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本土教练在12强赛这个层面的力不从心,我是有足够思想准备的,但李铁依然突破了我的心理底线。
国足与沙特的这场比赛,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大型打脸现场。和中日交锋时一样,李铁照例排出532阵型,遇到强队堆后卫,这是中国的传统足球思维;在中场再多安排一个防守型后腰,这也是中国的传统足球思维;不管国足目前积分落后多少,既然对方实力强,取分不取分无所谓,关键要死守,这更是中国的传统足球思维。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既然摆出了受虐的首发阵容,选择了受虐的战术打法,最后收获的肯定也是受虐的结果,半场国足0比2落后且一直被吊打。
这个45分钟里,我一直在想象一个画面:假如我和人高体壮且比我年轻的殳海打架,应该采取什么策略?用手紧紧护住脑袋,躲避着他的拳打脚踢,似乎能够避免更大的伤害,或许他打几下就会良心发现、自动停手,或许旁边的杨毅会站出来拉架。
但假如我和殳海的这次冲突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那该怎么办?显然,我必须还手,必须把他打疼,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哪怕掏裆揪头发,甚至被打倒后抱着他的小腿一顿啃,也必须让他付出代价。如此,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我举这个例子,是想说明一件事,在与日本、沙特这两场比赛的上半场,国足这种全线龟缩、一心一意防守的策略其实就是在送人头。现在放眼全世界,已经没有这种踢法了。现在弱队遭遇强队时阵型再怎么后移,第一,防守的重心肯定在中场的绞杀上;第二,防守非常有弹性,随时发动反击,至少要让对手有所顾忌。
总之,李铁的这种踢法不是摆大巴,这如果也叫摆大巴,能把穆里尼奥活活给气死。
最为打脸的是,这两场比赛,当下半场没有退路、国足将进攻高手倾囊而出之后,局面大大好转。和日本交锋,上半场死守,0比1,下半场搏命,0比0;对阵沙特,上半场死守,0比2,下半场搏命,2比1。
铁的事实证明,纵然日本沙特是亚洲顶级强队,国足只要敢于亮剑硬刚,还是有竞争力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个启示,和殳海殊死搏斗时,只要我敢于刺刀见红,我就是折了两条腿,也有能力掰断他一条胳膊,起码不至于被吊打。什么是吊打?就是殳海打一会儿,居然还有功夫喝几杯茶。
对于李铁这种上半场被动挨打的战术选择,有人居然说这是一种正确的打法,给出的解释是,“没有前面对对手的消耗,就没有后面的反击”。这种说法简直亮瞎了我的眼,一枪不发丢了东三省,然后居然说给卢沟桥事变和淞沪会战赢得了时间和空间。
我本来不想在杨毅侃球这个平台上谈李铁,这段时间我在这儿写了好几篇文章谈国足,都尽力回避李铁的话题。原因在于,第一,我在6月份国足四连胜歌舞升平的时候,就在个人微博里极力呼吁李铁下课,我不想被外界误以为是专门黑李铁的;第二,李铁的力不从心是整个中国本土教练水平的体现,当初中国足协选择了他,他就注定成为一个悲剧人物;第三,李铁有着种种业务上、性格上的缺陷,但他毕竟是一个非常敬业非常投入的教练,而且大家也应该能够通过电视镜头发现,李铁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所以,我今天更想探讨的一个话题是,和外籍教练相比,中国本土教练的差距究竟在哪里?
首先,对于国产教练不如外籍教练这个观点,我拒绝接受任何反驳。不管你是从文化的角度、哲学的角度、还是纯足球的角度,你都不可能说服我,这是我的底线,就如同“地球是圆的”,“一加一等于二”,“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稍微动点脑子,中国足球水平这么差,教练员水平怎么可能高?或者反过来,如果教练员水平足够高,中国足球水平怎么可能这么差?我在网上看到一些业内人士的观点,他们说,中国足球主要是球员水平差,青训教练差,但职业教练水平并不差。言下之意,本土教练战术很先进,是球员的能力导致无法执行教练员的战术。我的天呐,你都没办法让队员执行你的战术,你水平还不够差吗?你的意思是只有梅西、C罗才能贯彻你的伟大战术吗?
就比如李铁,手里有三个归化攻击手,一般只敢使一个,据说是为了攻守平衡,也就意味着,假如梅西、C罗、莱万、德布劳内都塞一块儿,有两个必须打替补;碰到强队必须堆防守型球员,手里的好牌先压手里,美其名曰,后发制人,也就意味着,假如他执教波兰、瑞典,遭遇顶级强队时,很可能莱万与伊布要等到下半场才出场;战术摇摆不定,一会儿高位逼抢,一会儿全线龟缩,美其名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类似哥伦比亚、丹麦这种二流球队打世界杯时,小组赛三场比赛要切换三种打法。
有很多网友给我发私信交流,要么探讨李铁的战术选择,要么探讨李铁的用人安排,我给他们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没区别”。因为不管是什么战术、什么阵容、什么人员,最终考验的还是主教练的业务功底,类似李铁,不管是高位逼抢、还是防守反击,他都没有吃透。所谓的战术只是一个概念,里面蕴含着诸多复杂的细节和运作方式,同样一本物理教材,差生和优等生的掌握理解有云泥之别。你非说牛顿定律比不过对方,咱们就比斜坡拉车的摩擦力计算,底子不够,你什么都比不过对方。
中国本土教练的水平最主要差在哪里?我认为在思维方式上,在很多时候,我们把懦弱当睿智,把苟且当智慧。我曾经在私人场合请教了多位在中国执教的顶级外籍教练,由于隐去了记者的身份,加上气氛恰当,这几位教练都没有讲客套话,他们的共同观点是中国教练缺乏勇气,碰上强队就怂。说简单一点儿,就是打架遇到比自己厉害的,满脑子是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几乎把还手这件事忘了。
这其实也是中国足球和日韩之间本质上的差距。他们如果也是中国足球的传统思维,18世界杯上,日本不可能把比利时逼入绝境,韩国不可能在最后时刻连进两球击败德国。日本队对比利时最后时刻遭遇翻盘,日本人专门制作了一个专题片,研究这场比赛的败因,从各个细节各个维度进行剖析,但他们从来没有反思过,两球领先后为什么没有死守?这件事,如果换作中国足球,那想都不用想,大家异口同声,“傻X不傻X,领先两个球不知道死守”。
在这几位和我交流过的外籍教练眼里,本土教练的保守、患得患失极大制约了中国球员潜能的发挥,因为一个战士在关键的生死战役中,如果不能获得足够的肉搏机会,他也就自然失去了肉搏能力。
最近几年,我特别关注在中超执教的几位韩国教练,人家的确在境界上比我们高出一大截。比如一直在欠薪、在卖人甚至把队内唯一一位像样的外援都卖掉的河北队,韩国教练金钟夫似乎从不考虑手里只有几杆破枪了,碰上谁都打得有声有色,最终河北杀入了争冠组。重庆的张外龙也一样,申花的崔康熙虽然有不少槽点,但你发现没有,一旦申花伤兵满营、残阵与强队对垒时,崔康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文章最后,我还是想驳斥两个观点。第一个观点是,“国足无人可用、李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实我们都知道李铁手里只有一堆土豆,所以我们从来没有奢望他做一桌满汉全席,我们只想吃一盘可口的酸辣土豆丝,无奈土豆丝被炒糊了。第二个观点是,“国足谁来都进不了世界杯,所以没必要请外籍教练”。我想说的是,国足要想在若干年后再进世界杯,必须一点一滴地逐步提高,我们请外籍教练不是让他们变戏法来了,是让他们帮助中国足球逐步完成由弱变强的过程。全世界只有弱队才请外籍教练,巴西阿根廷德国意大利从来不请外教。
别看日本这些年一直是本土教练挂帅,他们在崛起之前也是洋帅的忠实信徒,直到他们杀入98世界杯、彻底奠定亚洲顶级强队地位后,才改走本土路线的。
国足什么时候才适合本土教练全面接管呢?请参考中国男篮。男篮目前使用的是土帅,这是因为,第一,中国男篮是亚洲顶级水平,中国男足是亚洲不入流水平,把杜锋称为亚洲名帅,有人信,把李铁称为亚洲名帅,没人信;第二,李楠折戟世界杯,是因为和波兰交锋时最后时刻犯了错误,前面一直挺好,几乎一路领先,而李铁的比赛从一开始就挖坑,挖的后面都没法儿填。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