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天,北京,零下5度。我在路上看到这样一幕,一辆送外卖的电瓶车和小车剐蹭了一下,电瓶车重重的倒地,骑车的大哥(目测四五十岁了)花了好一会才艰难地把车扶起来。
他把手套打开的一刹那,可以清晰地看到手掌上冒出来的滴滴鲜血。大哥忍着痛把手套重新带好,然后打开车尾的送货箱查看。
我站在离他7-8米的地方,没看到送货箱里面的情况。只见他看了一眼,脸色稍变然后就开始给人打电话。
他拿着电话一个劲恳请求,“X先生,发生了一点意外,再给我半个小时,半个时后一定给您送过去。”刚好这时候我有个电话进来,就背向马路的方向去接电话了。
几分钟后我挂了电话转过身来,看到电瓶车停在靠马路的人行道上,却没看见外卖大哥的人。没有多在意,就往前一个人踱步。
在马路边的花坛旁,我看到那个外卖大哥用卫生纸在擦拭手掌上的鲜血,两行泪水和手上的鲜血一样无声地滑落。
我就在他斜后方两三米处,可以看到这是一个至少一米八左右的汉子,脸上深深的皱纹和手上厚重的老茧无不透露着大哥过往辛苦的人生经历。
可能是发觉有人在看他,他迅速地包好手上的伤,用衣袖抹了一把脸,冲着我尴尬地一笑,然后快速的朝电瓶车走去。
我心头一酸,埋怨自己不该走这么近,给外卖大哥带来了不安和尴尬。
二
2002年在武汉读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从汉口坐公交车去武昌。期间上来了一个衣着简陋的年轻女人,她背着一个小孩,左手和右手分别拿着两件很大的行李。
上车之后司机师傅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估计是嫌她占的位置太大,然后叫嚷着要上车的快投币,两块钱。女人问,车站的牌子上面写的是一元钱啊,为什么要收两元。
司机不耐烦地说,“现在是夏天,我们这是空调车,两块,一块钱你可以坐XXX(具体是哪一路我已记不清了)。”女人张开嘴准备再说什么,却终究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司机见女人不说话也不掏钱,便大声地说道,“你到底坐不坐?不坐就赶紧下去。”女人犹豫了一会还是悻悻地下车了。她转身地一瞬间,我看到她背上的小朋友一脸惊恐。
女人刚下去,车上好几个人就开始指责司机太不人道,有的人甚至在后面骂他没有人性,是个逼畜生。司机开始默不作声,估计也在为刚才自己残忍的决定和冷酷的态度接受着心灵和道德的审判。
只是后来,车上指责的人越来越多,且骂的越来越过分。司机突然大吼一声:“你们一个二个这么有爱心,刚刚怎么没人替她付一块钱。”
车上顿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就在那一刻,刚上大学的我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三
2009年我在上海郊区的一家公司上班,租的房子也在公司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我每天骑车电瓶车上下班。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上来了几个乞讨者,他们都是在马路中间那段卖菜的地方进行乞讨。那一段路由于人多路窄,车辆都会慢行,他们就有机会上前去乞讨。
每次看到他们我就在想,这些人也忒笨了一些,作为职业乞讨者也该有点敬业精神啊,最起码你要搞清楚哪里人流量大,哪里的人有钱。
要讨钱就要去陆家嘴,徐家汇等人流量巨大,金领和白领集中的地方讨啊,你在郊区的一条小马路上讨个什么劲,又怎么会有“生意”。
所以我来来回回很多次,从来都没有给过一分钱。直到有一天,在路边看到有人卖萝卜,准备上去买一点。正在询价,旁边一个头发全白,目测80岁左右的老奶奶可怜巴巴地把手伸向了我面前。
那个老奶奶长得很像我的奶奶。那时候我奶奶在老家,已经卧病在床多年,我一时头脑发热,把身上的二十几块零钱都给了她,萝卜也没有买成就骑着车回家了。
第二天下班的途中又看到这位老奶奶了,而且他看到我骑着车过来,就向我招手。我多少有些为前一天自己不理智的行为后悔,那时候刚到上海自己脚跟都还没站稳。看到她又向我招手,心想着老太婆不仅贪,而且太狠了吧。你薅羊毛也不能总抓着我一个人薅啊,准备把我薅成葛优吗?
正欲开口说她两句,老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笑着递给我一袋萝卜,里面胡萝卜,白萝卜都有。她用我听不太懂的周浦(上海郊区方言)话说了好几句。
我只知道大致是,这些萝卜是她自己种的,她在家洗干净了要送给我,我接过萝卜真诚地说了声谢谢您。
骑上车,一时泪目。
生活不易,为人善良,是我在车上最大的感悟。
四
2012年夏天我在孟加拉出差,刚好遇到了首都达卡的暴乱。一个人被困在酒店,那几天哪里都去不了,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处理完邮件就在阳台观察街上路过的每个人。
有一次我在房间阳台上“视察民情”,看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妇女带着两个小孩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在向酒店外的保安祈求着什么。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讨钱或者讨饭,那个保安并不理她,只是依旧拿着水管冲洗着酒店接送客人的轿车。
妇女带着小孩一个劲的祈求,最后保安转过身把水管朝向地上,妇女和两个小孩赶紧俯身趴下喝水,一边喝还一边向保安点头致谢,最后拿出一个旧的瓶子接了一些水喂给了怀里的婴儿。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陈杂,想着人间怎么还会有这样苦难生活的一群人!
我还记得在瑞士苏黎世旁的小镇上看到路别墅里小朋友们在游泳池里嬉戏打闹的画面;还记得美国迈阿密高尔夫球场老板们一根雪茄超过200美元的画面;
再转到眼前的场景,不禁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反差以至于我没有来得及赶上去给妇女和孩子递一瓶水或者一点钱。
在孟加拉,我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五
2014年夏天,我去巴西开拓市场,在去巴西之前已经在美国和墨西哥呆了快二十天了。本人是一个吃货且只钟爱我中华美食,在国外啃了20天的汉堡、披萨和牛排真有些欲哭无泪。
从墨西哥飞巴西的飞行时间加上晚点滞留机场的时间,加上在墨西哥去机场、巴西机场取行李、等酒店巴士以及巴西去酒店路上的时间,30个小时没怎么合眼。
到巴西之后见了两天客户,第4天想到酒店对面的超市买些水(巴西酒店的35元人民币一瓶)和水果,顺便看看有没有泡面,泡面,泡面……
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在超市买完水回酒店的路上,迎面遇到4-5个壮汉(也可以说是胖汉),他们朝我围了过来。
当时正值世界杯期间,我第一反应以为是一群球迷,其中2-3个穿的都是巴西国家队的队服,我正准备愉快的和他们一起唱“欧蕾、欧蕾……” 并合个影的,但很快意识到可能遇到抢匪了。
因为他们迅速向我靠拢并把我紧紧的围在了中间……还好我带足了Money,身上800多美元被洗劫一空,万幸的是人没怎么遭罪。
顺便插一句的是,人在被抢的时候大脑是懵的,特别是你感觉后面有人用枪顶着你的背(也许是假枪或者木头棍子什么的)。
其实中途他们翻我口袋和我挂在身上的护照小包的时候让出了一条路,我是有机会迅速拔腿跑回酒店,或者边跑边叫人的,可是那一刻整个人像雕塑一样石化在那里...什么佛山无影脚、降龙十八掌、凌波微步都是传说!
回到酒店直奔前台找工作人员求助,但近200美金/晚的酒店只有一名前台会讲英文(巴西的母语是葡萄牙语,且物价很高,特别是世界杯期间),而她还要接待其他的国际客人,没有时间全程陪我报案。
后来转念一想算了也别报案了,有些担心前台的人员认识抢匪,他们与匪坑瀣一气,晚上风高月黑之夜直接把我咔嚓了。
那天晚上没吃饭,也没有告诉国内的家人以免徒增他们的担心,我一个人在房间和走廊踱步到了第二天天亮,然后叫车去和客户开会了。
巴西圣保罗的那个夜晚,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生活的艰辛和不易。
六
前天有个学妹加了我微信,说她毕业后就到了深圳,对现在的生活甚是苦恼。用一句话描述自己的生活状态是,白天工作的地方富丽堂皇,晚上睡觉的地方破败不堪。
我开了个玩笑,说只要不是白天睡觉的地方破败不堪,夜晚工作的地方富丽堂皇,你的人生就没有走偏。
我给她看了我之前写的那篇文章,《我在七次搬家中认识了上海北京,也体会了人生》。人生就是如此,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不易才是生活的常态。看看动物世界里的动物,要多努力才能活下来,人虽然通过几百万年的努力站上了食物链的顶端。
但受制于资源的有限和竞争的加剧,活着,特别是好好的活着同样不是一件易事。
前两天80后创业明星茅侃侃在家中开煤气自杀。他曾经是多么闪亮的一颗星啊,我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在电视上看到他了,当时深感人与人的差距之大。
哪曾想,这么牛X的人物也没能扛住创业的高压和激烈的竞争,在如花的年龄选择永远离开这残酷的世界来为自己落幕。所以不要开口闭口马云、马化腾、雷军、刘强东。这些商业巨人的背后是无数茅侃侃这样倒下的累累尸骨。
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里面,小女孩马蒂尔德问老杀手莱昂:人生总是这么苦,还是只有童年苦?
莱昂回答:总是这么苦。
如果你觉得不苦,那要么是你之前已经历经沧桑到了收获的季节,要么是深爱着你的人在帮你背负这份人生的苦楚。
年关将至,突有感慨:生活不易,请对自己和亲人说一声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