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关了,电视机发出的光变换着颜色,依稀映出了沙发上聚精会神的一个人影。电视机几乎没有声音,整个房子也静悄悄的、黑黢黢的,仿佛已进入了梦乡。
这是我今年看世界杯的主要状态。当然,我今年也没看几场世界杯:比赛开始早的,不一定能看到,因为女儿还没睡;比赛开始晚的,更不一定能看到,因为太晚了自己熬不住。
不过最后两场球,我是一早就打算看的,一来时间还比较合适;二来最后两场了,前面这一个月被各路信息轰炸,就要揭晓最终的悬念了;三来这全民参与的盛大赛事,错过这一次可就要再等四年了。
于是,头一场季军争夺战,等小孩睡着后,我便静悄悄地去了客厅开了电视躺在了沙发上。比赛还比较吸引人,虽然我连一个球员都不认识,大家说的英格兰队的凯恩,我还要看了球员背后印的名字才对得上号。
季军战都看了,冠军战更要看了。之前看过一场法国队的比赛,姆巴佩这个19岁的小朋友在我这里已经混了个脸熟,再看就不用对球衣号码了。比赛时间也还凑合,尽管比季军战晚一个小时,不过我白天睡了一个多小时午觉,撑住整场应该问题不大。
然而事实是,我非但没有撑住整场,而且压根就连电视都没有开开。到了晚上九点多,先是给女儿讲睡前故事,然后拍着她入睡,再然后拍着拍着,我也睡着了……
曾经我不是这样的。2010年世界杯决赛,当时在电子七所的宿舍里,我和室友半夜三更掐着点打开电视打开灯,边看边聊,等到比赛结束颁完奖,天都快亮了。我们洗漱完毕就直接上班去了。
那天还兴之所至,写了一篇世界杯的观后感,结尾故作高深地提了个问题:四年后,你在哪里、和谁一起看球?
对我而言,四年后,我在自己的房子里,和已有身孕的老婆看了几场球。不过老婆觉得看球没意思,每次看了几分钟后往往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再四年后的今年,我和女儿看了几场球,她看到有人摔倒了,第一个问题总是“他有没有受伤”。今年她会上幼儿园,再四年之后,她就是在念小学了。
2010年可能真的是我自己最后一次像模像样地追着比赛去看了,我印象最深的世界杯主题曲,依然还是夏奇拉的《哇卡哇卡》。2010年有点类似于四年前的2006年,当时恰逢毕业,既无学业压力也无求职压力,大把光阴何以挥霍?唯有看球。黄健翔的激情解说和齐达内的惊世一顶,怕是永远没法清除的记忆了。还有在本土作战的德国队,当他们获得第三名时举国欢腾,就像拿了冠军一样(——多么像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中国女排)。
上两个月和老同学聊天,他说家里电视看不了体育比赛,我问“你WC(world cup,世界杯)怎么办”,快有二胎还总是加班的他笑:“我这状态,基本告别WC了。”
我佩服他对自己的清醒认知,不过这“告别”二字,却让人平添一种感伤,虽然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球迷。我们从轻舞飞扬的青春一头扎进生活的激流,认认真真地承担起为人夫、为人父、为人子的责任,那些球赛和那些女孩一样,面目逐渐模糊起来。
12年前的7月14日入夜,我第一次踏上广州这片“热”土。火车站包裹周身的热浪和地铁里着装清凉的女子宛如一座界碑,自那开始,四年一度的世界杯犹如一把标尺,或隐或显地丈量着生活的状态。
当你走进这欢乐场
背上所有的梦与想
各色的脸上各色的妆
没人记得你的模样
三巡酒过你在角落
固执的唱着苦涩的歌
听他在喧嚣里被淹没
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
一杯敬明天
一杯敬过往
(——毛不易《消愁》)
2018.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