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山上找蚂蚁洞。真奇怪,天气这么热了,蚂蚁竟然没出来。北方的蚂蚁太懒惰了,春天过去一大半啦,还躲在蚁巢里睡大觉。本来想和蚂蚁聊一聊的,看来时机不成熟。真正的原因是,我写了一篇关于昆虫的文章,打算投稿到《森林报》,让蚂蚁编辑先看看。这样不行了,那就直接发出来吧。
知了的弱点
有一天,大森林里昆虫世界的代表们举行大型活动,打算评比出一个公认的虫类生活最幸福的成员(受电视台各种选秀节目影响,昆虫也开始玩这种噱头了),载入虫类记录大全。
活动的名称叫做“非常昆虫”,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事,所以虫虫们踊跃参加。不过活动刚开始,大家就发现这个看来轻松的议题实际上难度相当大。因为对于幸福的理解,本来就虫言虫殊,各说各的理(这一点与我们的人类世界别无二致)。而且虫们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是最幸福的,谁也无法说服谁。有不少虫子毛遂自荐,但是很快被淘汰了。
比如说蚂蚁。蚂蚁参选的口号既朴实又煽情:“还有比劳动更幸福的吗?”显然在以昆虫世界的劳模自居。然而大多数昆虫对此不屑一顾,为一口食而终日奔忙操劳的生活方式在现阶段无法引起共鸣。“没有品位”,这是昆虫普遍的反映。唉,价值观念全变了。
接下来报名的是蜘蛛。一大群蜘蛛举着标语牌左右晃动,上面写着:“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织出天罗网,专捉飞来将。”像诸葛亮一样生活,谁还能想出这样睿智和诗意的比喻吗?但是经过专家组的讨论(由大金龟子、绿头苍蝇、大肚子蝈蝈等权威虫士组成),指出:第一,诸葛亮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昆虫,现在还没有定论。因而蜘蛛的竞争口号很容易引发纠纷,不利于虫虫世界的安定团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蜘蛛是节肢动物类,根本不属于昆虫世界,所以不具备参选资格。这一下,蜘蛛们吐着丝走了,打算去和螃蟹攀亲戚。不过有几只好斗的红蜘蛛打算找律师打官司,发誓要恢复虫籍,这是后话了。
一只大螳螂冲上选秀台,把评委们吓得直往后退。螳螂大刀一挥,在大刀上面写着两个字:“酷族”。有评委胆怯地问这是什么意思,螳螂说这还用问吗,昆虫世界谁有我酷?三角脸,三角眼,捉虫只在一瞬间,昆虫世界全打遍,酷,是我的生活方式。关键是螳螂的大刀上还有纹身,摆明了要做昆虫界的大哥。评委们都不敢说话,广大昆虫群众不愿意了,这不是和美国打伊拉克一样吗?恃强凌弱打打杀杀也叫幸福?大伙都起哄,螳螂只好下台了,下台之前没忘了舞一个刀花。
这样自我推荐显然不行,太耽误时间,关键是缺乏法律依据。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各种暗箱操作已经开始出现。例如,有的昆虫给评委大金龟子送来新鲜狗屎,还是稀的;马上就有其他昆虫给绿头苍蝇献上高度腐烂的臭鱼。有细心的昆虫记者发现,大肚子蝈蝈在痛快地大嚼鲜美的白菜心。而按照蝈蝈的实际收入水平,它根本吃不起这种反季节的美味珍馐,这是地球虫都知道的事情。
怎么办呢?虫虫们没了主意,只好去请教德高望重的猫头鹰。猫头鹰说,在各种不同种类的昆虫中,选出一个全体公认的最幸福的昆虫,这种想法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没有统一的标准嘛。所有的昆虫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猫头鹰又说,其实不如各自秀一手,亮出自己的绝活,体现娱乐精神就行。这一回是磕头虫频频点头认可。最后猫头鹰语重心长地说,选秀有风险,上场需谨慎,切记切记。应该说,老鸟们都有自己的经验和体会,就怕昆虫理解不了。
不管怎么说,虫虫们忙着准备自己的绝活去了,最后这句话都没听清。跳蚤首先出场,表演跳高绝迹,从居住的老黄牛背上钻出来,旱地拔葱腾地一下跳起2尺多高,把观看表演的老黄牛恨得直咬牙。
忽然从牛粪堆里钻出来一群屎克螂,一起团啊团啊,转眼之间牛粪变成了一个个圆球,屎克螂兴冲冲滚着粪球走开了,说是去准备卡塔尔世界杯了。
放屁虫的表演更绝,调过屁股对准靶心砰砰砰数声巨响,飞起一片黄色烟雾,一大片蒲公英被轰倒,把围观的昆虫们惊出一身冷汗。
最可笑的是,一只疑似蜗牛站到了舞台中央,说是要表演高难度的脱壳绝技。轰动了全场,谁都想看看蜗牛还能脱壳。这家伙还真的裸身从壳里爬出来了。但是被蜻蜓说出了真相,蜻蜓说你明明是一个鼻涕虫(蛞蝓kuoyu括于)啊,在哪捡了个空蜗牛壳来骗我们。于是所有的虫虫们都笑了,鼻涕虫流着大鼻涕灰溜溜走了。
总之所有的昆虫轮番上场大秀绝技,过足了表现欲。最后压轴登场的是著名的昆虫歌唱家知了。知了戴着闪闪发亮的红宝石桂冠,披着蝉翼般的轻纱或者是轻纱般的蝉翼,放开腹部的超重音箱,演唱一首《昆虫之歌》,字正腔圆,声音洪亮,引来掌声如雷。立刻有不少瓢虫跑来找知了签名,知了的签字笔是现成的,就是嘴里的吸管。知了把自己的名字直接写到瓢虫花花绿绿的背上,正忙着呢,那只失意的螳螂偷偷摸过来了。按说昆虫大会期间,有形成默契的休战法则。但是螳螂,哎,谁都管不了的螳螂,相信真理在大刀范围内的螳螂,把知了捉走当点心吃了。后来有很多昆虫叹息着说,知了的弱点,就是太在意自己的虚名了。
2022年4月21日写于大槐树下
后记:《森林报》编辑部给我回复了,说文章总的来说还可以,不过有一些细节值得进一步商榷。我说好啊,如果能发表,稿费怎么算。编辑部说,正常的标准是每千字给一小口蜂蜜,正经的槐花蜜,“花团锦簇”牌,蜜蜂公司赞助的。我觉得挺值,再努努力,争取在《森林报》混个事业编,生活有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