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周总理接见大松博文夫妇

前言

大松博文回忆起周总理时曾这样说：“我到过世界上很多国家，见过许多总统和总理，却没有见过像中国周恩来那样关心排球事业的总理……”

1965年，在周总理的支持下，国家体委邀请到号称“魔鬼”教练的大松博文对中国女排进行训练。

你来访问，我们欢迎

上世纪50年代，中国排球运动始终处于刚刚起步的低水平阶段，在付出各种努力之后，也没能达到像乒乓球那样快速提高的效果。

对此，有些人将这归咎于中国人个子矮，体质差，搞大球不行。可当周总理听到这种说法时，马上进行了批评：“有人讲中国大球上不去，小球要掉下来，我就不相信。日本运动员不也矮吗？他们能做到的，为什么我们做不到？”

与此同时，日本女子排球却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崛起。1960年，日本女子排球获得世界排球锦标赛亚军；1962年获得世界冠军；1964年摘取奥运会桂冠，世界排坛将她们称为“东洋魔女”。

日本女子排球的快速发展十分引人注目，周总理对此很是关注，想要探究清楚其中的原因。事实上，日本女排成功的秘诀与她们的教练大松博文有很大关系，他在平时训练中实行了大运动量的训练方式。

为了推动中国体育事业的进步，周总理叫秘书把大松博文写过关于排球训练的书找来。据周总理身边工作人员回忆，那时在他的案头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放着那本关于排球训练的书，经常抽空仔细翻阅。

在周总理看来，能培养出一支攻防出色，同时又能连胜175场的队伍，大松博文功不可没，而其中的奥妙十分值得下功夫去研究一番。

图|大松博文与日本女排

因此，周总理多次勉励中国女排，要她们向日本学习，甚至超越日本。为此，周总理还邀请大松博文到中国参加比赛和指导，而他所做的这些努力对中国排球事业均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1964年11月，在周总理的支持下，国家体委邀请到号称“魔鬼”教练的大松博文，大松博文率领“贝冢”队访问中国，这支“贝冢”女排队在当时是世界女排锦标赛冠军队，也是日本国家女排的主力阵容。

大松博文对队员管理十分严格，在到达北京的当天晚上便顾不得休息，带着他的队员向北京体育馆直奔而去，为他们这天没能来得及进行的训练补课。零点时分，身材健硕的大松博文走进场内。

听说日本女排要连夜进行训练，3000名观众早早便等候在了体育馆内。

大松博文在场上不停地呼喊，大声命令选手，站在网前像连珠炮似的一股脑把球扣出去，而接受接球训练的队员站在端线，刚在左角摔救一个险球，马上又得站起来跑到右角摔救大松博文猛扣过来的另一个球。这样来来回回，经历着一遍又一遍的摔救。

在不长的时间内，仅3号队员谷田娟子一个人就摔救了130次，最后因为筋疲力尽不得已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但大松博文却冲她大声嚷了起来，甚至毫不留情地拿球朝她砸去。

在场观众亲眼目睹了这让他们大开眼界的一幕，对于大松博文对队员进行的超负荷大运动量训练，大家不由地发出感慨：“原来世界冠军是这样进行训练的，果然名不虚传。”

在“贝冢”队访华期间，周总理两次来到现场观看大松博文对“贝冢”队队员的训练。通过这两次的现场观察，周总理发现“贝冢”队的队员平均身高水平并不算高，最矮的1.60米，最高的1.72米，但是这些队员训练的艰苦程度却是非常惊人的。

训练场上，大松博文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抡起胳膊将球像连珠炮似的抛给女队员，无论是从力度、角度、速度还是频度来说，没有一样不是达到了极限。

女队员们竭尽全力，根本顾不得身体上的伤痛，全部身心完全沉浸在倒地翻滚救球当中。有的队员因为精疲力竭，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大松博文便会把球接连朝倒在地上队员的身上扣去，并且大声呵斥，直到这些队员挣扎着起来接球为止。

面对训练场上的这番情景，周总理触动很大，并在训练结束后接见了大松博文。

事实表明，大松博文从严、从难、从实战需要出发的训练方法是卓有成效的，周总理对此表示了赞赏，并说：

“你的队伍最好的地方是训练从实战需要出发，你创造的翻滚救球，也是从这里产生的。”

周总理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大松博文不禁打心里钦佩周总理不凡的洞察力，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够一眼就将自己训练方法的本质看透。

随后，周总理又对大松博文说：“你这次带队来，不能久留，欢迎你以后再来中国访问。你来访问，我们可以学点东西，‘日纺’公司请假容易吗？”

从周总理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希望大松博文能够到中国指导中国排球的训练。大松博文回答说：“‘日纺’公司总经理原吉平先生也在这里，和他说一说，可以请假。”

周总理听后则说：“我们也和他说一说，你来访问，我们欢迎，夫人也可以一起来。”

图|周总理接见大松博文及女排

很快，周总理把国家体委和排球队的负责人，以及参加观摩训练的中国排球运动员召集在一起，并把自己的最直接的感触分享给大家：

“人家练防守，是教练员用力向运动员扣杀，大松博文打出的球，力量比比赛难度大，不然练不出来。他这个教练员能以身作则，带着运动员一起干，教练员参加实践这条很重要。大松博文一个人带一个队，而我们却是一大批教练带一个队。 ”

紧接着，周总理又综合比较了我们和日本队的差异，指出我国排球训练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日本队训练比打比赛时累，练习难了比赛时就容易了，人家训练的每一手段都有实际意义，训练超过实战需要，比赛就能过硬。你们的训练呢，第一，不能做到教练员参加实践；第二，不能为队员出难题；第三，技术不过硬。如果解决了上述三点，就差不多。但是，我们不能学大松博文打骂运动员，但他那种严格的精神是值得学习的。”

图|大松博文

最后，谈到日本女排运动员的身高、体型和运动结构时，周总理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们可以参考日本女排，研究一下营养科学问题，日本队本身条件不如我们，但训练出了高水平的队，我们这么好的条件应该比她们好才行。你们个子这么大，应该像人家这样练才对。”

在中国看到一种精神

1965年四五月间，在周总理的邀请下，大松博文来到中国指导中国女排训练。

大松博文曾在文章中这样写道：

“我在中国看到一种精神，就是这个国家领导人的精神，这一精神除了伟大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种说法。”

大松博文很有个性，早在1960年日本女排在世界排球锦标赛上赢得亚军时，他当场扔掉了手中的银牌，表示非金牌不拿，并在两年后带领日本女排获得世界冠军，夺得金牌。

1964年，大松博文刚到中国时，身上有些傲气，对中国排球的水平也略瞧不上眼，直到他见到了周总理，对中国的态度才开始有所改观……

见到周总理后，大松博文表态说：“会全力以赴，把训练‘贝冢’队的方法全部拿出来训练中国队。”任教期间，除了训练国家女排之外，大松博文还训练四川、山东和上海的女排。

通过之前对中国女排的观察，大松博文发现：无论是身材、弹跳力、柔韧性还是个人技术，中国女排队员都有很好的基础，只是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合作和彼此之间的默契不够。

不过，大松博文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便带着自己对排球特有的理解来到中国，而中国女排也因为大松博文的到来，吸收到更加先进的技术，从此更加如虎添翼。

大松博文对运动员的训练极为严格，训练时间一加再加，从一开始的中午12点到晚上10点，延长到晚上12点，又延长到凌晨一点，而他创造的滚翻救球，更是让中国女排姑娘们身上摔得浑身都是淤青。

当然，这种强度的“魔鬼训练”不是谁都接受得了的，有些队员忍受不了在所难免，不过大松博文对这些情况早就习以为常，因为在日本队里，大家对他也有很多的抱怨。

可是在中国，大松博文被女排姑娘的顽强精神所打动。有人练到昏倒在地板上，但醒来后还是坚持让同伴扶着她去接大松博文不断打来的球。

图|大松博文应周总理之邀请到中国指导中国女排训练

几天时间的训练后，有些运动员练得已经爬不起来了，体力消耗极大，精神上也承受很大的压力，可这在大松博文看来是必须经历的：中国女排要想赶上日本女排就要更加吃苦训练，跟在世界冠军屁股后面的人永远也当不了世界冠军，我希望看到中国也拿世界冠军。

一位曾接受过大松博文训练的队员曾这样回忆：

“练到后来，我头晕眼花，房子也旋转起来了，但我还得不停去飞扑大松打来的球。他穿的是条绿色的裤子，扣球的时候一动一动的，好像是两盏绿色的灯笼似的。我不顾一切地紧紧盯着那两盏绿色灯笼，奔跑着，扑救着。这时，世界上除了那两只朦胧的绿色灯笼和模糊的白色皮球之外，我什么也看不见，仿佛连我自己也不复存在了……”

大松博文在自己的回忆文章中这样写道：

“尽管变成了那样难看的姿势，但中国姑娘们用手敏捷地抹去眼泪和头上的汗水，仍然紧紧跟随我训练。她们这时已经完全忘掉了自己，拼出去了，这可以说是一种庄严的悲痛。”

图|大松博文手把手教中国女排队员练习“鱼跃救球”

我请总理对我所做的事情不要作声

在中国期间，周总理虽然日理万机，但依然多次接见大松博文，关切地询问有关中国女排的训练情况。

这年5月，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周总理就坐在大松博文夫妇中间，十分高兴地对大松博文说：“奥运会的时候，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们拿冠军。我很了解你当时的心情，后来你的夫人哭了，你的两位千金也抱着尊夫人哭了。在比赛之前，谁都认为苏联队赢的可能大，可是比赛开始后，你的选手们却是压倒性的胜利。大松，我对于那些选手的力量，的确佩服。”

周总理的话使宴会的气氛活跃了很多，随后又微笑着对大松博文说：“我刚才听说，大松教练有时打骂选手，这有点问题，能不能停止呢？”

对此，大松博文回答说：

“周总理，我并没有恶意，也不是恨她们，我只是像教训自己的妹妹或孩子那样对待她们。要加强意志品质，就要那样刺激她们，如果不激起她们的精神，反而在她们筋疲力尽感到坚持不了的时候停止训练，到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现状。”

图|大松博文与日本女排

对于大松博文的这番话，周总理沉默了半晌，没有作声。大松博文看出了周总理的顾虑，便说：“周总理，我是你请来当教练的，不会侮辱交给我训练的队员，我只是全力督促她们提高技术，使她们成为有坚强意志品质的队员，是希望中国成为排球的世界冠军。正因为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做您要我别做的事情。我请总理对我所做的事情不要作声。”

周总理听后笑笑说：“那怎么行呢，我们有那样的纪律，要是队员们拿着这个纪律来找我，我怎么办呢？”

随后，大松博文又对周总理讲了妇女和男子体质上的区别。一般情况下，男子练习一开始的时候，便会拿出十分的力气，如果他们垮下来一定是力量用到头了；而女选手却并非如此，她们的体力是间歇性的，如果不这样刺激她们，就不能让她们得到真正程度上的锻炼。

不过，周总理重视提高中国女排的整体水平不假，但同时也很关心队员的身体状况，便问：“这样猛烈的训练，不会对妇女的身体产生坏的影响吗？这一点你们以前从医学观点研究过吗？”

图|日本女排队员将大松博文高高抛起庆祝胜利

对此，大松博文回答说：“完全没有问题，我曾经和一位详细观察选手状态的医生全盘研究过，对于这个问题要比选手自己认识得还要清楚……”

在大松博文的训练指导下，我国逐步确立了自己的训练原则和训练方法，最终形成自己独特的运动训练体质，大松博文功不可没，中国排球界永远怀念他。

再过5年中国排球走不到世界前列是不应该的

1972年7月，在中国与日本还没有建立外交关系的情况下，周总理亲自批准日本国家男女排球队到中国访问。

22日，中国男女排球队与当时在世界排球实力一流的日本国家排球队，在首都体育馆进行比赛，周总理亲自到现场观看。

比赛开始前，周总理接见了日本男女排球代表团团长前田丰先生，并询问道：

“团长先生，日本排球水平很高，是有什么秘诀吗？依你看，中国排球的水平什么时候能赶上日本？”

前田丰实事求是地回答说：“中国队员的弹跳力和柔韧性很好，在今后的国际比赛中要记住对方的弱点，依我看，再有三年就可能赶上日本。”

“如果三年后还是没有赶上，怎么办呢？”

前田丰说：

“请允许我坦率地说，中国有8亿人，适合打排球的人极多，如果5年之后培养不出世界水平的强队，那就不是选手的问题，而是领导者的问题。”

前田丰话一说完，周总理的目光向在场的几位中国体育界负责人看去，并说：“请诸位好好记住团长先生的话。”

没多久，运动员入场的铃声就响了。当广播介绍到日本选手的时候，她们边跑边停下脚步向场内观众挥手致意；而介绍到中国选手时，她们只是默默跑着，没有一点反应。

看到这里，周总理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并严厉地对一旁的负责人说：“刚才不是还说要老老实实学习日本队的长处吗，这是在学习吗？”

有关负责人还没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总理语气严肃地说：“中国选手为什么点名不应，不向观众致意呢？中国队要重来一遍。”

图|周总理和中国运动员握手

于是，播音员又重新介绍了一遍中国选手，这次大家每个人都向观众挥手致意。观赛期间，周总理又向前田丰询问了排球队如何赢得比赛的相关问题。

比赛结束后，前田丰在回宾馆的路上感慨万千，并对同车陪同的中国排球负责人说：

“我非常羡慕中国体育界，你们有那么热情而又有感情的总理，真幸福。再过5年中国排球走不到世界前列是不应该的。”

前田丰的预测是极有远见的，在经历一番沉浮之后，终于在1979年的亚洲排球锦标赛上，中国男女排球队双双获得冠军。1981年，中国女排在日本大阪举行的世界杯赛中获得冠军，并在此后赢得世界女排“五连冠”的殊荣。

图|1981年11月16日，中国女排首次登上世界冠军领奖台

不得不说，中国女排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与大松博文有着深厚的渊源，后来，中国女排曾数次到大松博文家看望他的夫人，并与她一起到大松博文墓前去凭吊，献花。

文章最后，向周总理致敬，向大松博文致敬，中国排球界永远怀念周总理，怀念大松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