尼日利亚、喀麦隆、塞内加尔、科特迪瓦等队崛起的秘笈。
当然,埃及队之所以“出口转内销”,也与2011年“茉莉花革命”后国内动荡的社会氛围不无干系。2011年,并没有特意安排安保、和惊惶未定的国脚们见面的美国籍主帅布拉德利曾如此回顾当时的情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安和恐惧,几乎没有人愿意出门,空荡荡的体育场破败不堪。”2012年2月,塞得港又发生了一起严重的球迷骚乱,在阿尔马斯里主场3-1战胜阿尔阿赫利之后,主队球迷手持棍棒和刀子冲入场内殴打客队球迷,74人在冲突中丧命,阿尔阿赫利的葡萄牙主帅曼努埃尔·何塞也在冲突中受伤,并就此宣布辞职返回国内,而埃及军方也宣布解散足协。多位阿赫利国脚选择公开抗命,如果没有彻底调查骚乱的原因,并对元凶进行公正的处罚,那么就将退出国家队。受此波及,2010年后埃及队再未夺得任何洲际赛事冠军,国家队也元气大伤。
有着如此苦难的回忆,也就难怪目睹国家队出线后,一位在家中观赛的埃及老球迷双手抱头,仰天长叹,泣不成声。事实上,和这位老球迷一样兴奋的,还有为国效力21年之久的44岁队长哈达里。在与刚果一战首发出场后,哈达里以156次为国效力继续巩固自己的国家队史出场次数第三的位次,但此前哈达里从未为国出征过世界杯,倘若明年45岁的他如愿进入埃及队23人名单,不但将成为有史以来世界杯最年长的首次参赛球员,更将超越蒙德拉贡,成为世界杯历史上出场年龄最大的球员。当然,蒙德拉贡是在哥伦比亚小组出线已定的情况下,替换主力门将奥斯皮纳出场,而身为主力的哈达里,显然不需如此刻意为之。
【超链接:1990年回忆,27年间“六出祁山”】
1990年世界杯F组,自1934年后第二次打进世界杯的埃及队,在主帅艾尔-戈哈里(2004年亚洲杯约旦队主帅)的统领下,以352阵型与同组的西欧三强荷兰、英格兰和爱尔兰周旋。由于英格兰足球流氓臭名在外,F组全部赛事被放在了球场和城市规模相对较小的撒丁岛,而比赛期间正是南欧传统的雨季,比赛场地泥泞不堪,对于习惯了尼罗河畔炎热干燥气候的埃及队而言,气候显然是最大的敌人,但在哈桑兄弟(双胞胎生于1966年8月10日,身高均为1.78米,但一为前锋,一为中卫)的带领下,被认定是小组鱼腩的埃及,却不卑不亢地成为了小组排名的决定者。
首战欧洲冠军荷兰,面对古利特、范巴斯滕、里杰卡尔德和科曼领军的橙衣军团,埃及队充分利用“三剑客”随米兰出征欧冠疲惫不堪的契机,耐心与对手周旋,虽然本哈克的奇兵基夫特先下一城,但随后埃及队在第83分钟获得点球,中场阿卜德拉尼操刀命中,时隔56年再度为埃及队取得世界杯进球,这是埃及队在意大利之夏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进球。逼平强大的橙军后埃及队士气大振,次战名帅杰克·查尔顿统辖的爱尔兰,面对人高马大的对手埃及队继续发扬顽强本色,顽强地取得一场平局。末战英格兰队,埃及队同样令瓦德尔、加斯科因等技术尖子无从发挥,若非三狮军团中卫马克·赖特角球抢点破门,F组四队积分、净胜球、进球将完全一致,必须通过抽签决定小组位次,这将是世界杯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观。
虽然一场失利让埃及队小组垫底出局,但他们还是将首战逼平的荷兰队拖下了水。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也让英格兰上下对陌生的对手报以敬意,最后一次出征世界杯的传奇射手莱因克尔就在回忆录中如此写道:“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我们无法拿下对手,毫无疑问,这是我所经历的最艰难的世界杯比赛之一。”
然而,此后埃及队的世预赛之旅却是六次不堪回首的梦魇:1994年美国世界杯预选赛严重老化的埃及队首轮小组赛就没能闯关成功,被黑马津巴布韦抢到小组头名,早早就告别了美利坚之行。1998年法国世界杯预选赛,作为非洲区FIFA排名最高的四支球队之一,首轮轮空的埃及队第二轮小组赛与突尼斯、利比里亚和纳米比亚同组,首轮埃及队7:1狂胜纳米比亚,看似一路坦途,但随后他们以两个0:1接连负于突尼斯和利比里亚,就此陷入绝境,待到他们客场3:2艰苦拿下纳米比亚后,突尼斯早已拿满12分,最后两轮埃及队必须全部大胜,还要指望突尼斯两战全败,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1997年6月8日,背水一战的“法老”在开罗国家体育场与突尼斯互交白卷,目送对手以黑马姿态挺进法兰西。
2002年韩日世界杯非预赛埃及队签运不佳,首轮淘汰毛里求斯后,次轮小组赛“法老”的同组对手是参加过法国世界杯的摩洛哥,以及半数国脚在法甲效力的塞内加尔,最终比双雄少赢1场的埃及,以2分劣势名列小组第三遭到淘汰。2006德国世界杯非预赛埃及队继续与死亡之组结缘,6队同组仅有1队能撞线的苛刻赛制下,埃及的同组对手是精英尽出的科特迪瓦和喀麦隆,世人或许记得小组末轮沃姆罚丢点球、进而与埃托奥决裂的“雄狮”内讧,却鲜有人关注身为2006非洲杯东道主的埃及仅列小组第三,早早就退出了出线竞争。
2010年南非世界杯非预赛,埃及次轮小组赛以3分优势力压马拉维出线,但第三轮小组赛的竞赛规则却令埃及队吃了大亏:6轮战罢,埃及队和阿尔及利亚队同为4胜1平1负,也同是进9球丢4球,然而此轮小组赛却没有引入同分同净胜球同进球的情况下,比较主客场战绩的规则,如果按照FIFA通行规则,主场2:0获胜、客场1:3告负的埃及将凭借客场进球优势拿下头名,但他们却必须接受中立场地加赛决胜的“土办法”。2009年11月18日,埃及在苏丹名城乌姆杜尔曼被效力波鸿的阿尔及利亚中卫叶海亚绝杀,在距离南非最近的一刻猝然倒地。
2014年巴西世界杯非预赛,埃及队遭遇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垂直落体”,也又一次成为赛制改革的牺牲品:首轮资格赛轮空的他们,在次轮小组赛以种子队身份同几内亚、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韦同组,火力全开的他们6战全胜,成为惟一拿到18分的球队,16个进球也仅次于加纳。就当全世界都认定埃及队将是晋级世界杯的大热门之时,他们却不幸在末轮一对一淘汰赛中抽中了加纳:2013年10月15日的库马西,吉安开场仅5分钟便攻破“法老”城池,惊慌失措的客队接二连三失守,收获了一场1:6的惨败,尽管回到开罗的他们2:1击败了对手,但3:7的总比分,还是让布拉德利遭遇了任期内最惨痛的失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