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中国体育史上的男女搭档,你可能会想到很多名字,张军/高凌、赵芸蕾/张楠、庞清/佟健等等,但很多人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名字应该是申雪/赵宏博,从很早开始这两个名字就像连在一起一样,这对冰上伉俪一路从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申雪宏博”他们的甜蜜羡煞旁人。
而他们彼此认定对方却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故事,2022年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第30年,从相互嫌弃到冰上婚礼,他们一同走过的足迹成了中国花样滑冰的闪光历程。
各自的职业生涯直到1992年初次相遇
1973年赵宏博出生于哈尔滨,从小他就喜欢跳,7岁那年哈尔滨市体校的滑冰教练孙治平偶然间看到了在篮球场上玩耍的赵宏博,他觉得这小孩速度、弹跳、协调性都还可以,就打听到他家。
他亲自登门拜访,对赵宏博的父母赵玉民和荆玉兰说:“您家的这个孩子是个学习花样滑冰的好苗子。我想把他招入体校。国家会承担他的一切学习和生活费用,不用你们花一分钱。不过呢?为了保证训练,他得住到体校去,每周只能回家一次……”
赵宏博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两口子都不愿意让小儿子去学滑冰,但架不住孙治平的三顾茅庐,终于同意,“他搬去体校住后,我总是放心不下他。后来,只要我有一点点时间,就会跑到体校去看他。当家长前来探视的时候,别的孩子都会拉住父母,痛哭流涕,但宏博从来不会。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项运动,看到他很好,我也就放心了……”他妈妈曾这样说。
赵宏博花样滑冰的启蒙教练是中国第一代花滑选手李跃明,后来换成了第二代姚滨,赵宏博是中国花滑的第三代选手。
13岁时,李跃明看了他一天训练,决定让他改练双人滑,当时他不同意,这次一向温和的李跃明直接拍桌子:“小子,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不滑双人,你就离开体校!”
中国花样滑冰天花板选手赵宏博双人滑初始经历居然是从威胁开始的。
1991年,18岁的赵宏博就和搭档谢毛毛获得了全国运动会的双人滑冠军,一举成名,但当时赵宏博压力很大,一方面是谢毛毛对他说可能即将退役,另一方面是当时的国际大赛他们一点机会也没有,赵宏博觉得那个全国冠军已经到顶了,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都想要退役了。
申雪的冰上启蒙并不是热爱和天赋,出生时她只有4斤多小时候一直体弱多病,父母让她滑冰是为了锻炼身体,5岁当小申雪来到冰场,教练直接说:“这孩子真的五岁吗?有点太小了,让她跟我先练三个月吧,要是不行,您也就别再难为我了。”
三个月后,申雪不但没被淘汰还成了兴趣班里滑得最好的那个,教练说:“那三个月,我们每天在室外冰场上训练达6小时,这对于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肯定是超负荷的、难以承受的。她虽然看起来秉赋不佳,可是她训练认真,很能肯吃苦,也很勇敢,不怕受伤,这种品质是成为一个优秀运动员的前提……”优秀运动员概念第一次出现在申雪的脑子里。
后来她父亲申杰花了一个月的工资60元购置了一双冰鞋,为了让申雪长大了还能穿就故意买大了两个码,结果这双鞋极不舒服,第一次上冰,脚踝、脚趾就磨出了血泡,但她硬是穿着这双鞋滑了6个小时。 训练结束后,袜子已经和脚被渗出的血粘连在了一起。回到家里,她悄悄用一盆温水泡脚,整盆水立刻被染红了。
9岁申雪进入了哈尔冰体校滑冰队,第一次遇见了大哥哥一样的赵宏博。当时体校没有场地,训练都在户外。零下30度的天气下,申雪的父母看她训练都冷得直打哆嗦。“我记得有天下午,教练让她练习阿克塞尔跳跃,一天始,她掌握不好,不知摔倒了多少次,但一直咬牙坚持练习。天色渐晚,别的孩子都走了,我们也劝她,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明天再练,她就是不肯走,一直练到晚上十点多,直到将这个动作彻底功克了,才肯走……”
一开始申雪也是单人滑,但到了14岁随着发育带来的身高和体重变化,她很长一段时间再怎么练都难度也加不上去,她教练对她说:“要不试试双人滑?”
于此同时赵宏博也被搭档问题困扰,1992年谢毛毛退役了,一天,姚滨把赵宏博叫到办公室,她指了指身边的小女孩说:“宏博,这是申雪你的双人滑新搭档。她可是从100多名女子选手里选出来的。”
但赵宏博却表现得不屑一顾:“试试看吧,先练一个月。”这一试就将中国花样滑冰推向了一个新纪元。这年赵宏博19岁,申雪14岁。
打破欧美垄断训练杀手锏抛四周跳
在二人配合四个月就在全国锦标赛中夺魁,1993年赢得亚洲杯双人滑银牌,但在世界级的比赛里他们依然只能排名末尾,直到1996年加拿大埃德蒙顿的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上,他们用一连串让人耳目一新的表演征服了观众和评委,时任法国花样滑冰协会主席伽吉亚先生断言:“申雪和赵宏博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成为世界冠军!”
1998年这对中国组合出征长野冬奥会,在欧美人统治的花滑界,两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选手显得那么的特立独行,重点是他们的实力非常强,最终他们排名第五,刷新了中国双人滑在世界大赛的最好成绩。
1999年花样滑冰世锦赛上,他们获得银牌,2000年世锦赛双人滑银牌、2001年世锦赛双人滑铜牌。他们其实有实力夺金,但当时的双人滑的格局无论是选手还是裁判都被欧洲人占领,其他国家的选手想要出成绩实在太难。
1999年世锦赛,俄罗斯裁判在裁判席打暗号,暗箱操作,被电视台无意间拍到,“黑掉了”两人的冠军,2001年两人跳完后裁判给出了5.4的罕见低分。
比赛结果气得姚滨直接开怼:“我们可以比较一下,是我们的表情不好吗,还是说我们的速度不够,或者对音乐的理解不够,其实并不存在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压低你的名次,就起了这么一个作用。”,他还透露,“我们自己编了一个结尾的,原来结尾非常有动感,但是由于个别裁判说这个动作违反了规则,必须有一个明确的停止,如果不行就换掉。”因此他们不得不临时换结尾动作。
世锦赛遗憾归来,他们和教练组就在想如何才能让裁判彻底闭嘴,那就跳一个前所未有的动作,他们想到了“抛四周跳”(男生将女生抛弃,女生空中转体四周稳稳落地)这是双人滑中的最高难度动作,这个动作难度大,风险更大。
申雪戴着头盔、护腕、护膝,赵宏博也铆足了力气,很长一段时间申雪的脸上、腿上都是伤,走路一瘸一拐的,有几次被扔出去直接摔晕了。后来申雪的父母知道了,打电话说要来北京,结果被申雪劝阻了:“你们来了会影响我们训练。”
为此她妈妈吕曼丽被气得高血压住院,他们知道“抛四周跳”的危险,要练成这个动作申雪不知道要在冰上摔倒多少次,“我后来听说当时北京电视台曾经去首体录制了她‘抛4周’的过程;但最后还是没有公开播出,因为怕引起别的运动员家长的恐慌。”
再后来每到申雪训练,场馆外医生、救护车必须到场。看着申雪被自己一次次抛出又摔倒,赵宏博的心越来越心疼,他们的关系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们成为了恋人,申雪说:“赵宏博像大树,值得依靠,他不再我身边我就没有安全感。”
当时在花滑的院子里,无论是吃饭、开会还是休假两人一直形影不离,队里的男孩子们都很羡慕赵宏博,因为他们的冰刀由于太脏经常被女队员嘲笑,而赵宏博的每次训练完都被申雪擦得干干净净。
他们终于练成了抛四周跳,准确来说是练成了一半,因为成功率只有50%,那是他们最后的杀手锏,这一切都是为了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
那届比赛大杨扬创造了中国队在冬奥会上的历史拿下了第一枚金牌,其实申雪和赵宏博他们也创造了纪录——花样滑冰项目第一枚奥运会奖牌。
比赛中他们使出了全场期待的抛四周跳,他们不用这个动作也已经确保了奖牌,但他们想去冲击金牌,最终失败了,但这个动作足以震撼到裁判,他们知道这两个中国人誓要夺冠的决心和毅力。
2002年对于他们还有一个特殊的印记,这是他们相识的第10年,也是在那一年的日本长野,29岁的赵宏博和24岁的申雪他们拿下了世锦赛冠军,他们用这枚金牌为这10年的悲欢离合做纪念。
都灵的遗憾在温哥华终于实现
2006年都灵奥运会周期,他们的默契和技艺达到顶峰,他们为了那枚奥运会金牌而来,可距离比赛开幕还有4个月的时间,赵宏博在一次训练时跟腱断裂,这很可能让他们错失4年一次的机会,这是赵宏博要33岁了,这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届奥运会,而对于申雪,赵宏博的归隐,也意味着自己职业生涯顶点的结束。
但在都灵他们还是来了,赵宏博用他那刚刚修复、尚未复原的跟腱,一次次托举起申雪,他们在场上滑着,跳着,别人都不知道每一次起跳其实赵宏博都要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最终,他们凭借着在自由滑《蝴蝶夫人》中的出色表演,再次收获了一枚奥运会铜牌。
2007年,两人在世锦赛夺冠之后,赵宏博在赛场上,单膝跪地,向申雪求婚,结果申雪没领会到,她看着赵宏博单膝跪地,自己也跪下了,晚上赵宏博说在冰场上那是求婚的动作,结果申雪在想,求婚就这样过去了吗?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觉得这样“很赔”,怎么就一点都没发现。
她说:“我们默契了那么多年,就那一瞬间没默契到一块儿。”
此后这对冰上的神仙眷侣宣布离开赛场,但他们身上依然有对于花样滑冰割舍不下的情谊,当年在都灵赵宏博说:“小雪喜欢滑冰,如果她还想滑,我就陪她滑下去!”
于是为了那枚奥运会金牌,2009-2010赛季他们又再一次站在了赛场上,还是那个英气十足的赵宏博,还是那个温婉动人的申雪,但无论怎样时年37岁的赵宏博和32岁的申雪都称不上年轻,温哥华冬奥会是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
2010年2月14日情人节,这对恋人牵手入场,他们想给彼此最好的情人节礼物就是那枚心心念念的金牌。在一曲《柔板》的配乐里两人的律动像是在给观众娓娓道来一段属于他们的爱情箴言,将故事里的浪漫与唯美一一展开,那是属于他们的恋曲。
经过角逐,2月16日,他们拿下了中国花样滑冰历史上第一枚奥运会金牌,他们结束了俄罗斯选手在双人滑项目长达46年的垄断,他们做到了,申雪、赵宏博他们将自己的名字写进了冬奥会的历史里,赛后的采访,两人相互凝望,两眼含泪,赵宏博说:“太多年了,终于拿到了这枚金牌,现在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两个经历了太多太多太多了!37岁能拿到这块金牌,也值了!”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对中国冰上的模范情侣庞清佟健他们拿下了银牌,那一年中国花样滑冰双人滑灿若星辰。
退役后举行冰上婚礼,培养出下一代奥运冠军
2010年9月,申雪和赵宏博在北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冰上婚礼,这是他们相遇的第18年,这是他们相爱的第10年……那场婚礼几乎集中了所有世界花样滑冰的一流选手,庞清、佟健、鲁申科、亚古丁、强尼·威尔、浅田真央、罗切特等盛装出席,他们在婚礼上表演了一个节目,张靓颖现场演唱的歌曲《天下无双》,这四个字或许也是对于他们职业生涯最好的评价。
2013年他们的女儿出生,他们各取自己名字的一个为小公主取名——赵雪儿,雪儿天生就该是滑冰的,如今9岁的她已经是冰上少年。
也是在那一年,曾经辉煌的中国花样滑冰黄金一代退役后,中国队迎来低谷,赵宏博临危受命成为花样滑冰国家队双人滑主教练。“我的前半生都奉献给了花样滑冰事业,我想我的后半生也不会离开它了。我希望我可以成为像我的恩师姚滨一样伟大的教练。”
2022年北京冬奥会他带队出征,2月19日晚,中国选手隋文静/韩聪拿下北京冬奥会花样滑冰双人滑金牌,这是中国代表团在本届冬奥会上的第九金,已经是中国花样滑冰队总教练的赵宏博在场下高举双臂,他看着眼前的弟子,像极了12年前的自己。
而申雪在2015年成为北京申办冬奥会形象大使,2018年,中国花样滑冰协会成立,申雪出任协会首任主席。
他们夫妻二人依然割舍不下花样滑冰,一个成为教练培养了下一代奥运冠军,一个致力于推广让更多人关注花滑,申雪/赵宏博的故事不仅仅是神仙眷侣的爱情,更是一部从低谷到奋起的史诗,他们是中国花样滑冰的走向辉煌的创造者与见证者,这30年的故事是他们将事业、爱情一起献给中国花滑的传奇,他们曾经是开拓者,如今是传承者,他们还会将中国花样滑冰双人滑带到更高处,只因为中国有申雪/赵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