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鲁振翔
纸币的面值,即纸币上所印的数字,既体现了这张纸币的购买力,也是衡量或表示商品价值的大小。各国在发行本国的法定货币时,其纸币上面值数字的设计也会因各国风俗习惯等原因而有所不同。
如斐济为纪念其在里约奥运会夺下史上第一块七人橄榄球项目的金牌,发行过面值7元的流通纪念钞;津巴布韦曾因恶性通货膨胀于2008年发行过面值为100万亿的纸币。而在印度,更是出现过面值为0卢比的“纸币”。
腐败,印度社会的痼疾
据2006年的相关调查,印度仅是在司法审判过程中的贿赂支出就在5.8亿美元左右,其中61%为律师所拿、29%用于贿赂法庭工作人员、5%送给了法官、中介又抽取了5%。平均每五位印度司法官员中,至少有一人存在不同程度的腐败行为。印度政府为治理腐败而出台了一系列的相关举措,但大都收效甚微。
上层政府的破败腐化、司法系统的松散无力、军队内部的种种漏洞,使得印度的广大穷苦百姓深受腐败盘剥之害。在日常生活中,只要找政府的相关部门处理问题或寻求帮助,大概率上就要受其敲诈,“先给钱后办事”,苦不堪言。路边巡逻的警察、学校上课的老师、居住地的社区人员、公司企业的工作人员等也多是“收钱办理”。在这种不良的社会风气下,一股反抗力量在蓄势待发。
维杰·阿南德(Vijay Anand)是一名软件工程师,他在美国生活了近10年,在此期间,他一直希望利用在美国获得的知识和技术来改善印度同胞的生活。2006年,阿南德从美国回国,但国内政府的无为腐败、劳苦大众窘迫贫乏的局面使其唏嘘不已,于是阿南德立志要通过自己的斗争来改善他们的生活。2007年,一个总部位于印度钦奈市、名为第五支柱(5th Pillar)的非政府组织正式成立,而该组织的创始人和负责人正是阿南德。
阿南德认为虽然国家现在已经有了四大民主支柱,即立法、行政、司法和新闻舆论,但国内的腐败问题仍是根深蒂固。因而,急需一个新兴的组织、一股新兴的力量来加强民主,参与到社会问题的治理中去。第五支柱作为一个国际性的非营利组织,旨在鼓励、支持并授权印度每一位公民去积极消除社会各阶层的腐败,勇敢与之斗争,以此来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
反腐之战:0卢比英雄之战
除了各部门官员政客等许多公职人员的直接贪腐外,在社会上还有很多私立机构(如学校、公司和医院等)对某些服务向公众收取过高的费用,虽然这类事件一般不会被定义为“腐败”,但从本质上讲,他们仍是采用作弊、欺诈、威胁等不良手段侵害普通大众的合法利益,以此来谋取他们的个人利益。
在组建第五支柱后,阿南德一直在寻找一种面对贪污勒索时,既非暴力强硬、不用正面冲突,又可以婉转巧妙、有效化解的办法。在他的不断思考与大胆尝试下,一种面值为0卢比的“纸币”出现了。
任何民众在遇到贪污情况时,不论对方级别高低、官职大小、金额多少,均可以掏出这种0卢比“纸币”交给他,这种类似给现金的行为,一方面算是配合了对方的相关要求,避免了直接拒绝、正面冲突,另一方面也给了受贿者一个巧妙的警告,好让其及时收手。
在活动开始的前几年里,0卢比“纸币”的发放与使用较为分散,未能更好地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强烈反响。因此,第五支柱决定在2013年的12月9日(国际反腐败日)至12月18日,精心筹备一次有组织、有规模、有影响的“0卢比英雄之战(Zero Hero Campaign)”。
2013年12月9日上午九点,第五支柱的组织成员在多所高校等公共场合向周围人员发放0卢比“纸币”,加大宣传力度,让大家知晓活动初衷,了解0卢比“纸币”的含义和相关用途,鼓励更多的人投身到这场反腐之战中来。他们要让那些在日常生活中长期身处弱势的人知道,他们同样可以成为这场反腐之战的英雄,而阿南德也坚信,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有效打击国内的腐败问题。迄今为止,这些0卢比“纸币”已在印度全国分发超300万张,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阿南德也呼吁社会民众积极使用0卢比“纸币”,以使自己能够在不支付贿赂或遇到延误的情况下获得服务。
打击腐败的独特产物
0卢比“纸币”在票面设计上整体借鉴了1997年版50卢比纸币的图案,并在其基础上加以修改调整,添加反腐标语以及第五支柱这一组织的相关信息。同时,为应对印度国内语言种类繁杂的问题,第五支柱还专门选取了在国内使用最为广泛的5种语言——印地语、马拉雅拉姆语、泰卢固语、卡纳达语和泰米尔语,并使用这5种语言文字设计出5种不同版本的0卢比“纸币”,以进一步扩大该“纸币”在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人群之间的使用率,从而提高其影响力。
以泰卢固语版0卢比“纸币”为例,“纸币”的主题人物为印度国父、被印度人尊称为“圣雄”的莫罕达斯·卡拉姆昌德·甘地。在“纸币”的正上方印有“无论身处何级,皆有根除腐败之责”。左侧印有“如遇有人要求贿赂,把此纸币给他,并报案!”与“请勿折叠此钞!”下方印有“我保证既不收受贿赂,也绝不行贿。”均采用泰卢固文和英文进行双语书写。“纸币”的右上角加印有第五支柱的英文名称(5th PILLAR),正中则是一个大大的“(0 ZERO RUPEE)”。
虽然在0卢比“纸币”的右侧边缘处明确印有“这不是真实钞票”等相关提示,但在印度当地的许多民众眼中,它却能“买到”那些普通钞票所买不到的东西,比如在非常时期中的一份安全,在特殊情况下的一份保障。正是由于它的出现,保护了很多普通民众的私有财产在很多场合中免受他人侵犯,维护了他们的合法权益。
可见,0卢比“纸币”得以问世,其初衷绝非博人眼球、戏谑恶搞。从某种角度来说,0卢比“纸币”是印度群众在与国内的贪污腐败长期斗争中所创造出的产物,有其出现的必然性和合理性。这种特殊的“纸币”更是在由第五支柱发动的、广大印度民众参与的反腐之战中起到了非比寻常的作用。
2008年,第13届国际反贪污大会(IACC)在雅典召开,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在会议上作出的相关报告中,充分肯定了第五支柱推出的0卢比“纸币”在印度反腐之战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位于伦敦的不列颠博物馆还专门把这种特殊的“纸币”加入到“硬币与奖章”展品区,供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欣赏学习,以了解这种使用类似货币的工具来打击腐败的独特方法。
时至今日,这种特殊的0卢比“纸币”不但是印度民众用以对抗贿赂贪腐的用力工具,更承载着广大公民的坚定誓言,即“我承诺绝不收受贿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