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散文)
清晨,鸡叫三遍的时候,天刚麻麻亮,村子便醒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便相继冒出一柱柱炊烟,徐徐地升起来,升上了半天天空。或许这炊烟会和女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缘故吧,那姿态是那般地袅袅娜娜,轻柔绰约,那纯净的颜色仿佛母乳一样,细腻而柔软,给人以温暖安详的感觉。此刻,就不难想象出厨房里的女人们扎着花围裙在锅台边烧火做饭的情景,依稀听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了。那缕缕炊烟里夹杂着粗粮淡菜的香味儿弥散开去,笼罩了整个村落。
这时候,屋檐下的麻雀儿也已醒来,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红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在院子里寻觅食物。红公鸡忽然发现了一只虫儿,舍不得吃,用嘴点着那虫儿,咯咯地呼唤着母鸡们。母鸡们便急忙围拢上来争抢着吃。鸭子呱呱地叫着满地跑,大白鹅伸着长脖子吵着要食吃。此刻,生产队的豆腐匠赶着毛驴车满大街拉着长音吆喝着“豆——腐。”那嚇亮的声音灌满了整个村落。听见吆喝声,正在忙着做饭的妇女们赶紧撂下锅头上的活儿,急急忙忙端着装着黄豆的瓷盆跑出来换豆腐。一斤黄豆换六块大豆腐。男人们趁着早饭前的当儿,挑着水筲去井沿打水,打水的人多,需要排队,辘轳不住闲地吱嘎吱嘎地叫着了。一向乐观的二嘎子一边挑着水筲,一边哼着小曲儿。接下来男人们便抢时间拿着锄头铲一会儿房前屋后的小园子。不然,豆角,黄瓜,茄子,辣椒的都快让杂草欺负住了。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盘腿围坐在炕桌四周,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高粱米干饭,小葱拌豆腐,生菜蘸大酱,还有芥菜疙瘩咸菜,样样滋味可口。男女老少都吃得甜嘴抹啦舌的,头上汗涔涔的。
吃完早饭,女人们便紧忙刷锅洗碗,男人们拎着泔水桶去猪圈喂猪,肥猪克朗都已经饿得发闹了,正用嘴不停地拱猪圈门子呢。公公婆婆也不闲着,都帮把手儿喂鸡鸭鹅狗。
这时候,各家各户的烟囱已经逐渐停歇了,而那些余下来的大片青烟尚未消散,像微薄的晨雾,又像缥缈的浮云,在低矮的屋顶上,树木的梢头上漂移着,萦绕着。远远看去,整个村落仿佛一个世外仙界一般。让人不由得联想起陶渊明的诗句来了:“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一个忙碌的早晨过去了。人们听见生产队上工的敲铃声,便赶紧喝足了凉水,打着饱嗝赶往生产队集合,准备上山铲地了。趟地的老板子赶着马爬犁走在最前面,鞭子一甩叭叭脆响。男劳力们扛着锄头紧随其后,女劳力们手拿薅锄子仨一团俩一伙儿地说笑着,屡屡行行地走在野外大道上。看着道两旁长势喜人的庄稼,喜在心头,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头儿。女人们和男人是分开走的,尤其是那些大姑娘们总要离男人们很远很远的,生怕那些大大呼哧的老爷们嘴里冒出一两句粗话骚嗑来,听了让人害臊脸红。媳妇们凑在一块,嘁嘁地喳喳说着女人悄悄话,或是唠些油盐酱醋柴的过日子嗑。小芳小丽是生产队两个纯洁干净的大姑娘,和同伴儿们走在一起,脚步一弹一跳的,可带劲儿啦。身后两条又黑又亮的大辫子有节奏地左右摇摆着,诉说着自己的愿望。
炊烟全然散尽了,孩子们蹦蹦跳跳地背着书包上学了。只剩下公公婆婆在家忙些零碎活儿。没老人的人家大门都上了锁,只有大黄狗趴在门口望门看家。这时候,大街上响起了老猪倌儿的吆喝声:“松——猪——来。”于是家家户户的老人或孩子们便把自家的猪赶到大街上,送到猪群里,自家的猪便跟着黑压压的猪队伍到草甸子上去了。
村子重归于平静,大街上空无人影。村子里一派静谧。
直到日头落山的时候,燕雀归巢鸟入林了,上山铲地的人们胳肢窝里夹着一捆柴禾或夹一把猪菜回来了,村子里又慢悠悠地升起了缕缕炊烟,和暮霭混合在一起,煞是静穆壮观,给黄昏时刻的村庄增添了几分生气。
对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庄稼人来说,炊烟,是村庄的精魂,是农村里一道最靓丽的风景。它象征着村庄的活力也象征着家庭和睦,人丁兴旺,世代相传无穷尽。无论人们怎么忙碌,也无论日子怎么粗糙平淡,都离不开炊烟,没有炊烟的日子便是没有生气的生活。
作者:李锡群
编辑: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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