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了吗?结婚了没?啥时候要孩子啊?
每当年关将至,很多人心里都会浮现出过年回家被亲戚盘问的“恐怖三连”。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真的有。那就是我们新媒体人的阖家团圆。
除了婚恋必答题,长辈们还要追问:“这一天天的,你到底在做什么?”
说是作家吧,也没见到等身的著作。
说是带货吧,知道淘宝京东,知道李佳琦薇娅,可内容电商是个啥?
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解释之道,风口又该翻篇了。这就是新媒体人的人间真实。
今天想和你们分享几个人的故事。
他们有一个共性:搁下世人眼中传统媒体的“铁饭碗”,转而投身一片充满未知的海域,成为内容创业者。
电影《和莎莫的500天》里有一句台词:I love how she makes me feel,like life is worth it。
把She换成事业,或许就是他们的心声。
离开传统媒体的1500天,当世界风起云涌,他们把人生抛出去,看看命运能把自己怎么样。
在这个意义上,他们的故事不止是行业现象,也和我们每个人有关。
1
2019年11月11日,是一些人快乐剁手的日子,也是另一些人唏嘘单身的日子。
而对微信生态中的内容创业者来说,这一天还有特别的意义:内容产业服务平台“新榜”迎来了五岁生日。
和往日理性的数据、服务、洞察不同,这一天,新榜公众号推送了一个颇具情怀的问答视频。
开篇第一个问题:“五年前和五年后,你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新榜创始人、CEO徐达内指了指自己的头:“你看看我的发际线,你觉得还要问吗?”
他变秃了,也变强了。
这个典出漫画《一拳超人》的网梗,成为新榜员工对老板的时髦评价。
当然,徐达内本人亦有贡献。他用徐达内的笔名行走江湖,是因为酷爱踢球,偶像又是齐达内。
有记者问他,为什么喜欢齐达内?
他就回的这句话:“他变秃了,也变强了。”
徐达内是会说笑懂自嘲的人,原本以为能在球技上接近法国球王,没想到发量抢先一步。这正是创业的代价。
我第一次知道徐达内,是2009年在复旦新闻系念书的时候。那时他有一个名叫《媒体札记》的专栏,像是“关于报道的报道”。每天花四五个小时,读几十份报纸、网站和微博意见领袖关于热点事件的报道与评论,然后综述成文。
这个坚持7年的专栏,获得过亚洲出版协会的大奖,被称为“中国公众生活中一个独特的舆情量表”。用我老师的话说,《媒体札记》是中国新闻史上的一笔。
写这一笔的岁月里,徐达内早上开车送女儿去幼儿园,晚上看书追剧泡脚,他形容专栏作者的生活,“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如今,只要不出差,徐达内还是送女儿上学。只是,时间提早到6点50分,方式换成了送到校车站点。送完女儿,他马上要赶去位于上海徐汇滨江的公司。如果不能在9点30分之前打卡,就会和普通员工一样,被记入考勤“黑名单”。
创业改变生活。自由被自律取代,闲暇让忙碌充填。
专栏作者徐达内摇身一变,成为创业者、管理者。
即便他强调“悠闲有悠闲的乐趣,繁忙有繁忙的乐趣”,无可改变的事实是,5年里,新榜在北京和成都开设了分公司,他每个月至少有10到15天在出差。
如果把专栏作者的工作看成稳定的自给自足,创业的困难则是逐步深入的。
起先,微信生态相对简单,团队的规模也不大,徐达内习惯一竿子插到底,事无巨细都盯着。可是随着业务拓展和团队扩容,问题随之而来。
2014年7月,微信公开公众号阅读数,徐达内敏锐地嗅到了背后的商机,作为新榜前身的第一份新媒体影响力排名榜单由此诞生。那时的团队,是一个专栏作家和三个懂数据的朋友。
此后,微信每一次重大的业务更新,新榜都会紧随其后。而新榜也像行业的风向标和晴雨表,浓缩着无数内容创业者前行的轨迹。
2016年初,微信公众号业态趋于完整,徐达内和伙伴们举办了第一届新榜大会,提出了“内容创业”的概念,为内容流量兑现商业价值。此后,微信的原创保护、小程序等举措,也催生出新榜全新的业务模式。
2019年的新榜大会上,徐达内给新榜做了定义的升级:从内容创业服务平台,变成内容产业服务平台。原先是为内容产业服务,现在要和内容一起为更多的产业赋能。
大事记好写,个中艰难却冷暖自知。
生态剧变,管理繁难,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徐达内有过一段集中焦虑期,以至要找塔勒布的《反脆弱》来取经。可听过很多道理,依然靠自己摸索。他的情绪时常在极度乐观和悲观之间,像钟摆一样徘徊。
在这种状态下,徐达内逼迫自己,让能力圈超越舒适区。他开始真正理解,什么叫管理者不需要事必躬亲,CEO最重要的职责可能是找人找钱找资源。
产品要与时俱进,团队要专业分工,从4人、40人到400人,习惯手写我心的专栏作者徐达内,越来越懂得管理人性,管理期望,管理内部和外部资源。
结果就是,不断迎来阵痛又脱离阵痛的他,将新榜从一个榜单的雏形,带成了圈内人口中“新媒体界的黄埔军校”。
军校的比喻,让我想到陈毅元帅在梅岭受困时写的,“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我问徐达内,有没有想过创业的结局。他说:“因为创业,有机会进一步地拓宽自己,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为社会去创作价值,这让我有一种和历史同在的感觉。先不考虑结局,就拼命跑吧。”
如果离开传统媒体是奔跑的开始,徐达内的起点在2006年。他离开采编岗位前夕,适逢德国世界杯。
那是齐达内最后一次世界杯征程。法国队在不被看好的情况下杀进决赛。加时赛中,齐达内用头撞击意大利球员马特拉齐的胸口,被红牌罚下,法国队错失冠军。直到今天,这都是足球迷们津津乐道的宿命之谜。
徐达内做了那个版面。他让同事找了一张齐达内穿家居便装的照片,亲手配了一段文字:我们仍记得那些美好。
“虽然结局有缺憾,但也有美好,这不是也蛮有意义的吗?”聊完他和传统媒体的告别,徐达内对我说:“不好意思,空姐催我挂电话了。”
两分钟后,上海到成都的航班又要起飞了。
2
徐沪生是个实在人。
他是现象级微信公众号“一条”的掌舵者,亲历数轮融资,却一直规劝朋友,如果没有准备好,“千万不要拿投资”。
他曾是素有声誉的杂志《外滩画报》的主编,出版过诗集,是典型的文人,却在参加创投闭门会后发朋友圈评论:“文化人就没法开会了,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天才,别人是sb。所以文化人艺术家的成就大小,都是死后见。生意人不行,下个月10号要发工资。”
他从不讳言自己走过弯路,有过不确定。他也像很多传统媒体时代走来的人一样,感慨时运更迭,往事如梦。
可这些慌张和哀愁,并没有影响“一条”每一步的成功。从生活美学短视频一夜风靡,到引领内容电商的潮流,再到深耕线下店市场打造自有品牌,但凡出现浪潮,都有“一条”中流击水的身影。
我总好奇,“文人”徐沪生和“商人”徐沪生何以无缝切换,每一次切换,为何又总在恰当的时刻。
或许这还得从2014年8月,我第一次见徐沪生时说起。那是上海金桥举办的一个内部创业论坛。徐沪生离职不久,“一条”也还在紧密筹备。
如果当时你在场,可能和我有相似的疑问:知名媒体的主编,40开外的大叔,圆框眼镜,轻声细语,甚至都不太用社交网络。这样一个人,来创业?
那天徐沪生介绍了“一条”的构想:如何通过短视频的形式呈现生活美学,做一本微信上的“精品杂志”。
我至今记得的点包括,版式上怎样更美观,内容上如何更精致,格调上如何更高雅。这都和当时公认的野蛮生长、流量为王的趋势格格不入。
前几天我问徐沪生,在2014年选这样的路,有信心吗?
“信心肯定是不大的。当时朋友看到我都说两句话:一,我很喜欢。二,这样肯定不行。”徐沪生坦然承认,“那会儿觉得太高冷了,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做个十几人的精致小公司。”
“一条”的第一次推送,是另一位合伙人按的发送键。点击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后来的故事,新媒体行业无人不知:15天赢得100万粉丝,打破当时微信公众号涨粉记录,受邀在微信公开课上向同行传授经验。
徐沪生的经验,和本人一样实在。
和其他媒体人不太一样,徐沪生离开传统媒体前,做到了主编的位置。投身微信创业的机会成本,显然比同行高出不少。
为什么还是要走?因为他看到前些年地铁里都是拿着报纸杂志的人,如今全换成了手机。
时任《南方周末》新媒体总监的风端和他聊天,讲到纸媒的前途,徐沪生当晚就下载了几百个APP,关注了几百个微信号,一直看到凌晨4点,“我明白他说得很对,我的饭碗真的要砸掉了。”
既然早晚要离开,何不决绝一点。徐沪生离职时,正值短视频成为大趋势。他在YouTube上下载了六七千条点击量破百万的视频,发现一半以上都是生活类内容。
比如一个叫Michelle Phan的博主,一台电脑、一面镜子,教你如何化妆,就有800万粉丝,还开始打造自己的品牌,估值达到5亿美元。
反观国内的视频领域,还是娱乐八卦大行其道。“一条”从生活领域切入,就这么拍板决定了。
如果关注“一条”的视频,会感受到鲜明的风格:无论外面的世界多么喧嚣,始终聚焦生活中的岁月静好。
背后的原因也简单,“一条”从徐沪生到普通员工,都是艺术爱好者、电影发烧友,只有在自己习惯的审美和品位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优势。
这是2014年9月8日,“一条”上线之前发生的故事。神奇的是,此后的历程似乎是公众号上线的翻版。
几乎所有人都劝“一条”好好享受流量带来的广告红利,不要冒险试水电商的时候,一条卖货了。
依然基于一个原始的想法。
徐沪生有不少设计师朋友。其中一个有自己的家具品牌,设计产品100多件,却限于狭窄的圈子,无法提升销量。像这样的设计师,中国非常多,这让徐沪生萌发了念头:大平台主要推广大众化产品,小众的好产品容易淹没在大平台上,“一条”有流量,又旨在传递生活美学,不妨就来帮独立设计师卖卖看。
一位发烧友做的独立音箱,定价3.58万,“一条”把故事拍了出来,附上购买方式。当时的预期是卖1台就好,结果上线一周,卖出60台。
电商转型跑通了。
去年,“一条”又开始布局线下实体店。相比线上,这是一片更陌生的战场。
徐沪生在受访时提过开100家门店冲击新零售的目标。他的出发点依然简单:内容有了,货也有了,接下去要攻克的就是渠道仓储之难。无论怎样,“一条”的用户画像从未改变,关于生活美学的核心价值也是贯穿的,“做内容是选题,做电商是选品,做实体店是选址”。
金庸写独孤求败的武学,第三层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听徐沪生讲“一条”的沉浮,我常想起这句话。
看似有运气,运气背后其实是果决。看似是简单,简单背后其实是执念。创业战场瞬息万变,人人都在求新,可如果缺了那些抱朴守拙又勇猛精进的人,是不是也少了一种色彩?
徐沪生从不害怕重复自己的观点,因为他深信这是对的。我们可以质疑这是闭门造车刻舟求剑,但事实证明,比起时刻随波逐流,“一条”的初心和坚持,可能离成功更近。
创业之后,徐沪生常常想起在传统媒体的日子。他说纸媒的总编辑是世上最幸福的职业,工作内容和同仁文化,都特别值得怀念。
然而可惜归可惜,当旧时代的消亡无可避免,怀抱旧时代的精神走下去,或许更加重要。毕竟,延续才是最好的纪念。
创业让文人徐沪生每天都自我怀疑。在周而复始的自我怀疑里,徐沪生想清楚一件事:“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喜欢,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不对的。”
狼性是随处可见也不难理解的。但徐沪生最感谢投资人们,给予他可以不狼性的空间。
2015年,徐沪生辞职不久后,复旦的老朋友、华人文化的黎瑞刚和他聊了半个小时,就决定投资他。因为黎瑞刚自己是媒体人出身,懂得优质内容的价值。一条做起来之后,华人文化又领投了一轮。
一种是流量的生意,一种是价值观的生意,徐沪生觉得,越来越多的投资人开始关注后一种模式。优质的东西不能光看绝对的流量,还有情怀的价值。这是徐沪生念兹在兹的箴言。
当然,徐沪生说,感谢名单里还有“微信之父”张小龙。因为微信不像嘈杂的广场,对“一条”这样文人气的公司,要找一片清净的天地,微信是最合适的平台。也是从微信开始,“一条”传递日用之美,提高生活品质的愿景,才能够拾级而上。
古希腊哲人说,美是难的。“一条”要走的就是一条困难的路。然而说着“创业像打怪兽,怪兽越长越大”的徐沪生,在我眼里却总有点因为信仰美而不知难。把“一条”变成MUJI这样的美学品牌,构成了他继续创业最大的理由。
比“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更进一步的是什么呢?是草木竹石皆可为剑,渐入无剑胜有剑之境。
我们大概都不懂剑道。但美,以及围绕美的种种努力,都值得被看见,直到草木竹石,皆为美学。
如果有幸看到那一天,我会最先想起“一条”和徐沪生。
3
位于北京海运仓的《中国青年报》社,是中国新闻人心中的圣地之一。“冰点周刊”以及李大同、卢跃刚等名字,都是新闻史上的浓墨重彩。
但我关于中青报最近的记忆,却和报社隔壁一家叫蜀国演义的小馆子有关。那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叶铁桥这个名字。
2016年11月2日,38岁生日的前一天,叶铁桥离职了。
中青报是叶铁桥高中时就心向往之的报社,他在这里做调查记者,主管报社的微博微信,转眼10年。
离职前,叶铁桥和同事相约去蜀国演义吃饭。服务员看客人面熟,聊起饭店也要关门的事。
叶铁桥问,你们开了几年?
10年,服务员回复。
我也在报社呆了10年。叶铁桥感慨。
那你还挺能呆的。服务员补刀。
服务员都知道传统媒体日益艰难,由此成了行业流传的段子。
可传播这个段子的人,何尝不是还记挂着这个式微的行业。叶铁桥走了,内心充满不舍,而他创业的去处“刺猬公社”,仍然和媒体、新闻密不可分。
2013年,中青报记者刘万永和实习生霍仟开设了一个名叫“仟言万语”的微信公众号,讲述新闻行业的话题。这给叶铁桥很大的触动。
公众号的信息达到效率比报纸不知道要高多少倍,在这个效率上再去做圈层和社群的传播,能够引起的反响,是传统媒体难以比拟、传统媒体人始料未及的。
2014年7月22日,叶铁桥开设了公众号“刺猬公社”。内容是他向来感兴趣的领域——新闻背后的新闻。叶铁桥对新闻界的名人掌故向来兴趣浓厚,有人称他为“江湖百晓生”,叶铁桥欣然受之。
开设之初,“刺猬公社”揭开了很多新闻底下的世界,像是上海福喜食品安全事件暗访记者的访谈,在业内引发了轰动。
可环境不断在变。一方面,传统媒体的下坡路日益明显。另一方面,新闻背后的挖掘空间逐渐萎缩。
叶铁桥内心的天平动了起来。他的案头放着一本中青报元老、摄影记者铁矛的作品集。它像是对叶铁桥时时刻刻的发问:做一辈子新闻人值得敬重,但如果时代变了,是不是也可以有不那么单一的职业道路?
矛盾、犹豫、纠结,像墙上的爬山虎,慢慢占据着叶铁桥的内心。终于,在2016年,他下定决心,离职创业。
到人事处敲完离职公章,出门就是中青报的报史长廊。叶铁桥清楚地记得,正对人事处的报纸是2000年的头版,有一篇对“博客教父”方兴东的采访稿。文字记者是后来创立YY的李学凌,摄影记者是后来创立视觉中国的柴继军。
原来早在2000年,离互联网很近的报社前辈就萌发了投身创业的迹象,后来又取得了如此显赫的成绩,自己的离职或许多了一层别样的象征意义。叶铁桥这样想。
然而,作为创业项目,一开始的“刺猬公社”,有着明确的难点:跑道窄,离钱远。
叶铁桥离职之后,对“刺猬公社”做了转型,由关注媒体转为关注数字内容产业,那是一个生长于移动互联网之上蓬勃兴起的大产业——短视频、直播、社交、信息流、二次元、手游、网文、IP,等等,全都涵盖在里面,各种新物种在里面自由生长,各种新闻也不断迸发。
“刺猬公社”最终定位为关注数字内容产业的垂直新媒体。
基于一直以来跟高校之间的良好互动,2018年,刺猬公社又开拓了促进高校老师走进互联网和新媒体公司的研学计划,目前已经形成了一个专门团队,叶铁桥希望在促进产学研融合的同时,创造出商业机会。
叶铁桥把镌刻在身的媒体基因带到“刺猬公社”,关注行业前沿,利用自身优势将产业和高校打通,一点一点凿,一步一步走。
打这一套地躺拳,叶铁桥把所有创业的坑都踩了个遍。但到了第四个年头,自己和团队的成长,也有目共睹。以前不愿承认自己是科技新媒体,现在在互联网垂类中媒体名列前茅。以前觉得自己业务精湛,现在看到更多弱点和缺陷,习惯用解决问题的思维去面对生活。
叶铁桥不是大悲大喜的性格,稳得住,睡得着。我问他,创业之后最大的自我怀疑是什么。他说很少怀疑,因为始终把创业看作自我进化的过程,而不是结果。路还长,就不过分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这可能是创业带给他的改变。
偶尔叶铁桥也感性。他会想起在报社,和刘万永一起值夜班。凌晨2点下班后,他搭刘万永的车回家。江湖人称万总、向来能说会道的刘万永会给他讲很多中国新闻界的故事。现在回头想想,叶铁桥用了一句杜诗:“卧龙跃马终黄土,人事音书漫寂寥。”
我特别想告诉叶铁桥,不必为寂寥而感伤,哪怕终成云烟,只要存在过,就足证吾道不孤。
就像他说过很多次,“感谢张小龙”,“哪个互联网大佬对我们影响最大呢?肯定是张小龙。他在决定我们的职业选择,给很多人的生涯和生活带来了正向的改变。”如果不是张小龙,铁桥或许是另一个铁矛,很好,但总会留下“我本可以”的遗憾。
叶铁桥这段话,我心有戚戚。也许是因为我们有相似的职业背景,也许是我们有相似的现实状况。但我更佩服他,站上了微信创业的浪潮,脚下依然是自己出发的地方。他是一个新潮的创业者,也是一个传统的守门人。
“刺猬公社”的名字来自古希腊诗人阿基洛科斯的话:“狐狸知道很多的事,刺猬则知道一件大事。”
我们的世界有太多驯化和未经驯化的狐狸了,幸好有叶铁桥这样的刺猬,紧盯细节,抓住本质,告诉我们:永远别忘记,总有值得关注的大事。
4
如果说有些微信创业者是以不变应万变,另一些则相信,永远不变的只有变化本身。他们所做的,就是时刻拥抱新的变化。
我第一次见邓潍,是2014年冬天的惠州,微信组织的一次活动上。那时的她离开新华社《财经国家周刊》已有半年,运营的微信公众号“商务范”也已经写出过千万阅读数的爆款。
虽然邓潍是圈内人才知道的名字,但“商务范”的“范主”,已经连同互联网大佬的衣着品位、企业家王室的生活方式一起,为普通人所熟知。
传统媒体出身的邓潍历任产业记者、网站编辑、新媒体联盟负责人,最后带着一个凭兴趣和坚持攒到20多万用户的公众号“商务范”,踏上了创业的旅程。
5年过去,邓潍原先供职的杂志已经转型为智库,而“商务范”的触角,则伸向了更广更远的地方。
我经常在朋友圈看到邓潍,背景是大牌活动和明星秀场。照片里的她温柔从容,怡然自知。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生所主导的微信公众号,在6年多的时间里,只有2天没有更新。围绕精英商务人士,内容也已经囊括服饰包袋、腕表珠宝、汽车航空、酒店餐厅等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在邓潍看来,生活可以多维度地延展,每一次延展都能诱发她无尽的好奇。公司去东京团建,她带队去香奈儿餐厅做测评。乘坐阿联酋航空时,她会记录下不同舱位的搭乘体验,机内的环境设备,以及铺床、空中酒廊等服务,从方方面面做出详尽的测评。甚至有用户看了她的文章,主动给自己升了舱。
纪德说:“你永远无法理解,为了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可邓潍这样的人,对探索世界保持着永恒的渴望,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赋。
她是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从用户需求里提炼下一步的计划。当“坐火箭一样”的流量高峰过去,微信平台在小程序这样的新增长点上发力,她又开始筹谋电商布局,上线自己的电商“范精选”,和品牌推出限量销售活动,不断观察用户诉求的变化。她把自己的电商称为“佛系电商”,卖得不频繁,只推自己喜欢的,因为建立了信任,用户也会跟着她来买,珍珠和包包卖到几百万元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创业之初,邓潍并没有把“商务范”当作多大的事业,更多是基于单纯的喜欢。可是今天,她会说出“品牌诉求在变化,用户在变化,我也要变化”这样的话。创业对人润物无声的影响,可见一斑。
我很好奇,连轴转的工作会给生活和情绪带来怎样的波动。邓潍说,每天太忙了,留给伤心、抑郁和焦虑的时间非常少,有点时间就睡觉休息。能回家吃一顿爸爸做的饭,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的合伙人,也是她生活中的另一半。
在这个圈子里,我见过太多伙伴阋墙夫妻反目的事。对于邓潍把工作和生活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行为,感到震惊和疑惑。
然后邓潍和我说了一个故事。
两个高中同学,识于年少,谈了3年异地恋。
男生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学金融学法律,有明朗的前途。
女生供职媒体,然后只身创业。
女生想让男生来帮他,又不想他放弃自己的事业,反复思量,多次沟通,一个月后,男生答应来了。
不用猜也能知道,这是邓潍的亲身经历。
“双重合伙人”抵达之后,注册了公司,开启了招聘,捋顺了流程,邓潍也得以将自己在内容和商业上的优势进一步发挥出来。
后来邓潍问合伙人,你为什么决定来。他说:“我也不确定喜欢什么事业,但我确定,我喜欢你。”
就像很多坚硬都需要柔软衬托,成功的故事如果少了情感的环绕,总会逊色几分。
我很感谢邓潍提醒,关注太多波澜壮阔,别忘了还有涓滴意念汇成江河的温情。
这也是每个创业者不曾明言的底色吧。
5
我第一次听说刘小翔,是在写这篇文章之前。这主要是因为我的孤陋。
刘小翔在贵州,而我在上海,地域相隔,业务不通。但我看他的履历,却有种莫名的亲近。
出身贵州,一度北漂,重归故里,在报上写诗歌和童话,返乡后做营销专家与公益推手。在微信创业的风口上,趟过浅滩,踩过陷阱,把“贵州微联盟”做成了贵州最大的微信公号矩阵。
刘小翔和很多奉献于本地生活服务的创业者一样,迎向涛头,手把红旗,分享技术为生活带来的改变。我们都是刘小翔们的受益者。
更温暖的是,虽然素昧平生,但我从刘小翔的故事中知道,媒体人创业并不局限在北上广深。这些年里,有那么多媒体人走向微信创业,在各自的赛道上奔跑,却从不孤独。
有人说,媒体人创业,离麦克风更近,流量和注意力天然会找来。有人说,媒体人创业,精英主义的毛病和自由散漫的习惯,一个都不会少。
我所知道的是,媒体人的内容基因与呼唤优质内容的时代,在2014年金风玉露般地相逢了。无穷的的机遇和高速的挑战带来的蜕变,让他们变成更全面更坚定的人。
我认识的,我写到的,不过是几朵水花,背后还涌动着滔天巨浪。
让我们再次回望。
2014年,刘小翔和和合伙人兰松创立了“贵州微联盟”,旨在发现贵州之美。
2014年,邓潍把对世界的好奇全部倾注到“商务范”的事业上。
2014年,叶铁桥为我们打开了一双“刺猬之眼”。
2014年,徐沪生的“一条”准备为生活之美做一点可大可小的尝试。
2014年,徐达内的新榜选址上海南郊的浦江镇。很多面试者在乘地铁去面试的路上就选择了放弃。那里太远了,路上还要经过一片荒原。
可这真是绝佳的隐喻。T·S·艾略特在不朽名篇《荒原》里写:
这些戴头罩的人群是谁
在无边的平原上蜂拥而前
在裂开的土地上蹒跚而行
微信创业者,可能就是这群戴着头罩的人,在未知的黑暗中游弋,在无边的平原上蜂拥,在裂开的土地上蹒跚。
但他们并不害怕,因为他们心里有爱,脚下有路。因为他们实现价值,寻找意义。用当下流行的话来描述,他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而微信和这个时代,就是浩渺的天幕和苍茫的原野。
2014年,微信月活跃用户数达到4.38亿。也是那一年,腾讯成立微信事业群,张小龙出任总裁。
2014年,对微信创业者而言,时间开始了。
*文中图片除剧照外,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