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伯利亚的风好冷,吹得天台上的老哥们瑟瑟发抖。
像一场蓄谋已久的革命,足球世界的无产阶级们揭竿而起,苏维埃铁蹄所及之处,列强们被碾成橡皮泥。
第一个倒下的是德国人,他们又一次死在了前往莫斯科的路上;
然后是阿根廷和葡萄牙,他们所崇拜的神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显灵;
最后是西班牙,恪守的旧制度让他们作茧自缚,而新的势力即将崛起。
如果说奥运会是和平年代的盛会,那么世界杯就是和平年代的战争。
而有战争,就必将有英雄。
我们热爱足球,热爱的不仅仅是足球本身,更多爱的是绿茵英雄的故事和那份感动。冥冥之中,绿茵江湖所有的喜怒哀乐,总有种感情的羁绊,将我们紧紧牵引在一起。
如94年世界杯巴乔蓝色的背影,06年世界杯冲动顶人的齐达内,14年黯然落泪的梅西,当比分和比赛过程被我们逐渐淡忘,所留下的是这一个个感情迸发的瞬间,失利者的瞬间。
世界杯有三十二支球队,能走到最后的,永远只能有一个。
他就是这样一个赛场,或许会有冷门,但从来不相信童话。
二
1974年德国世界杯,北有荷兰俊才,掌持全攻全守之术,瞳炯湛蓝,目光熠熠,其号「克圣」;南有西德豪杰,首创自由人大法,身长八尺,威风凛凛,人称「贝皇」。
克鲁伊夫和贝肯鲍尔,他们是当年的绝代双骄,大概是人人心目都有一种古典英雄主义的情结,荷兰与西德的世界杯决赛已经成为了世界杯永恒的经典。
当世的绝代双骄,是球仙梅西和球玉C罗。这样的绰号,相比「圣」「皇」,「仙」「玉」多了不少黑粉的调侃跟嘲讽。
纵然满满十座金球奖加身,梅罗仍需一座世界杯来证明自己。
每个人都想看梅西与C罗在世界杯上的正面对抗,每个人都想看到属于这个时代的英雄去书写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
可惜的是,这支葡萄牙,是十年来最平民化的一支葡萄牙;而这支阿根廷,是十年来最为混乱的一支阿根廷。不光是球队,也是阿根廷整个国家,高达40%的高通胀率,飞涨的物价,时常关闭的政府,在那片马尔克斯笔下魔幻的南美大陆上,很多球迷卖车贷款来俄罗斯看球,他们祈祷梅西像马拉多纳一样,用足球重新将这个国家团结到一起。
然大厦将倾,希望不过是安徒生童话里火柴的幻象,世界杯从不相信童话,面对低调务实的法兰西新军,老迈臃肿的前世界亚军没人能力挽狂澜。
同一天,C罗也离开了这个赛场。梅&罗就像他们先辈,一生相爱相杀,终究还是相互了解,相互珍视,一同闪耀,并一同老去。
当年的80后小鲜肉们,二十岁的年华已全然耗尽,三十岁的男人要面对太多太多的责任,这几乎挤压尽了他们本来该有的灵性。
三
欧洲杯是有童话的。
1992年,本已淘汰的丹麦队因南斯拉夫的突然解体突然补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凭借门神舒梅切尔和当家球星劳德鲁普兄弟的爆种发挥,一路淘汰英法荷兰,并最终在决赛2-1击败了不可一世的德意志战车,让关于丑小鸭的赞歌响彻整个欧罗巴,那一年,全欧洲都是奇迹的红白色,舒梅切尔成了整个哥本哈根的英雄。
同样是几天前,站在红白军团最后那道防线的男人,变成了老舒梅切尔的儿子小舒梅切尔。
50岁的老门将,就坐在看台上,深情的目光望过去,儿子身上全是自己22岁的影子。
然而尽管小舒梅切尔接连三次拒绝了克罗地亚人的点球,但他的队友和父亲时代的劳德鲁普实在差的太远,丹麦在最后一刻还是输了。孤胆英雄的周围,是倒在十二码前的同胞们。
这一夜的哥本哈根,没有变成白天鹅的丑小鸭,只有化为泡沫的小美人鱼。
四
1981年,一位不得志漫画家因为编辑的要求决定创作一部足球漫画,冥思苦想后他画了几页稿纸送到老编辑面前,尽管身为球盲他的作品里到处是专业性错误,但目光敏锐的编辑还是决定让这部作品出版。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部叫做「足球小将」的漫画,将会改变整个日本足坛。
1990年,足球小将被动画化,这一年,香川真司的父母刚刚离婚,他搬到了奶奶那住;本田圭佑写下日记,立志长大要加盟意甲豪门AC米兰;长友佑都则因为瘦小的体格默默在校队当拉拉队和递水员;但放学回家后,他们都守着三洋电视机,等待着同一部动画。
28年后的今天,他们已经像大空翼,若林源三,日向小次郎那样,登陆欧洲豪门,并身披日本队的蓝武士战袍,征战世界杯。
梦想被嘲笑怎么办?那就努力将它实现。
小组赛最后一场,日本队因为最后时刻不思进取的战术,遭自国内外球迷的鄙夷和谩骂,但大家没有看到的是,主帅西野朗在那场比赛调下了六名主力,让这六名主力的休息,正是为了和比利时大战做准备。
这是一场疯狂的豪。赢了,仅仅只会让日本队踢比利时的机会多上一点点希望,而输了,不但小组都出不了线,还会以最丑陋的方式离开。
向外看,这种态度是隐忍的。向内看,却是拿鸡蛋去碰石头的勃勃野心。就像书「菊与刀」一样,日本队畏缩的表象背后,布满着决心的獠牙。果不其然,在下半场开场阶段,日本队图穷匕见,比利时被打的戳手不及。
2-0,日本队的梦想一度照进现实。
然客观实力差距是明显的,球员身价总合:比利时队6.82亿英镑,日本队6516万英镑,日本队所面对的,是十倍强大于自己的敌人。
现实不是少年漫画,爆发的小宇宙并不能帮你战胜大魔王,「精神力」和「鸡汤」弥补不了十多年积累的技术差距。被打醒的比利时最后时刻连扳两球,至补时阶段,沙德利在门前推射破门,帮助比利时队完成了不可思议的大逆转。
终场哨声响起,日本人瘫倒在绿茵场上。19号酒井宏树哭了,门将川岛永嗣的眼睛里也含着泪水,3号昌子源双拳捶地。主教练西野朗没有走上球场,而是在场边看着球员们,然后和他们一起走向球迷看台,向为自己卖力加油助威的日本球迷致意。
日本队就像那凋落飞舞的樱花,绚烂了一瞬,然后长眠于尘土。
五
世界杯没有童话,88年来也从未有真正的黑马捧起过大力神杯。
但也正是那些失败者的故事,组成了让人爱恨交织的足球群像。
或许青春正因为不完美才被叫做青春,在足球和梦想面前,我们都是孩子。
但从来没赢过点球大战的英格兰昨天都踢赢了点球大战。
谁又能保证,奇迹明天不会发生呢?
END
文:二毛
版: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