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一日,西门庆三更时分从王六儿处酒足饭饱厮混回来,昏昏然骑着马走在大街上。两个小厮在左右笼着马,街上天寒地冻早无了人烟,远远有狗吠声声。
走到西大街石桥那儿,忽然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只见一个黑影子从桥下面钻出,向着西门庆扑过来。那马惊的吸溜溜一声暴叫,扬蹄直立起来。西门庆在马上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醉眼朦胧中随手就是一马鞭,那马吃了痛,摇头摆鬃撒开四蹄一溜烟奔家去了。
西门庆到了家门首下了马,被左右扶进潘金莲的房中。潘金莲服伺着,刚躺下就鼾声如雷了。小潘睡不着,就取出从胡僧那里讨来的补药,用酒给大官人灌了下去……[][[[]]][][][][][][]
此处省略五百字。总之西门庆还不知油枯灯将灭,髓竭人欲亡。
早上西门庆起来梳头,忽然一阵昏晕,竟一头抢在地上,幸好被春梅双手扶着,没有磕着头脸。被扶到床上,饭也不想吃,又躺下了。
西门庆满想着一两日好了,谁知道到了次日虚阳肿胀,如紫茄子一样,小便时里面像刀子割一般。叫了医生开了药方,吃了毫无好转。可叹金莲晚夕还不管好歹…[][][]…此处省略若干字。
月娘听说后吓的魂飞天外,将人把西门庆扶到后屋自己房里,回头审问潘金莲。潘金莲哪里会承认,咒发誓一千个没有。
西门庆病情越发严重,相好的院中女子,众兄弟和同僚都来看望,开始西门庆还强支着身子应承,后来坐都坐不起了,不得已躺在床上谢了客。有病乱投医,吃了几个医生的药,遍身越发疼痛,整夜的叫唤,茄瓜也给肿破了,流了一摊血。每每昏睡过去,眼前又看见花子虚,武大立在床前,问他讨债。心中害怕又没人可说。自觉得自己来日不多,拉着月娘和金莲满眼落泪,说道:我死后,你若生下一男半女,你姊妹好好待着,不要失散了,让人家笑话。又指着金莲对月娘说:六儿从前的事,你担待她些吧。
月娘和潘金莲听了不由得放声大哭。
月娘痴心指望西门庆还好,谁知道天数注定。西门庆于正月二十一日凌晨时分,虚火烧身,变出风来,喉咙里像牛吼一样,叫了半夜。挨到天亮,呜呼哀哉,断气身亡。时年三十三岁,可怜正值壮年就撒手人寰。古语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正是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这边西门庆刚死,那边月娘肚疼,折腾一阵,生下一个男孩,后来取名孝哥,乃是西门庆转世而生,长大后出家做了和尚。
六房老婆后来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月娘一个人孤零零守着偌大一个院落。女儿被姑爷逼的上吊而亡,伙计内外勾搭,欺骗主母,生意亏空,亲朋算计,门庭冷落。
想当初有他在,众妻小花团锦绣一般,高朋满座迎来送往,人声鼎沸日夜歌舞升平。如今亭台倒塌无人修,楼阁蛛网到处爬,白天人迹罕至,夜里狐狸横行。可怜西门庆一生蝇营狗苟,贪财窃香,到临头报应不爽全都还尽。有诗为证:
造物于人莫强求,劝君凡事把心收。
你今贪得收人业,还有收人在后头。
(当时看到西门庆病死这一节,心中百味杂陈,郁郁不快。他明明是一个历史小说中有名的“坏人”,不知为何我会对他生出丝丝同情,为他惋惜,不想他暴死。甚至当初武大郎被害死的时候,我还不曾有如此的不舍。也许看此书陷的深了,竟好像在他吃喝玩乐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观看一样,看他得意,看他得势,看他难过,看他悲惨。其实他就是你我身边的,一个有血有肉有缺陷的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