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陈涛宣布退役之后,85国青的另一名标志性人物周海滨也正式宣布退役。中国足球留给人们的甜蜜记忆不多,闪耀荷兰世青赛的85一代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每当在比赛中看到他们的身影,人们总能想起2005年充满激情的夏天。如今周海滨们相继离开绿茵场,与之一同消逝的,不仅是一代人的青春,更是中国足球曾经的梦想。
早期生涯顺风顺水,05世青赛成为巅峰
周海滨的早期职业生涯可谓顺风顺水。1999年,周海滨进入刚刚成立的鲁能足校,很快就崭露头角,并入选了国少队。在足校仅仅待了3年,周海滨便接连迎来机遇,一是总经理董罡开启更新换代,使得周海滨在02年就被涅波姆尼亚奇招入一线队,正式走入球迷们的视野;二是北京申奥成功,中国足球的资源开始向周海滨这些奥运适龄球员倾斜。年纪轻轻的周海滨,真的是赶上了好年景。
当然,顺风顺水所依靠的不只是运气,更重要的是周海滨过人的天赋以及过硬的实力。当时看中周海滨的,不只涅波一个教练,国家队主帅阿里汉也是一个,甚至与涅波相比,荷兰人对周海滨更加重视。2003年,周海滨被阿里汉招入国家队,成为国足当时最年轻的国脚,并在对阵智利的热身赛中获得了出场机会。
卡马乔之前的几任国足外教,都能凭着一双慧眼在不起眼的人堆里发现一些可造之材,比如拉德看中的杨晨、谢晖、曲圣卿,霍顿找出郑智,米卢重用李霄鹏,而阿里汉挑出来的,就是周海滨。
阿里汉在接受采访时曾明言,周海滨和刘金东组成的双后腰,会是国足未来10年的中场核心,并在2004年将周海滨招入亚洲杯大名单。在亚洲杯开始前,国足曾与阿联酋队进行一场热身赛,比赛结束后,阿联酋主帅对绝平的国足有些不服气,却对周海滨赞不绝口,并预言周海滨会成为亚洲杯上的鲁尼(鲁尼刚刚在欧洲杯上大放异彩)。
不过,阿联酋主帅的预言并未成为现实,周海滨只是在小组赛首战有过替补登场记录。那场比赛,国足被巴林逼平,未能在家门口实现开门红,球迷们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有些人把火撒到了周海滨身上:“下半场为什么换周海滨,他是干什么用的?莫名其妙!”之后的比赛,周海滨再也没有获得出场机会。
但这只是周海滨早期职业生涯的小插曲,很快,周海滨就让这些人知道了自己是干什么用的。当年10月份,国足因为算术问题,被挡在世界杯的外围,而在亚青赛赛场上,殷铁生率领的85国青则传来喜讯,他们在马来西亚一路杀入决赛,获得该项赛事的亚军。虽然在决赛中负于韩国,但也获得了次年参加荷兰世青赛的资格,算是中国足球带给球迷的些许欣慰。
周海滨就是那支国青队的组织核心,并入选了该届赛事的最佳阵容。杀入世青赛之后,德国教练克劳琛接过教鞭,带队参加荷兰世青赛。之后的事情,相信大家都很熟悉,周海滨依旧是球队的中场核心,他的出色表现,赢得了国内外媒体的一致称赞。
逐渐挑起大梁,却受挫于“非战之罪”
在俱乐部里,周海滨并不具备自己在国青队中的地位。2004年,图巴执教球队之后,周海滨主要出现在较为薄弱的左边前卫位置;2005年,郑智的加盟以及崔鹏的精彩表现,让周海滨的空间被挤占——中场已经拥有了郑智、李霄鹏和崔鹏,图巴在后腰位置上更愿意使用高尧或者刘金东来保证球队的防守安全,直到郑智重伤期间,周海滨才获得较为稳定的出场机会。
2006年中超第二轮,鲁能坐镇主场迎来德比对手青岛中能,周海滨顶替高尧成为首发后腰。比赛中,周海滨的拿球梳理以及向前传递,给前场的郑智、李金羽和日夫科维奇提供了巨大的支援,让鲁能的进攻十分流畅,球队也十分轻松地战胜了同省兄弟。此后,周海滨便成为绝对主力,与队友们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夺得双冠王并创造出一系列的纪录。
鲁能2006年的辉煌,也让周海滨逐渐成为国家队中场不可或缺的人物。2007年,六大海归驰援国足征战亚洲杯,其中包括郑智、邵佳一和李铁三名中场,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周海滨的位置,小组赛三场比赛,周海滨全部以首发身份登场。可惜,国足在小组赛最后一场比赛的下半场突然崩盘,意外负于乌兹别克斯坦,被挡在八强大门之外。
现在看来,那场有些莫名其妙的崩盘,正是足协一系列混乱政策的结果,也是次年兵败奥运的预演。在奥运会上,周海滨算是国足为数不多的亮点之一,在对阵比利时的比赛中,周海滨曾灵巧地甩开对手的纠缠后,起左脚长传精准地转移给左路队友,央视解说员刘建宏随即感叹,如果中国足球能有10个周海滨这样的球员,冲出亚洲是不会有问题的。这既是对周海滨能力的肯定,也是对中国足球的无奈。
当时的周海滨只有23岁,已经是国内最好的球员之一,如果在国内继续踢下去的话,只要不出重大伤病等意外,他的未来绝对是一片坦途——鲁能是当时国内待遇最好的俱乐部,在国家队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影响。
不过,中国足球那时还没出现金元泡沫,很多优秀球员都将留洋作为自己的目标。而且在08奥运之后,中国足球的乱象仍然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所以,有上进心的球员都想出去,哪怕不是欧洲主流联赛,只要有个安稳、平静的环境踢球也行,登陆K联赛的李玮锋、冯潇霆就是如此。周海滨在鲁能虽然非常安稳,但继续踢下去的话,职业生涯也不会有什么突破,留洋,同样也是他的目标。
为梦想,周海滨成了“中国博斯曼”之一
但周海滨离开的方式却出人意料——自由转会埃因霍温,这让鲁能俱乐部蒙受了不小的损失。至于鲁能为何没有提前完成续约工作,主要原因是当时国内落后的转会制度造成。按照中国足协的规定,即便球员合同到期,也不能“零转会”,引进该球员的球队仍要向原球队支付转会费,除非球员合同到期满24个月。
也就是说,除非球员敢于承担2年不踢球的风险,否则别想自由转会,而2年不踢球,基本就是宣告球员已经报废,所以,只要球队不同意,国内球员是离不开球队的。因此,俱乐部可以很放心地实行“一年一签”,即根据上赛季的表现来确定球员本赛季的薪资水平。至于续约时间则更不需要讲究,原合同到期一两个月后再续约是常见情况,周海滨转会埃因霍温,正是在这个空窗期内。与此同时,冯潇霆也用相同的方式转会大邱,加盟水原三星的李玮锋虽然情况有些特殊,但大体也差不多,媒体将他们三个称为“中国博斯曼”。
周海滨的自由转会,正是中国足球转会制度漏洞的体现——管得了国内自由转会,却管不了国外的,因为这套制度在国际足坛早就被淘汰了。比如大邱在引进冯潇霆后态度就十分坚决:自由转会就是自由转会,一分钱的转会费也不会支付,不服就去国际足联告,看你能不能告赢。
在此之前,国内也有一些俱乐部意识到这个漏洞,也采取了“补救”措施,比如沈阳金德当年就强迫年轻球员签5年长约,但薪水给的很低,陈涛就是其中一员。对此,金德球员非常不满,还闹出了“金德小虎”事件,但在足协的转会制度下,俱乐部占有绝对优势,球员们只能签下这份包身契。后来陈涛在05世青赛上大放异彩,热那亚有意引进,并开出100万欧元的报价,但沈阳金德用一份高得离谱的价格把热那亚挡了回去,中国球迷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涛的留洋梦被搅黄。
但周海滨没有陈涛这样的遭遇,他大可不必选择钻空子的方式留洋,这也是很多鲁能球迷当时的不满之处。对于球员留洋,鲁能向来持开明态度,当年宿茂臻试训南安普顿、刘越和邓乐军试训亚琛,以及郑智加盟查尔顿,只要球员自己有本事闯出去,俱乐部不会制造任何障碍,还给予大力支持。
从这一点来说,周海滨钻空子留洋的行为的确反常,有人说在留洋一事上,他和俱乐部的沟通出现问题;也有人说他是被经纪人忽悠才做傻事。至于确切原因,时至今日我们依旧不得而知。但周海滨出国闯荡,这是值得肯定的,正如周海滨在文章中所说,对于出国追逐梦想,不后悔,也不遗憾。
周海滨们追逐的梦想,如今已成“奢侈品”
与改变世界足坛的博斯曼相比,周海滨和冯潇霆这两个“中国博斯曼”并未起到相同的作用。在他们两人之后,戴琳也利用“出口转内销”实现自由转会,迫使中国足协改掉了落后的转会制度,可制度与国际接轨了,球员却与国际彻底脱钩,一直处于增长态势的“海外兵团”规模,就在此时开始转向了下坡。
新制度下,俱乐部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年一签,转而与球员们签长约,这也意味着,如果俱乐部不想放球员出国,球员是不可能出去的,陈涛的第二次留洋机会就是这样丧失。2011年,另一家意甲球队诺瓦拉向陈涛抛出橄榄枝,但天津泰达同样以转会费的理由不放人,中国球迷只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陈涛的留洋梦再次破碎。
好在中国足球之后刮起了金元攻势,虽然球员们依旧没有和俱乐部、足协抗衡的实力,但待遇有了不小的提升,曾经呈遍地开花之势的欠薪问题,也一度得到解决。可更多的钞票并没有被用来解决根本性问题,而是被拿去购买高水平外援,绝大部分球队都把组织核心这种关键位置交给了外援,周海滨回国之后,位置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可即便如此,周海滨在场上仍然比其他国内球员高出一大截。
这也正是令人难受的地方,从06年开始,85后球员就开始挑大梁,虽然与奥运战略有直接关系,但这批球员的确具备不俗的实力。可这个大梁一挑就是十几年,直到去年亚洲杯,国足的主体框架依然要由85后球员来搭建。上赛季,周海滨仍然能在场上发挥重要作用,甚至能在亚冠赛场上摧城拔寨,即便是挺着大肚腩的崔鹏,在比赛意识和对球的处理上也明显高出后辈们一大截。
在85国青中,很多人都有去海外效力的能力,甚至有人完全可以立足于五大联赛。可那一代人想要出国,却比他们的前辈还要困难,有人被按在泥淖中无法脱身,有人要自掏腰包才能成行,有人离开球队还得背负一身骂名,有人就算干净利落地出去了,还得因为方方面面的需要而落下一身伤病,成了新的“方仲永”。
中国足球每一代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悲哀,这些悲哀连在一起,中国足球便永远摆脱不了悲哀这两个字。正如韦迪开启留葡计划之后,中国球员的留洋环境好了很多,足协和一些俱乐部也是通过各种渠道把小球员往外送。有政策扶持、有海外中资接应、有中国市场做后盾,可留在海外的球员却如凤毛麟角。
如今,梦想二字已经成了中国足球的奢侈品,而这却是周海滨和他的同龄人们都有的东西,所以即便困难重重,即便要付出巨大代价,他们没有停下追逐梦想的脚步,如同周海滨所说,要向为此伤心的球迷道歉,可即便留洋经历不成功,自己也不后悔、不遗憾。有梦想并为之奋斗,这是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这笔财富无法用金钱来衡量,正因如此,即便在奥运会上折戟沉沙被国民嘲笑谩骂,可85一代依旧是中国球迷最美好的回忆。周海滨离开了绿茵场,但他不会离开足球,希望周海滨在新的位置上,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球员们得到这笔财富,帮助中国足球重新找回曾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